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數不清言兒來來回回了幾趟了,她只知道,每次言兒來一趟,她的心就要冷一分,旁邊坐着的那幾個女人的臉色,就更復雜一分,還有那嘴邊的笑,別以爲用帕子遮着,她就看不到這些人嘲笑的嘴臉。
真是可惡,等她的徵哥哥來了,看她怎麼打這些人的臉!
只是,徵哥哥真的會來嗎?或者說,就算真的來了,是爲了她來的嗎?
想到這裡,蘇秋語的手攥得更緊了,指節都泛着令人心疼的蒼白。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沉不住氣的時候,言兒終於快步進來了。
還不等蘇秋語開口,坐在她右手邊的一個女子已經當先開口問道:“言兒又回來了?這次是哪家的小姐來了啊?”
言兒腳步不停,心裡卻對這個說風涼話的嚴如春討厭至極,剛纔她在外邊等夏二公子的時候,生怕等得太久小姐會着急,是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來復一次命,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所以就趁着別家小姐來到的機會回來。本是藉口的事,現在倒成了她給自家小姐難堪的把柄了。
在座的其她幾位小姐聽了嚴如春的話不禁一笑,但是卻都不敢開口附和,畢竟她們的身份可不比嚴如春。蘇丞相的嫡女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蘇秋語攥着的手更緊了,卻沒有理會這個討人厭的嚴如春,她的姑母是宮中目前最得寵的柳妃,而蘇秋語的姑母又是當朝皇后,宮中兩位就各自看不順眼了,她們做小輩的,自然更是互看不順眼。不過,表面上的工夫還是要做的,誰讓她的皇后姑母膝下無子呢。
言兒沒有理會嚴如春的嘲笑,快走幾步給蘇秋語行了一禮,笑了笑,聲音裡滿是得意和出了惡氣的舒坦:“小姐,夏二公子到府上了,還從駐馬鎮給您帶了那裡最好的糕點。”
蘇秋語藏在寬袖下的雙手鬆了又緊,駐馬鎮最好的糕點,那豈不是那個小村姑開的鋪子?誰要吃她的糕點!最好全都扔掉,喂狗!
言兒時刻看着自家小姐,見她臉色稍變,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小姐最討厭那個小賤人的,她怎麼一高興把這茬兒給忘了。壞了壞了,今晚上又得跪一宿了。
“徵哥哥來了?真是太好了。”蘇秋語擡手撫了撫鬢邊的秀髮,臉上的不虞在一瞬間已經掩飾的極爲完美了,她就是這樣,再怎麼不高興,也不能在這些愛看笑話的人面前露怯。
“怪不得徵哥哥來的晚了呢,原來是給我準備禮物了。”蘇秋語笑意盈盈地跟在座的幾位小姐說着話,那模樣,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
嚴如春咬了咬牙,翻了個白眼兒,不就是糕點嗎,有什麼好得意的,京城裡什麼好東西沒有,送個破糕點就高興成這樣。
其她幾個女子的臉色也都不好看了,看向蘇秋語的目光裡不再是嘲笑看好戲,而是羨慕嫉妒地要吃人了。
看到想象中的樣子,蘇秋語得意洋洋地笑了,就憑這些歪瓜裂棗也想跟她搶夏徵,真是可笑!就給讓她們好好地羨慕羨慕。
當然也有不羨慕的。蘇秋語眼神一掃,看向坐在最中間的姚含嬿,還是跟往常一樣溫婉恬靜,彷彿外界的任何言語都不能打破她的心境。
雖然沒有從她臉上看到羨慕嫉妒的樣子,但是蘇秋語卻並不覺得心塞,因爲這個女子對夏徵根本沒有任何幻想。她還記得每次見到夏徵的時候,這人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一開始她以爲這是故作姿態,時間久了才知道,原來這姚含嬿是真的不喜歡夏徵。
不過她的妹妹姚芷蘭可就不是這樣了。姚芷蘭瞪大了一雙杏眼,語氣也酸溜溜的:“不就是一些糕點嗎?難不成這駐馬鎮的糕點還能比得上咱們京城的?徵哥哥也真是的,這麼大老遠的回來,居然只帶了一些糕點,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的,沒準就是什麼都沒有帶回來,只是在路口隨便買了個東西就謊稱是駐馬鎮的吧?也就蘇秋語這個呆瓜真的相信他說的話。
其她幾位小姐心思轉啊轉,幸災樂禍地想着,這應該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心理吧。
蘇秋語翻了個白眼,這姚含嬿的妹妹怎麼這麼蠢,難怪不是一個娘生的,繼室的女兒就是上不得檯面!
