小華和周經都是初學者,一晚上這麼幾句已經很夠嗆了,兩個人滿臉的緊張,一點也不敢鬆懈,足足一個多時辰纔將這幾個字都記住了,卻不保證第二天會不會忘記。
春霞在一旁默默的汗,還是社會主義基礎教育好啊,從最簡單的一二三、橫豎撇開始,好歹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像這樣,簡直坑爹!
“東南,真是太感謝你了!”月上中天,左光楊氏等送杭東南出門,春霞少不得又單獨多送他一段。
“今日你不說也要學的嗎?怎麼又改變主意了?”杭東南說着有些鬱悶。好吧,教小華和周經也重要,但他其實最想教的是未來媳婦啊!結果未來媳婦一點兒也不配合,光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熱鬧,令他失落不已。
春霞聽得暗暗好笑,卻不忍心讓他難過,忙笑道:“我在一旁已經記住了啊,所以就沒跟着他們一起學了!等什麼時候我從旁學的時候記不住了,肯定問你。燾”
春霞只需要認識,又不需要寫,《三字經》很順溜,對於一個從記事開始便學習直到二十來歲的人,聽他們唸了幾遍她便全記住了。回頭只需對照着書本將一個個字的形狀默默的記住即可,哪兒會這麼麻煩?
“真的?”杭東南又吃驚了,語氣中透出濃濃的懷疑。媳婦這麼聰明?一旁隨隨便便的聽幾下就記住了?要不要這麼打擊他啊!
“是啊!”春霞見他居然不相信自己,心裡頓生爭強好勝之感,說道:“不信我背給你聽,‘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沒錯吧?瓏”
“媳婦你真是——”杭東南腳下一頓,睜着眼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情不自禁握了握拳頭,未來媳婦這麼厲害,看來他要努力啊!雖然未來媳婦厲害他也高興,可是被未來媳婦比下去,他還是男人嗎?還怎麼做未來媳婦的靠山呢?未來媳婦可是對他說過“東南,以後你就是我的靠山了!”,當時聽了這話他心裡別提多自豪、多得意了!現在想想,慚愧啊!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春霞見他眼珠子一眨不眨直勾勾的不由笑着推了他一下。
“媳婦,相信我,我一定會成爲你的靠山的!”杭東南堅定的說完這句話,輕輕拍了拍春霞的肩膀,轉身大步離去。
這回換春霞眼珠子直勾勾發呆了。
“這人,莫名其妙的說什麼呀!”春霞困惑的搖搖頭,回家!
第二天天剛剛亮,外頭濃霜和着濃霧挾裹而來,拂過臉上、脖子上、手上涼颼颼的。可是春霞卻精神百倍的揹着個揹簍、提了個空桶出了門,杭東南背後揹着半麻袋不知什麼東西,與她並肩去到河灣。
上了船,杭東南安頓好她,便將長長的竹篙一點,翹起的船頭在石岸邊沿輕輕一磕,隨即輕輕搖晃着後退,清涼的水響聲打碎了河面的平靜。
繞過不知多少道山谷河灣,天漸漸變亮,清晨的霧氣也被高升的陽光照散,陽光落在身上、河面上,格外的明亮。
“東南,你真厲害!划船劃得這麼好!”春霞抱膝坐在中間咯咯笑着,伸手撩起一串晶瑩潔白的水花。河水冰冷幾乎刺骨。
“水涼別鬧!”杭東南忙出聲制止她,笑道:“這算什麼本事呀,村裡好多人都會!”
