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來福看他表情如此淡定，想到大哥平日的穩重作風，壓下了心中的擔憂，加快腳步朝着徐家走去。
他們到的時候，徐臨安正坐在桌前往嘴裡扒飯，他餓了一天，這會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林來順兄弟倆跟他很熟，徐臨安沒有特意放下碗，起身接待他們，只是嚥了飯菜後同他們說了句“你們要不要來點飯？不用的話，先做着等我。”
“用不着，你先吃着，我說我的想法給你聽，等你吃完了，再說說你的。”林來順看他狼吞虎嚥的飢餓模樣，劍眉緊蹙着說道。
“嗯。你說，我聽着。”徐臨安嚥下口裡的飯菜，抽空說了句。
林來順臉色沉鬱，嗓音暗啞中透着股濃烈殺意，“安子，葉忠誠背後的靠山太強，連關青雲都要看他三分薄面，對他的走狗葉忠誠如此優待。咱們太過弱小，於那位而言，咱們是那位動動腳就能輕易碾死的螞蟻。但是，我認爲關青雲這麼做的同時也是給我們警告，讓我們別把事情做得太狠太絕。”
徐臨安此時剛好嚥下一口飯，點頭表示贊同：“你說的沒錯，繼續。”
林來順看他又低頭扒飯，知道他是餓狠了，慢慢說道：“我本來是受了關青雲的好意，決定暫避葉忠誠的鋒芒。但葉家人不是那麼好應付的，咱們退一步，他們勢必會得寸進尺。我們會一直處於被動的位置，被他們壓得死死的，這對我們來說是極其不利的。”
徐臨安沒吱聲也沒表示，只把整張臉埋在碗裡，得了顏小婉提示的那會兒，他心底已然有了決定。
林來順頓了頓，忽然笑了，笑中帶恨，“葉忠誠不能留，但也不能死在我們手裡。所以我們得想個辦法，讓他死得無聲無息。我來此的目的就是想跟你商量，怎麼做到這件事。”
徐臨安吃了個半飽，他動作粗獷地用放在兜裡的手帕抹了抹嘴角，擡眼看向林來福。
“來福，聽說你在跟王大夫學習醫術？”
林來福眼神微微一閃，他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點頭：“是。”
“來福，我們都知道藥物相剋的道理。我希望你能去找王大夫問問，葉忠誠治病所用的藥物有哪幾味是相剋致死的。”
徐臨安笑得格外儒雅好看，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只剩滿滿的殺氣。葉忠誠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要治傷的。
而治傷的話，大夫們開的藥是基本都是差不多的，故而讓林來福去問王大夫治傷的方子，然後再想辦法把與之相剋的藥物混進葉忠誠的傷藥裡去……
只要小心點，很容易成事。
“嗯。”林來福從徐臨安的表情和話裡讀出他的未盡之意，這讓他先前的猜測得到證實，他面上鎮定自若，不慌不忙地點頭應下。
林來順坐在一旁沒有說話，他還有更好更快捷的辦法，但他不想說，只因牽扯到顏小婉。
在他眼中，他的外甥女多智近乎妖，她已經像個小太陽一樣耀眼，不能再讓她的光芒更盛，因爲渺小如他們護不住她。
林來順看向徐臨安，直接提出要求道：“安子，小婉救你的動作被很多人看到了，我不希望小婉的能力被太多知曉。所以，你要儘可能地將這件事的影響降至最小。”
徐臨安聞聲看向林來順，他對上摯友毫不摻雜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點頭表示同意：“來順，我知道該怎麼做。小婉的能力太突出，對她對我們來說都不是件好事。”
“關青雲有意想要把小婉培養起來，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讓他打消了這個主意。但再有下次，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攔住他。”林來順嘆息着搖頭，將他最頭疼的事情說出來。
徐臨安愣了愣，他想到了顏小婉衝過來救下他的場景，他眼神裡滿是感激和後怕。
差點，只差一點點，他就要死了啊。
他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離死亡那麼近，如今再想起來，他還是忍不住頭皮發麻，後背冒汗。
他如同夢囈一般，低聲說道：“來順，你放心，小婉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她。若不是小婉及時出手救了我，只怕你我兄弟就要天人永隔。我半隻腳踩進棺材裡的那一刻，我想到的第一個人是關青雲，我以爲他是個正直公正的縣令，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他一定會給我一個公道。但是，呵呵，很可惜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覺。”
林來順表情很是平靜，目光平和地看着自嘲的徐臨安，說道：“我曾同你說過，關青雲並不值得我們信任和依靠。”
徐臨安再度自嘲笑道：“你是提醒過我，但我私心裡還是希望他是個公正的縣令，希望他能帶着我們這些莊稼漢子過上更好的日子。然而，今天的遭遇讓我的幻想破滅了。老祖宗們說的沒錯，靠山山倒，靠娘娘老，靠人靠天靠祖先，都不算好漢。我們誰都不能靠，只能靠自己。”
“所以，你想做什麼？”林來順頭一次看到摯友眼中出現狂熱的情緒，他細細感受着徐臨安身上的變化，確定是好的變化，他不由得脣角上揚，陰鬱的心情多了絲喜悅。
徐臨安對上老友洞若觀火的瞭然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說道：“我不怕你笑話，我要撿起書本重新參加科舉考試，我要當官！”
和徐臨安預想的不同，林來順並未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就跟那唸經的老和尚一樣，不動如山。
他在徐臨安殷殷期待的目光注視下，語氣平和地問道：“當年你之所以沒有能繼續考下去，是因爲家庭的牽絆。如今你家的情況依舊好不到哪裡去，你拿什麼時間讀書？你拿什麼去考試？安子，這些最基礎的問題，你都思考過了？”
徐臨安點了點頭，他自然是想清楚了才說出來，“我想清楚了。這些都不是問題，這幾年收成好，家裡不缺吃的，我半天干活，剩下的半天用來讀書，合理分配時間就沒什麼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