姚含嬿嘴角動了動,輕輕對妹妹說道:“徵公子出身名門,怎會跟那些浪蕩公子一樣?芷蘭休要胡言。”
姚芷蘭咬了咬脣,默默閉了嘴巴不再說話了,雖然她跟這個姐姐不是一個肚子出來的,但是向來關係極好,在她看來,姐姐說的話永遠都是對的。
“正是如此。”蘇秋語本對姚芷蘭也稱呼夏徵爲徵哥哥有些惱火,但是見姚含嬿婉轉地糾正了自家小妹的錯處,也就不再開口了。
嚴如春默默地瞪了幾人一眼,蘇秋語也就算了,她姑母是皇后,但是這個姚含嬿算什麼東西,她爹不就是個大學士嗎,有什麼好得意的,整日裡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還真以爲自己是仙子呢?
“呦,姚大小姐,好久不見啊,聽說你今年又是女塾考覈的第一名呢!”
人們往往對於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或者達不到的高度而心生羨慕,當然,也有可能是嫉妒。說起姚含嬿的本事,在座幾位小姐沒有一個敢跟她叫板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好在這姚含嬿爲人極爲低調,是以大家對她的敵意還是比較小的。
姚芷蘭卻不是個低調的,小了幾歲性子就是跳脫一些:“那當然了,我姐姐可是陛下親封的京城第一才女呢,當然厲害了!”
衆人撇撇嘴,不再理會她了。
小丫頭還要再說,卻被姚含嬿一個眼神止住。姚芷蘭打了個哆嗦,雖然大姐每次看她時都是清清淡淡的,但是爲什麼她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就像那個成語說的,嗯對,如芒在背的感覺。
蘇秋語纔是本次宴會的主角,見大家的注意力轉啊轉的,居然讓這個姚含嬿給奪了去,不禁心生不滿。論才情她雖然比不上姚含嬿,但是論美貌,她可是在座所有人中的翹楚。
蘇秋語用帕子掩了掩脣角,輕輕清了清嗓子,說道:“幾位妹妹有所不知,這駐馬鎮啊有一家做糕點做的極爲好的鋪子,叫稻花香的。徵哥哥酒樓裡的糕點都是這個鋪子供應的呢。其實呢,若不是因爲有徵哥哥的照顧,這個稻花香也不會這麼厲害的。”
突然想到了那個煩人的小賤人,蘇秋語忍不住順口詆譭了一番:“而且啊,那個鋪子裡的東家還是個小村姑,小村姑做出來的東西能有什麼好?還不是徵哥哥體恤民情,瞧她可憐,暗地裡給了她一個做糕點的方子。這纔有了現在這稻花香的名氣,徵哥哥啊,可真是心善呢!”
“是啊是啊,徵公子真是心善!”幾人都被蘇秋語忽悠地紛紛點頭。
嚴如春嘟了嘟嘴,總覺得蘇秋語說的這番話有點不對勁兒,但是哪裡不對勁兒又說不上來。
一直靜靜坐着的姚含嬿卻突然彎了彎脣角,看蘇秋語的眼神也變了變。
當然,立即就有會拍馬屁的小姐奉承起了蘇秋語:“我可聽說了,徵公子還開了好幾家酒樓呢,聽說宮中以前嘴巴最刁的甄老先生都因爲喜歡酒樓裡的東西不肯走了呢。蘇姐姐,你可真是有福氣,以後啊,又有大將軍府罩着,還有數不清的銀子呢!”