春霞笑道:“反正啊,我不會的,在我眼裡都算本事!”說的杭東南也哈哈大笑起來。
“拐過這道彎前邊就是鷹潭了,你坐穩了,不許再胡鬧,不然我可不往前去了!”杭東南的神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知道知道!我不亂動便是!”他的固執脾氣她早不知領教了多少次,見他一本正經起來,便不敢不聽。
果然,繞過這道彎,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前方七八米窄窄的河道那端,便是一個很大的深潭,這就是鷹潭。周圍樹木繁茂鉤纏,看不見半點泥土或者石壁,灌木藤蔓纏繞倒垂在潭面,凝翠溼潤的色澤硬是將這鷹潭襯出了幾分陰森。
還有那鷹潭的水,從遠處看過去,十分明顯的要比這邊的顏色深上許多,呈一種詭異的墨綠色。
小船輕晃,劃入了窄長的通道,眼前驀地一黯,卻是陽光突然隱了去,已置身於一片陰影籠罩之中。
寒氣從潭面吹拂而來,刺骨的冷意令春霞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東南,你說咱們的船能行嗎?等會兒會不會有大魚把咱們的船給掀翻啊?”春霞雙手交叉在胸前抱住,問杭東南道。
杭東南忍不住笑了起來:“別怕,有我呢!還沒聽說過這裡出過這麼大的魚呢!”
春霞“哦”了一聲點點頭。
來到鷹潭中,寒意似乎更加重了,那種幽幽望不見底的深碧色的潭水似乎有一種邪佞的氣息,看久了使人頭暈目眩的同時竟隱隱生出一種欲往下跳的衝動!
“阿霞,接下來咱們該做什麼?”杭東南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問道。
不知何時他已走了過來。
感受到他強健有力的手臂和掌心傳來的溫度,春霞的心稍稍安定,笑道:“將這些東西攪拌了,均勻的撒在潭中各個角落,然後,咱們就等着瞧吧!”
“這些石灰?還有這些、這些草藥弄成的糊糊?”杭東南問。
“對啊!”春霞點頭,便指揮着杭東南用木桶將麻袋中的生石灰與她精心炮製的各種草藥混合一起用木棍拌勻。這些草藥可不是普通的草藥,由生烏草、醉心花、醉魚草、山蒲根、天南星等配置混合而成,跟生石灰攪拌上了,遇水則發,將可產生劇烈的麻痹毒性,別說是水底的魚,就是一頭牛喝到一口也立馬倒地!
而最妙的是這麻痹毒性是暫時的,要不了兩刻鐘就能消退,對魚是一點傷害也沒有——死魚可就不值錢了!
杭東南依言行動,很快兩人就將生石灰搗鼓完,划着船盡數撒滿了角角落落和潭水中心。
墨綠的潭水中摻雜了渾白,一個個的氣泡從湖底咕嚕咕嚕冒上來,渾白漸漸在水面暈染而散。一處墨綠,一處渾白,看上去越發怪異。“怎麼還沒有——”
“你看!看那邊!”
杭東南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見春霞激動的指着斜對面不遠處的潭面。
杭東南順着望過去,水面激盪,一條長近半米的大魚浮出水面翻騰了幾下,然後便僵硬着不動了,直挺挺的浮在水面上,露出乳白的肚皮。
“好大的魚呀!這回可逮到了!”春霞驚喜的拍着手歡叫起來,忙推杭東南:“快!快把船划過去呀!”
這事兒事先她雖然做過一番精密的計算和推敲,但並不是就有完全把握了,剛纔將藥和生石灰撒下去時,她的心裡也很緊張的,此刻,終於可以放心的享受豐收的喜悅了!真好啊!
“可是,這魚不是死了嗎?可惜了!”杭東南一邊朝那邊划着船一邊遺憾的搖搖頭,見春霞眉飛色舞的歡喜樣不忍心告訴她,死魚可並不值錢啊!
春霞回眸展顏一笑:“放心,只是暈過去而已!在我的手裡,哪兒這麼容易死呢?”
“啊?真的!”杭東南精神一振,“那我快些!”萬一暈過去的魚“醒”了過來,豈不是白忙活了!
“看那邊那邊!那邊也有!呀!好多啊!”春霞激動的指着潭面,見到相繼浮出潭面的大魚,有點語無倫次了。
杭東南也高興起來,忙笑道:“你小心點!別掉下去!”他還有句話沒說:萬一你也暈過去了,那就麻煩了!
