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杜晨興趕到。
他低聲和惠林葉在院子裡說話，紅景在屋頂上，證明光大的看着聽着。
杜晨興離惠林葉一步，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低頭含胸：“你就聽我一次，就這一次。”
“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啊？”
惠林葉有點兒不識好歹，彆着臉，紅景只能看到她的後腦勺，看不到表情。
杜晨興弓身一分：“你現在身子重了，不能這麼任性，等你生了孩子，再想怎樣都不遲。”
“花言巧語省着點兒說，留給你以後要納的妾侍通房吧。”
再弓身一分：“我哪有……我求你了行不行？別鬧了。”
“誰跟你鬧了？”
惠林葉有點兒生氣。
杜晨興伸手想要扶她：“咱們回去就成親，我都準備好了。”
“那你不就差個新娘嗎？娶誰都行，不用是我，你家裡有現成兒的。”惠林葉是真惱了，啪的一聲打開他的手，聲音清脆，聽着都疼。
“我沒有，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要相信我，我從頭到尾都是爲你準備的……”
他話沒說完，惠林葉擡腳走人了。
“林葉……”
惠林葉回頭，一臉戾氣：“你再跟着我，我把孩子打掉！”
從上往下看，映着月光，紅景看到她的臉很黑。
杜晨興被晾在當地，進退兩難。
——出去，沒面子，進去，他怕惠林葉會動真格。
……
回屋，惠林葉沒有摔門，因爲這院裡不止她一個孕婦，但就差那一下，她覺得心裡堵的實在難受，不摔東西泄不出去。
正看了看屋裡，抓起一隻茶碗對着窗摔了過去，想要碎一聲，聽響兒也行。
哪知窗戶沒上閂，是朝外推開的兩扇，她正好砸在中縫，窗戶開了，那茶碗飛了出去，落在外面的竹林裡，除了竹葉沙沙，沒別的聲兒了。
“哼！茶碗都欺負我！”
這一口氣出去一半，又落下來了，比不出去更難受，惠林葉惱極怒極，無處發泄，窗戶上忽然有什麼垂下，蕩的窗扇吱丫一聲。
惠林葉正煩，擡手拍飛，連那是什麼都不清楚。
拍飛之後回味觸感，這才覺察不對，後怕了一下，正想往外查看，窗戶上又下來一豎條，遊曳之間，有吸溜之聲。
她腦子裡映出一種東西，半點兒不敢再動——是她忘了，有竹林，最容易有這種東西了。
她連呼吸都極度放輕，這一輕之間，聽到了一些零碎聲音……
紅景在屋頂上看的清楚，但聽的糊塗，看着惠林葉回屋了，杜晨興一人站在院裡，身形落寂，有些可憐。而她好奇心也被勾起，索性就問個明白好了。
從屋頂翻下來，她往西屋那邊走了幾步，示意杜晨興跟上——堂屋正北，是紅安兩口子住的，現在夏天，西屋太熱，惠林葉和她依舊是住在原來她住的東屋，現在惠林葉在屋裡，她說話，總是要避着點兒的，省的真氣惱了，對肚子不好。
杜晨興在她翻下來的時候還防備了一下，看清楚是她，才收身形顯恭敬，跟着她到偏西的院角。
“林葉現在最是氣不得，你收斂一點兒。”
雖然不知具體是何事，但紅景覺得，應該是三觀問題，牽扯到其他女人什麼的，要不然依着林葉的性子，也不會這麼生氣。
杜晨興乾咳了一聲：“既然王妃問到了，末將也不瞞王妃，林葉有些太過了。”
他覺得他已經做的很好了，怎麼在惠林葉那兒，還是一點兒迴響都不見，他也是個男人，也是需要女人捧着哄着的。當然，這種話是不能說的，尤其不能讓紅景聽到。
但紅景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裡話，直接笑了：“在林葉那兒落了面子，就去別的女人那兒找補，你覺得這樣，是對的，林葉不該生氣是吧？畢竟是她落你面子在前。”
杜晨興沒說話。
“哈，你這點兒心思，差王爺太遠，你以爲男人的面子，是女人給的？”紅景眼神泛起冷意：“我曾經給你指明瞭一回，是覺得你是真心對林葉的，你當時也說了，我也相信了，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做的。”
他聽出紅景的語氣不好，爲自己辯解：“王妃，末將……我是個男人，我在外操練兵馬處理左右，我回家就想安穩一點兒，不求其他，但求溫暖在房，而不是房內空蕩，茶冷壺涼。我說成親，她一拖再拖，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我真是忍不下了。”
“……多久了？”
紅景心裡一沉，若是按着杜晨興這麼說，他和惠林葉是沒法走到一塊的，惠林葉註定不可能給他這種生活，他要的不多，而惠林葉要的也簡單，但兩人的簡單都太簡單了，竟然不能交融。
細思極恐。
“什麼多久了？”杜晨興不明白。
“這種狀況多久了。”紅景擡頭看他——皮囊不錯，人也不錯，但這內心的認知，若真是不能更改的話，怕是難以強求。
“自從我和她……”杜晨興頓了一下，臉上有些不自然：“……提了成親之後，她就不太願意，雖然沒直接表現出來，但那不願意也很明顯，我又不是傻的，我想和她說清楚，她也不聽，變故就是，那天我心裡不舒服，就叫了個人陪酒，她回來看到了，甩手就走，我一生氣，就……”
他抿了一下嘴，沒繼續說。
紅景皺了眉：“我瞭解林葉，雖然她熱情了些，但真心可鑑，對你是全心全意的，怕是你對她期盼太高了，她一時不能立刻做到，想要循序漸進，你卻不給時間，你細想是不是這樣的，那天撞破你和其他女人，她生氣是難免的，但你卻順勢那女人睡了，然後收入院了是不是？”
杜晨興承認：“是，我說成親之後讓她跟隨我，不要再在外面拋投露面了，那個姑娘是個青白人家的姑娘，我……我讓她做了良妾。”
“糊塗！”紅景都聽惱了：“她是青白人家的姑娘爲什麼會在你府上？你擡做良妾，讓林葉如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