蘇秋語脣角一彎,覺得這位女子說的話十分受聽。
“程姑娘是最近纔跟着父親進京的吧?我這府中啊就兩個哥哥,一直羨慕別人能有個姐妹作伴。程姑娘若是得了空,以後經常過來陪我啊。”
程月秀一驚,受寵若驚地站起身來福了福:“月秀也覺得見了蘇姐姐特別親切呢,感覺就跟自己的親姐姐似的。”
蘇秋語笑意更甚,掃了在座幾人一眼,對言兒道:“言兒,徵哥哥這會兒應該也不忙了,你去把他請過來坐坐吧,就說我要當面謝謝他帶來的糕點。”
“是,小姐。”雖然不情願,但是言兒還是硬着頭皮出去了,邊走邊默默祈禱上了。
一聽蘇秋語要把夏徵請過來,嚴如春等人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動手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和頭髮。
姚含嬿眼睛閃了閃,寬袖下的手剛動了動就又停在了膝蓋上。
“還是蘇小姐面子大啊,不像我們,給大將軍府呈了那麼多帖子,結果徵公子一個宴會也沒有來,獨獨來了蘇小姐的宴會,可見啊,徵公子待蘇小姐是不同的呢。”許是見程月秀拍馬屁拍到了點子上,另一位父親官階低的小姐也跟着拍起馬屁來。
不等蘇秋語說話,嚴如春卻當先笑道:“那是自然的,咱們誰能跟蘇小姐似的,偷偷出城去那麼遠的地方找徵公子呢。單是這份兒情誼,就理應待遇不同了呢。”
蘇秋語偷偷出城的事在京中小姐圈子裡偷偷傳開了,也不知道是誰故意扭曲了傳言,說她根本不是去給祖母祈福的,而是去駐馬鎮會情郎了。雖然不少人聽了這個消息都眼紅極了,但是對於蘇秋語這個不合規矩的舉動,還是存了幾分看好戲的心態。甚至有人揣測,沒準這蘇秋語路上還會遇到歹人呢。
蘇秋語嘴角動了動,沒理會嚴如春,別人愛怎麼說怎麼說,反正她就一口咬定是去給祖母祈福就行了。
正想着,言兒的身影出現在花廳門口,只是這次,她的腳步慢了許多。
蘇秋語皺了皺眉,沒有在言兒身後見到夏徵的身影,心裡有些敲鼓,難道……
“咦,言兒回來了。蘇小姐怎麼還不趕緊讓她進來呢。”嚴如春招了招手,等言兒進來了問道:“徵公子呢?還在後邊?”
雖然不想讓蘇秋語得逞,但是嚴如春也很想見夏徵的,能多在他面前露面,就有機會打敗蘇秋語嫁進大將軍府了。
言兒嚥了咽口水,偷眼看了蘇秋語一眼,沒敢開口。
蘇秋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心裡一痛,正想着怎麼揭過這件事呢,就聽到剛剛拍她馬屁的那個女子又道:“我剛剛都說了嘛,徵公子待蘇小姐是不同的,蘇小姐去請他,怎麼可能請不來?你說是不是啊言兒?”