“沒事!放心!我只是太高興了!”春霞笑得滿臉燦爛,將事先準備好的大網兜拿了出來,靠近魚的時候,便將口子打開,杭東南將魚裝了進去,將這網兜系在船頭特意鑽出來系東西的拇指大的木洞上,將網兜拖在水裡。
兩人歡樂的撿着魚,稍微小一點的便放進船下的水艙中或者木桶中,大的盡數裝進網兜拖在水裡。很快,昨天從方老闆那裡借來的兩個特大號網兜都裝得滿滿當當的了,春霞大致數了數,有將近五十條!
魚都很大,最大的估計超過三十斤,小的也在十斤以上!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咱們快走吧!趁着這些魚還沒甦醒過來趕緊往月亮灣趕去,這些傢伙萬一甦醒過來,力氣可不小呢!”春霞急忙說道。
“放心!”杭東南笑道:“就算甦醒了過來,它們在網兜裡亂竄亂撞,方向不同,力氣使不到一處去,不礙事的!”
“對啊!”春霞一拍腦袋笑笑,頓時放下心來。
調轉方向,杭東南撐着船慢慢沿着來路返回,往月亮灣的方向駛去。幸虧這些魚都拖在水中,行船雖慢些卻並不吃力。
漸漸的,水面開闊起來,水也更深,春霞也鬆了一大口氣,笑問道:“還有多久到月亮灣呢?藥效怕是快過了!”
“就快了!”杭東南大約算了一下:“約莫兩刻鐘,這兒水深水面開闊,放心,不礙事的!”
兩人才剛說了幾句話,突然感到網兜裡一陣拉力,小船也輕輕的晃了晃。果然已經有魚開始甦醒了。醒過來的魚對身上的束縛十分不滿意,少不得要掙扎碰撞。
不過,結果跟杭東南說的一樣,它們的力氣使不到一處,對船隻並不能造成影響,兩人相視一笑,杭東南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沒多久就能看到前方的碼頭了,遠遠的便看到碼頭上有人在朝着遠方河岸眺望,春霞笑道:“看來是方老闆的人,是在等我們呢!”
“嗯,”杭東南點頭:“他們倒是守信,來的還挺快!”
說話間碼頭上的人似乎也發現了他們,朝着這邊揮起手來。
小船靠了岸,看到網兜裡擠來擠去鬧騰得熱火朝天的大魚,方老闆和手下兩個夥計齊齊愣了神。
方老闆眨眨眼,又眨眨眼,終於確定不是幻覺,他扭轉僵硬的脖子向春霞艱難道:“小姑娘,真有你的!”
“這不會是家養的吧?”一個夥計懷疑的問道。要知道家養的跟野生的價錢可是差了成倍不止。
春霞淡淡笑道:“這個,相信你們比我要專業,還能看不出來?”
“別胡說!還不趕緊上前將魚抓上來過稱!”方老闆只需一眼便看出來這些魚是野生,忙呵斥夥伴,熱切的向春霞笑道:“小姑娘貴姓?姑娘放心,我一定給姑娘一個好價錢,不知道姑娘還能不能弄到更多的大魚?”
春霞嘴角抽抽暗道無語,生意人啊,果然是利字當頭的多!“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了那麼久,這會兒纔想起來問她貴姓。
春霞笑道:“免貴姓左,方老闆是實在人我自是信得過的,不過這大魚可沒有了,就這麼些還是費了好大的勁籌謀佈置呢!”春霞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不想幹那種一網打盡的事情,總得給人家魚羣留點兒老大才厚道!
方老闆一想也是,若真那麼容易就捕撈得到,這魚的價錢也不會賣得這麼高了。他有些遺憾的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對了,要是明年還有,左姑娘可別忘了照顧我呀!”
