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現在看林福音，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她了。
就是若水在他面前也沒有這樣從容自大過，這丫頭以前的行事莫不是誤打誤撞？
還是被若水長公主故意宣揚的？
“殿下，老實說，現在長公主殿下不能有事，若是她在這個時候出事，殿下你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好處的。”林福音笑，淡然的端茶送到脣邊。
她的眼光卻依然放在寧王臉上。
寧王冷然一勾脣角，“小丫頭，那可不一定，若水就是死了，和本王有什麼關係呢？太醫院那些人誰能診出她是中了毒？誰又能證明她是被本王下了毒？就算是本王下了毒，爲何要留她到現在？”
薑還是老的辣。
林福音抿了口茶，將茶盞放在一邊，淡淡一笑，“殿下說的都沒錯，但長公主殿下這些年來也不是吃乾飯的，明知道被殿下您算計得遲早有一死，難道還不爲自己提前報仇？”
她這話纔是打中了寧王的七寸。
即便若水長公主什麼都沒做，但她這話一出，寧王也得掂量掂量了。
“福音真是不懂，都是大魏楚家的子孫，殿下爲何要這樣做？”林福音問。
寧王眼眸一凝，“我要怎麼做？”
林福音搖搖頭，冷笑，“殿下不是想要毀掉大魏楚家的千年社稷麼？”
她是真的想不通，就算寧王年輕時候爲大魏立下汗馬功勞後，反而因爲功高震主被先帝所防備，可這也不是他要毀掉大魏社稷的理由啊。
見她果然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寧王臉色一沉，雙眸瞬間變得森冷，“這是若水告訴你的？”
“若是福音說是自己猜測出來的，寧王殿下信嗎？”林福音笑問，根本不將寧王釋放的威壓放在眼中。
她的內力也好，氣場也好，完全可以抵制的住來自寧王的威壓。
寧王見她面色不動，言語自在，他的臉色更加陰沉起來。
“你自己猜的？”寧王冷笑，“那嘉樂還真的生了一個好女兒了。”
林福音不知道寧王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看了一眼寧王陰沉的臉色，突然提出一個讓寧王始料不及的建議，“寧王殿下，可否讓福音看一下您的腿？”
寧王聞言身上的氣勢瞬間狂暴起來。
他的腿是他現在的逆鱗，觸碰着死！
林福音見他怒了，也知道這個問題對寧王來說就是逆鱗，但今日她來就是要觸碰他的這個逆鱗，也許就能借着這個逆鱗讓他心甘情願的說出如何延長若水長公主毒發的方法。
這麼多年來若水長公主一直沒有真正毒發，一定是有延長毒發的方法的。
“寧王殿下，福音並沒有惡意，拋開您和長公主殿下甚至是我孃親的恩怨不談，至少您現在在福音面前是個病人，福音作爲醫者也是好心。”林福音道，語氣倒是有幾分真誠之意。
寧王本要拒絕，但看上林福音清水深眸突然轉變了主意。
“雖然你是會醫術，可你的醫術不過是對婦人有用，本王的腿早就廢了，給你看了又有何用？”
寧王這回用了自稱，說明他心裡是真的生氣了。
但林福音聽出來還有轉圜的餘地。
“雖然如此，但我孃親涉獵廣泛，教了福音很多本事，在醫道一途，母親教福音最多的並非是女科。”林福音笑了笑，“福音學的更多更好的可是各種疑難雜症，骨科正好也有涉獵，給福音看看，興許能治好呢？若是治不好，那殿下也沒有損失不是嗎？”
林福音隨便扯了幾句，其實只是想讓寧王上鉤罷了，並非她精通骨科。
不過現代醫學她都有涉獵，基礎的學的都不錯。
希望，寧王的腿不過是古代醫學不發達造成的。
寧王怔愣住了。
這些年來，他最恨的不是別的，而是他的不良於行，曾經有多麼意氣風發，腿廢了後就有多痛苦煩悶。
現在，有人說有可能治得好他的腿，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你真的有把握治好我的腿？”寧王想了想後，到底忍不住的問。
他實在太渴望再次站起來了，再次享受雙腳踏地的感覺了。
林福音這個時候卻不敢給他巨大的希望，眼神嚴肅起來，“寧王殿下，也待福音診斷了再說。”
沒錯，她今日來寧王府，其實就是爲了給寧王診斷殘腿的。
寧王這十幾年來，第一次覺得心跳加速，心裡有無數個聲音再吶喊，讓她看，讓她看！
林福音見寧王點頭後，臉上雖然不顯，心裡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她走到寧王身邊，半蹲在寧王的輪椅邊，伸手想要捲起他的褲腳。