言兒低着頭不說話,真想去外邊凍着也不要回到花廳裡來了。
姚含嬿悲憫地看了那拍馬屁的女子一眼,一絲嘲諷在嘴角一閃而逝。
那女子還等着得到蘇秋語的讚賞呢,沒想到一擡頭就看到原本柔柔弱弱說話都溫柔如春風的蘇秋語,正惡毒地瞪着自己,她打了個寒顫,那感覺,讓她脖子後邊感覺有一股涼風吹過,冷嗖嗖的。
“言兒,你怎麼不說話?”嚴如春也瞧了出來,雖然有些失望,但能讓蘇秋語丟臉,她還是挺高興的。
言兒無奈,只好硬着頭皮說道:“回,回稟小姐,徵公子說,說男女有別,他不好到後院來。”
怕蘇秋語不高興,言兒眼珠一轉,趕緊自己加了一句:“不過徵公子說了,改日小姐若是得空了就去將軍府坐坐,夫人在府上總是念叨您呢。”
請她去將軍府呢,多好啊。
但是隻要是腦袋瓜兒聰明點的,都聽出來了這只不過是夏徵的藉口罷了,到底有沒有唸叨還不知道呢。
幾人看向蘇秋語的眼神頓時就變了,從剛纔的羨慕嫉妒,立即就變成了嘲笑看好戲。什麼不同,沒準就是看着蘇丞相的面子上纔來赴宴的吧,偏偏某人還自我感覺良好地以爲是因爲她,真是好笑。
嚴如春一口惡氣得以抒發,悠閒地挑着眉,端起面前的茶來抿了一口,剛剛還覺得苦澀難以入口的茶水,此時突然變得清冽可口了。
程月秀眼珠轉了轉,擡頭看了蘇秋語一眼,很識相的沒有開口說話。
蘇秋語深受打擊,一雙粉拳藏在寬袖裡,本就白皙的臉頰愈發蒼白起來,身子搖搖欲墜,儼然是一朵真正的柔弱白蓮了。
前廳,夏徵卻差點跟蘇天睿打起來。
“喂,我說你真行啊,我妹妹大老遠地跑去駐馬鎮找你,你倒好,讓她一個人哭着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眼睛都腫成核桃了?你這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啊,怎麼這麼鐵石心腸?我就這麼一個妹妹,你也不怕她被壞人欺負了?我還以爲你會親自將她送回來呢,你就這麼……”
夏徵斜睨了他一眼,危險地挑了挑眉:“我鐵石心腸?對,我就是鐵石心腸。不過,我再怎麼鐵石心腸也比不上你這個做親哥哥的冷血!你既然知道路上有壞人,爲什麼還讓她一個人出城去駐馬鎮?別以爲我不知道,我還沒有找你麻煩,你倒先來挑我的理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讓她一個人回來的嗎?我娘不是人嗎?我夏家大營隨行護衛的人不是人嗎?”
蘇天睿嚥了咽口水:“我可沒有說他們不是人,你少給我設套。”
敢說安樂公主不是人,先別說皇帝了,夏大將軍第一個不饒過他!
“可是,可是那是我的妹妹啊,阿徵,你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該對她好一點兒啊。”硬的不行來軟的,蘇天睿這狐狸似的傢伙最是瞭解夏徵的軟肋是什麼。
夏徵白了他一眼,哼道:“若不是你的面子,你以爲我能記住她是誰?”
蘇天睿一噎,好吧,京城將軍府夏二公子是出了名的的不近女色,沒準還真會不知道蘇秋語的名字呢。
“呵,這不是福滿樓的東家嗎?久聞大名啊,沒想到今日居然在這裡能夠見面,實在是趙某三生有幸啊。”
這戲謔的聲音真是太難聽了,跟烏鴉叫喚似的!
夏徵撇撇嘴,轉過身看向說話人:“二皇子真會開玩笑。”
趙弘盛笑:“怎是開玩笑呢,夏二公子是福滿樓東家的事,現在全京城可都知道了呢。你說呢,天佑?”
蘇天佑瞧了瞧自家二弟一眼,對趙弘盛抱拳說道:“二皇子說的是,徵公子何必不承認呢。”
夏徵對蘇府的人,只覺得蘇天睿還是可以一交的,至於這個蘇天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現在居然還跟二皇子走到了一起,他難道不知道柳妃昨天才對蘇皇后不敬嗎?他最討厭的兩個人走到了一塊,真是待不下去了。
“二皇子和蘇大公子都理解錯了。”夏徵氣死人不償命地撇過臉去,遠離了這兩人,“我說的開玩笑可不是這個,二皇子不是說什麼三生有幸嗎?你真是會開玩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了,不過正好,我也看你不順眼。既然大家互看都不順眼,那還是不看的好。”
伸手拉了憋笑憋得肚子疼的蘇天睿一把:“走吧,我們去別處,這個地方這麼好,就留給你們吧,可別跟來啊,我這身上可有巴豆,一大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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