“那是一定!”春霞笑道。
很快夥計們就將大魚全部過了稱、弄到了自家大船的底艙中,一共有五十二條,最大的有三十三斤,最小的也有十一斤,總共三十五兩六錢。方老闆心情甚好,給了三十六兩慷慨表示不必找零。他是大老闆,春霞笑着謝過,大方的收了。
“阿霞,你真厲害!賣這一趟魚趕得上我小半年的工錢了!”杭東南不由笑道。
春霞便笑:“其實,我一個人哪兒有這麼厲害,這裡有一半應該是你的——”
“阿霞!”她話還沒有說完杭東南就急了,忙正色道:“你又跟我生分了!我幫你一點小忙而已,你怎麼能說到這上頭呢!你別想了,我是不會要的!”
春霞心中一暖,“撲哧”一下笑了,嗔他道:“你自己想多了,人家話沒說完你急什麼呢!反正我們呢遲早是一家人,我可沒說要跟你生分算賬!”
“這還差不多!”杭東南點頭一笑。月亮灣離縣城裡並不遠,春霞欲進城辦事,兩人便將船停在了碼頭上託個人照看着。
“是不是昨天有什麼東西忘了買了?”杭東南當然不會嫌棄她麻煩,只要她去做的事,他都心甘情願、義無反顧的陪同一起。
“不是,”春霞輕輕搖了搖頭,看向他一眼小聲說道:“我想找地保問問咱們村附近可有田地要賣,我想買些田地!”
家裡只有兩畝多貧瘠的水田,種紅薯芋頭的旱地也不過兩畝多,剩下的,就是那三十畝如今父親左光正在整理挖坑準備來年種竹子的荒地了,對養活一家五口來說真的挺難的!總不能一直靠着小打小鬧的運氣,只有田地握在手裡,才最安全!
“你的打算沒錯,”杭東南也知道他們家的情況,聞言點頭,隨即又蹙眉道:“可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呢?要買上好的田地可需要不少的銀兩。”
“我帶了不少,”春霞笑道:“連帶今兒賣魚賺的,一共一百八十多兩!我想,差不多夠了!”
杭東南吃了一驚,不由脫口問道:“真的?你哪兒來這麼多錢!”問完了自覺語氣不妥,急着忙道:“阿霞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太吃驚了!你什麼時候賺的這麼多錢,我怎麼不知道呢?”
春霞從前心裡一直在糾結跟他的關係,當然不會什麼都告訴他。可如今不一樣了,兩人相處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對彼此坦誠、信任!她便將賣炸醬麪配方和幫濟世堂李掌櫃識別假人蔘李掌櫃謝禮之事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杭東南笑道:“這麼些銀子買田地足夠了!不過地多了我勸你最好再買一頭牛,這樣今後也方便些!還有,不如我添些,來年將房子也修一修吧!”
春霞見他事事都爲自己着想,說沒感覺那是不可能的,輕嘆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家的銀子勉強應該還夠!你別忘了,我們的竹製傢俱肯定會越做越好的!只不過啊,可就沒錢準備嫁妝了!”
她一提到“嫁妝”兩個字杭東南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笑吟吟的望着她,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她說到這兩個字那就表示她心裡有了他、有嫁給他的打算了!
“我只要你嫁給我就好,要什麼嫁妝啊!”杭東南心裡喜滋滋的,臉上也放着光,目光盯在她身上舍不得挪眼。惹得春霞臉一紅,訕訕的垂頭不說話,脣角卻不由自主的勾了勾。
姑娘家還是不要太主動的好啊,都有“勾.引”的嫌疑了,問題是,這傢伙也太不禁“勾.引”了!這麼一句話都能樂成這樣!
杭東南帶着春霞來到城裡的地保李三家。桐江縣共有四位地保,恰好管着城裡的東南西北地方以及以縣城爲中心的四個方位所屬村莊的土地房屋買賣,相互之間各不相干。烏桕村一帶的土地房屋買賣正是歸李三管。
李三既做着這個行當,對縣城裡形形色色的人物自然再熟悉清楚不過,一見上.門的是杭東南,滿臉是笑,“杭爺、杭爺”的叫個不停,殷勤的招呼他們坐下。
有熟人果然好辦事啊!春霞不禁心中感慨!否則的話,這李三看她一個小姑娘上.門,只怕要比昨天的方老闆盤問的更加詳細。春霞恰恰最不喜歡那種感覺,別看她當時臉上帶着客氣友好的笑容。
一聽說春霞要買田地,李三便忙笑問道:“不知左姑娘要買水田還是旱地?要什麼樣兒的?要多少?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要求?”