寧王卻下意識的伸手死死的拽住了林福音的雙手。
寧王內力深厚，林福音雖然立刻用內力卻抵擋，卻依然痛呼一聲。
“寧王殿下！”她隨即嚴肅的喊了一聲，“殿下，您要知道，福音隻身前來寧王府爲您看診，根本不可能抱着傷害您的辦法，您這寧王府裡高手如雲，我是傻子纔會打算來暗算你！”
寧王愣了愣，這才鬆手。
“你會武？”他倒是問了這麼一個無關的問題。
因爲林福音的內力是她孃親一早封存在她體內的，不是她經年日久修煉出來的，所以只要她不動武，內力不是高到一定程度是看不出她會武的。
而在寧王府，一來是她故意掩飾，二來寧王根本往這方面想，所以他現在才察覺。
“寧王殿下，福音爹孃都會武，福音會武不是再平常不過？”林福音還是用了這麼一個理由，寧王卻沒出聲了。
“你看吧。”他自己親自動手將褲腳捲了上去。
林福音在燭火的照射下，看到的是一雙已經枯瘦如柴的兩根皮包骨頭的腿骨。
那根本不能稱之爲小腿了。
她沒想到寧王的腿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了。
這分明是肌肉已經萎縮的厲害了，要是一直放任不管的話，寧王就算沒有別的病症，一旦這雙腿腐爛發炎，那也有生命之憂了。
“如何？”寧王努力的壓着聲音裡的緊張，故作淡然的問。
其實，爲了他這雙腿，這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放棄過尋醫問藥，可惜的是這世上都是些沒用的庸醫，根本沒有人能治得好他的這雙腿。
“寧王殿下莫急，待福音仔細診治幾遍。”林福音一邊用手仔細的捏着他的腳踝，一邊捏一邊問：“寧王殿下，福音用了不小的力氣，這麼一捏之下，有痛感嗎？”
寧王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
林福音這個時候已經將他當成了她的病人，倒是沒有多想其他的了，反而安慰他：“殿下不用失望，這只是開始，我慢慢檢查就是了。”
寧王並沒有迴應，只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
曾經也有民間怪醫被請來給他診治，那怪醫告訴他，只要他的腿還有痛感，那代表還有救，若是一點痛感都無，那就代表沒救了。
當時他在那怪醫用小木槌的敲擊下沒有任何痛感，所以那怪醫下了沒救的醫囑。
當時的他又氣又怒，讓人將那怪醫的頭給砍了。
後來看過數不清的大夫，再也沒有大夫說這個了，可現在竟然從林福音的口中說出了。
所以，寧王心裡更加煩躁了。
幾年前都無痛感，現在還能有痛感？
但他又忍不住的將希望寄託在林福音身上。
但林福音卻是親自用手來給寧王捏骨，且她一點點加了內力。
林福音雖然沒有擡頭看寧王的臉色，但從他的粗淺不一的呼吸就知道他心裡的緊張和在乎。
“寧王殿下，您這腿傷可不像是病的，也不像是純粹被刀劍兵器所傷，可有什麼隱情？”林福音突然開口問。
其實剛在摸了寧王的踝骨後，林福音已經判斷出來了，但她還是想讓寧王自己說出來。
寧王聞言，眼神連閃。
以前那些大夫可沒有人能看出來他的腿不是刀劍傷和疾病所致。
但一想到這個，寧王的雙眼就閃過仇恨的怨氣。
他冷冷的看着林福音，冷笑：“你說的對，根本不是疾病和刀劍傷所致，那些都是說出去糊弄外人的。”
“那……”林福音剛吐出一個字來，就被寧王冷冷的打斷了，“你不是說擅長疑難雜症麼？可能看出本王的腿到底是何所致？”
敏銳的感覺到寧王的情緒變化，林福音冷靜的道：“寧王殿下，福音恰恰對毒不算精通，莫非您這雙腿也是因毒所致？”
她不過是隨口試探一句，卻讓寧王的臉更沉。
寧王死死的盯着林福音的頭頂，冷笑：“你果然有幾分本事，沒錯。本王的雙腿就是因爲毒才廢了。”
林福音一驚。
寧王語氣裡的仇恨讓她感覺到害怕，這麼強烈的恨意，讓她感覺周圍的溫度都低了幾度了。
“本王當年被自己這邊的叛徒暗算，用暗器傷了雙腿，按理說那暗器並沒有毒，取出來養養也就好了，可是本王這雙腿卻在不知不覺中廢了！”
林福音覺得身心俱寒。
當年的寧王是多麼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人物？
能陷害算計他的人，能是誰？
想想孟不凡和若水長公主諱莫如深的冒出的幾句關於寧王和先帝不和的話，林福音哪裡還有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