春霞笑道:“水田旱地我都想買一些,旱地只要不是石頭山就行,水田嘛,當然想要上好的良田,不知價錢方面——”
“價錢方面好說!”李三陪笑道:“您是杭爺的朋友我李三當然不能坑您,旱地呢坡地三兩銀子一畝,谷地四兩五錢一畝,這是一般的價,按土壤厚薄肥瘦會略有浮動,上下變動不會超過一兩。水田呢,分上、中、下三等,上等七兩一畝,中等五兩一畝,下等三兩一畝,各等按離村距離遠近、水源遠近等在價錢上也有差別,上下變動在二兩之間。這是市價,您要,我當然會給您算便宜點。若是買的多,價錢還能再說說!”
“行了,別賣嘴皮子了!你手裡到底有沒有?有的話趕緊將登記薄冊拿出來,指給我們看了便是,若沒有便幫忙留意着,有消息知會一聲!”杭東南笑罵着打斷李三的滔滔不絕。
李三呵呵的笑着,輕輕扇了一下嘴角笑道:“可是小的糊塗了,光顧着說嘴痛快!這就給您二位拿簿冊去!”說着起身進了裡間屋。
不一會李三手裡捧着兩卷靛藍封皮的簿冊出來,直接將那田地一冊一邊翻動着一邊笑道:“小人糊塗了,說了那麼多廢話!杭爺和姑娘來的正好,正好白家莊的白員外有三十畝良田要賣呢!這三十畝良田是有人抵債抵給白員外的,就在你們烏桕村。找到了,在涼水灣一帶,上等十三畝,剩下十七畝中等。白員外嫌棄離白家莊有點遠,不好管理,便想賣了得個方便!反正他家也不缺田地,這價錢比一般的要公道不少,就是不零賣,要買便三十畝一起買了!”
李三說完輕輕掃了左春霞一眼看她的反應。
涼水灣離村裡並不遠,三十畝都在一處,打理起來也方便的多!她默默在心裡算了一遍,按張三所說的正常價位是一百七十六兩,幾乎相當於她拿來的全部,這似乎有點高出她的預算,不過,如果能便宜一些,的確很令人心動就是了!
張三見春霞好一陣沒吭聲,以爲她不會要這麼多,忙笑道:“這個不合適還有別的,王癩子家——”
“張先生,”春霞笑問道:“如果這三十畝一次性買了,能便宜多少呢?”
張三一聽有戲,頓時精神一振,忙笑道:“這些良田小人去親自評估過,其中同一等裡也有差有好,按市價總共值一百七十兩。不過周員外賣這些田不爲賺錢只爲省事,說了每一畝能少五錢,總共算下來是一百五十五兩!”
張三心裡暗樂,周員外府上的管家前天才找到他,說讓他最好年前就趕緊賣了出去,省得讓老爺帶着一塊不大不小的心事過年!只要他盡心,給的水頭會比平常高出三分。這就很誘人了!可是張三也知道,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家家戶戶忙着準備過年的事情還忙不過來呢,誰會這個時候買地啊!而且還是三十畝這麼多——真正缺地的也沒幾個買得起!
張三正在心裡遺憾呢,飛到嘴邊的鴨子肯定是吃不到肚子裡了!
誰知,這鴨子自己飛進了嘴裡,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聽見春霞有活動的意思,張三興奮了!
“哦!”春霞點了點頭,帶着點徵詢的味道含笑看向杭東南,挑了挑眉悄悄的向他使了個眼色。
杭東南本來想說“既然覺得不錯那就買吧!”潛臺詞是“回頭我給你銀子!”
看到春霞的眼色,他生生的把這話剎住了,笑着試探道:“你覺得怎樣?要是不合適咱們再看就是了,反正張三這兒應該能找到合適的!”
春霞不好意思笑笑,“這眼看就要過年了,一下子花這麼一大筆錢出去,我真的覺得,覺得有點兒吃不消呢!”
“姑娘,這個價錢很合適的,過了這茬可就沒有了!您現在買呀絕對划算!”張三一聽忙苦口婆心真誠的相勸:“杭爺是熟人,小人可不敢當着杭爺撒謊!小人這話都是實在話!呵呵,如果姑娘有心想要的話,價錢方面嘛,還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杭東南便笑道:“既然如此你還不快說個實價!這麼囉嗦做什麼!”
張三陪笑道:“非是小人不肯說,而是剛說那價錢就是周員外交代的底價,只不過他要賣得急,碰上合適的買主理所應當該讓讓利,小人這會兒跟你們說了,回頭還得說服周員外呢!再少五兩,一百五十兩如何?姑娘,這可是看杭爺的面子和您誠心想買的份上纔給的優惠,再少小人可沒法跟周員外交代了!”
春霞當然不肯就此罷手,笑眯眯的同他脣槍舌戰討價還價你來我往好幾個回合,最後將價錢敲定在一百四十六兩!
條件是立刻交付現款,全款一次性付清!
春霞毫不猶豫一口答應,當即雙方按了手印簽下文書,地契到手,這三十畝地就算是春霞家的了!
“姑娘您真是好口才!小人說不過您,權當今兒開張大吉大利吧!這一趟生意可是真的沒賺到錢!姑娘下次有生意記得再來照顧小人啊!”張三嘆了口氣。這小姑娘瞧着清清秀秀、單單薄薄的,一開口居然這麼厲害,不動聲色就叫她一路殺了下去,反應過來時都已成定局了!這一張嘴,比那大戶人家府上許多當了幾十年管家的還要厲害,鄉村裡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人物了!
春霞“撲哧”一笑,說道:“我這裡還有生意呢,我還想買些山地,一般的就好,你看看可有合適的?不過,你這回可得給我個實價準數,說來說去的也太累人了!”
張三一下子愣住了,真的還有生意?他忙將簿冊拿過來翻看,笑道:“山地就多了,無人開墾的荒地多的是!不知姑娘要多少?”
春霞沉吟道:“看價錢來,要個十來畝這樣吧!”
張三點頭,翻尋了一陣,指着一處笑道:“不如就這兒吧,栗子坡,這兒地不錯,坡緩土厚,種點什麼雜糧或者種樹都挺合適!一共是十七畝左右,就給姑娘按十五畝算吧,四十兩銀子,姑娘看可還划算?”
春霞這回倒沒多話,立刻就答應了下來,將過戶手續辦好。臨走的時候,又給了一兩銀子給張三,權當心意謝禮。張三又驚又喜十分意外,覺得這小姑娘真的是太會做人了!熱熱情情的將他們送到門口,“姑娘、杭爺,下次有生意記得照顧我啊!我再給你們算便宜點!”
“將來少不得還有麻煩你的時候呢!”春霞笑了笑。
“買這麼多山地還是要種竹子嗎?”杭東南笑問。
“嗯,”春霞點點頭,說道:“其實竹製的傢俱只要做得好還是挺好的,我覺得這是個很大的潛在市場,只要做好了,錢途無量啊!”
這年頭沒有電鋸,砍伐一棵大樹十分辛苦,將砍倒的大樹去掉枝椏枝葉、再搬運到城鎮上就更辛苦,然後,還要將大樹肢解做出木板,這也是一個極其費心費力並且需要十分技巧的活兒。
這樣,纔得到做傢俱的基本材料。
可見打製一套傢俱多麼不容易,賣的價錢自然也相當的高。至少相比竹製傢俱來說要高出許多!
竹製傢俱之所以沒有市場,一來是較爲缺少這方面的手藝人;二來即便是會這個的手藝人做工也比較粗糙,令竹製傢俱看上去十分粗鄙難看、難登大雅之堂,自然沒人會喜歡了;第三點,竹製的傢俱容易長蟲子,容易損壞,使用年限上大大不如木頭傢俱,衆人就更不會選擇它了!
上桐油可以預防變質與長蟲不假,但是,桐油的價錢不低,用在這上邊的還得是上等的桐油、得至少反覆刷上五遍才能起到保護的作用,這一來成本就更高了,沒有幾個商家捨得花這個錢!
如果做到了,這竹製傢俱絕對不比木質的差,同樣可以非常經久耐用!春霞從前到深山村子裡作調研的時候,就曾經在老鄉的家裡見過人家家中祖傳的提樑三層食盒,十分精美,據說是一兩百年前的老祖宗傳下來的!
春霞曾在竹製品大宗製作、出售的西南地區呆過,她知道一種不需要桐油處理竹片的法子,那就是將竹片放在大鐵鍋中煮,用滾水煮,之後再放入充滿細沙的池子中,繁複攪拌用細沙打磨竹片表面,之後再上一層普通的清油,即可非常好的防止竹片生蟲,起到很好的保護效果。而且,經此處理過的竹片色澤會更加鮮亮、表面更加光滑,竹子天生的紋路也會更加清晰的展現出來,十分漂亮!
所以春霞有信心,竹製傢俱她遲早會做起來的!杭東南不置可否的笑笑。
他並不知春霞的特殊法子和計較,心裡對她的決定有些不太以爲然。
“你不相信我?”春霞笑問。
“不是,我相信你這麼做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等着你給我解釋呢!”杭東南笑道。
春霞心中一暖,卻故意逗他道:“我就是覺得能賺到錢啊,所以就去做咯!真的沒有什麼別的理由!”
“那也行!”杭東南忙笑道:“你想做什麼就做好了,總之我都支持你!”杭東南在心裡計較了一番,反正買了地是實在事,種竹子就種竹子好了,將來就算做不了那麼多竹器,留着竹山吃竹筍也好!沒什麼大不了的!算不得浪費!
春霞“撲哧”一笑,說道:“我隨隨便便一句話哄你你也信呢!我有點餓了,咱們上街上吃東西去吧!等會兒該回去了!這件事往後我再同你細細解釋便是!”
“好!”杭東南笑笑,他就知道,她做事絕非毫無道理的一時衝動。
春霞執意要去全味麪館,杭東南當然沒意見的跟着去了。
這個時候飯點已過,可是麪館中依然坐的滿滿當當的沒有空桌子。
“這兒的生意倒是越來越好了!”杭東南笑道:“咱們還是換一家吧!”
春霞還沒說話,掌櫃的已經認出春霞來了,又驚又喜招手道:“杭鏢頭、左姑娘,是您二位呀!”
兩人一笑,只得朝櫃檯那邊走過去。
“杭鏢頭、左姑娘稍候,一會兒保準給兩位留個好位置!小店可許久沒見兩位光臨了!”掌櫃的滿臉都是笑。
春霞和杭東南相視一眼,笑道:“掌櫃的生意很好啊!比先前看來更好了!”
“託姑娘的福!”掌櫃的笑眯眯的朝她拱了拱手,小聲說道:“姑娘往後若還有別的方子別忘了照顧本店喲,不瞞您說,如今這炸醬麪已經是店裡的主打招牌面了!大夥兒都說這面夠味道!”
“真的!”春霞吃了一驚,這才發現那黑色的招牌上炸醬麪三個字寫得大大的,十分引人注目。她心中也替掌櫃的歡喜,笑着點頭道:“掌櫃的是個厚道人,若有別的方子當然要先照顧掌櫃的了!”
“那敢情好!先謝過姑娘了!”掌櫃的甚喜。
“東南!”杭東南肩膀上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他一回頭,頓時眼睛一亮,“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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