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耀兩夫妻連趕了五天路終於進入雲東縣的範圍,雲東縣沿海,撲面的海風,鹹鹹的。
排隊進城後,劉氏餓得受不了了,“曉兒她爹,咱們進城後先買些包子帶在路上吃吧!”
今天一早,吃過幾個包子,幾人又趕了半天路,現在肚子都餓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三餐不定時,或者伙食沒那麼好,奶水都不夠了,小妹鬧着要喝奶的時間越來越頻繁。幸好曉兒給準備了一些肉乾,不然更沒奶水。
“好,我見前面就有一家包子鋪。”
“李嫂子,這裡離李家村還有多遠?”劉氏感覺自己被馬車顛得腰都快斷了,她從小到大從沒去過這麼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坐馬車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事!
“快了,從南城門出城,再走半天路就到了!”
“還要走半天!”劉氏聽了心裡失望透了。
“我都是走路出城的,坐馬車應該很快就可以到了!”李嫂坐馬車還暈車,她更加想快點到。
聽了這話劉氏又來了精神,走路半天,那馬車可不是一會兒就到了!
到了包子鋪,沈承耀下了車,買了二十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又裝了幾葫蘆熱開水,然後匆匆趕路了。
這一路過來,爲了快點到達目的地,他們吃的都是能帶到馬車上吃的,不是包子就是饅頭或者窩窩頭。不過都是過慣苦日子的,有肉包子吃就很好了,李嫂子倒沒有覺得吃食不好。
李家村更加近海,海風吹得人臉上生痛。
“我們村在海邊,村民多是靠捕魚爲生,但海魚捕上來很難存活,而且城裡太多人賣魚了,所以只能勉強過個溫飽日子,遇到大風雨多的時候,房子都可能被吹倒,又不能出海,那樣日子更是艱難。”
“你們村的房子看上去很牢固啊!”這麼大塊石頭砌的屋還會被吹倒,那得多大的風,劉氏心想。
“風浪的破壞力很可怕。”她都有點後悔當年選擇遠嫁這裡了!不過萬般都是命!
海邊的生活,朝不保夕。時刻處於擔驚受怕中,她也是過了很多年才適應過來。
“前面第三家就是我家!”李嫂用手指了指前面。
來到李嫂家門前,李嫂跳下馬車拍打着門板。
“勇兒,海兒,娘回家了!”
沈承耀和劉氏也下了馬車,沈承耀幫小妹將抱被緊了緊,只露出一雙眼個一個鼻子,風實在太大了,吹得人眼都睜不開。
小妹剛吃飽,對幫自己蓋被子的爹爹咧嘴笑了笑。
沈承耀見狀連日來的疲憊都少了不少,而且馬上就能見到自己另一個女兒了!
“娘,你回來了?”院子裡傳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接着門吱呀一聲便打開了,一個身影隨之撲入李嫂懷裡。
“勇兒,你表妹和表弟呢?表妹的爹孃來接她回家了。”
勇兒擡起頭看了沈承耀和劉氏一眼,怯怯地開口:“娘,昨天奶奶說表妹快死了,死在屋裡晦氣,會影響咱們家的運道,就把表妹扔在後山了!表弟也跟着過去了。”
劉氏聽了這話一個踉蹌差點暈過去。
“後山在哪裡?快說啊!”沈承耀雙眼通紅,大吼。他的女兒,他好不容易纔有了消息的女兒!這麼冷的天被丟在後山還能活嗎?後山也不知道有沒有猛獸。
“我,我帶你去!”勇兒嚇了一跳,但還是勇敢地回道。
幾人匆匆來到後山。
“就在這山洞裡面,昨晚我和表弟將表妹擡到山洞裡的!我還偷偷拿了一牀被子出來給他們蓋!”
洞口很小,小孩子進去沒問題,大人必須躬着身才能進了。
山洞裡,一個小女孩靜靜地躺在草堆上,身上蓋着一張破舊的棉被,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那蒼白的臉色和嘴角周圍的血跡。
她旁邊一個小男孩臉色紫黑,嘴四圍也是佈滿血跡,手裡正拿着一根棍子強撐着將要倒下的身體,在驅趕一個不知名的動物,氣若游絲地道:“不要過來,不能咬月兒!你再過來,我,我就打死……你”說完便倒下去了。
沈承耀進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快步上前奪過棍子,三兩下就將那動物打死。
“啊!”
李嫂見兩個人的樣子,以爲見鬼,嚇得尖叫一聲。
“韻兒!韻兒!”劉氏跑到韻兒的身邊,自己的女兒化成灰都能認出來,哪怕樣子多麼恐怖!
她顫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探到韻兒的鼻端,雖然很微弱,但還有氣!
“還活着,韻兒還活着。”
“曉兒不是給你藥了嗎?快拿出來!”
“啊,對,藥!喂藥!”劉氏忙解下肩膀上的包袱。曉兒說這藥能治風寒和其他疾病的。劉氏拿出藥餵了一顆給韻兒。
“那包是解毒的?”這小男孩嘴脣都發黑了,估計是中毒了,再不解毒就沒救了。
“這葫蘆裡的水,一滴就夠了!”沈承耀掰開男孩的嘴,滴了一滴水進他口中。
很快,男孩嘴上,臉上的黑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褪去!男孩很快清醒了。
睜開眼,看見沈承耀立馬防備起來,“你是誰?”
“文日!”李嫂看見文日醒來驚喜道。
“大姑?”聽道熟悉的聲音文日轉過頭來,看見李嫂才放鬆下來,然後又想起韻月兒,忙轉過身來,“月兒!”
這時劉氏正幫韻兒擦乾淨臉上的血跡。
韻兒也幽幽醒了過來,看見正在幫自己抹臉的婦人,她好像看見自己的孃親了,“日哥兒,我是死了嗎?我好像看見我娘了。”她都以爲她死了才能再見到自己的孃親了。
自從離開爹孃後,幾乎每晚她都會回憶自己爹孃的樣子,就怕有一天忘記了,以後家裡有銀子了,爹孃來接她回家,她也認不出自己的爹孃。
大伯孃對她說,“家裡養不起這麼多女孩子,你娘一下子就生了兩個女兒,你奶打算賣掉你們其中一個,要是你不願意跟着這兩位伯伯和嬸嬸走,那隻能讓曉兒跟他們走了。你放心,等家裡有銀子了,會接曉兒回家的。”
姐姐比自己更貪玩又愛吃,去到別人家,肯定不討喜的,不能讓姐姐跟他們走。現在家裡是有銀子了嗎?還是她在做夢?
“是娘,娘來了!”劉氏說完眼淚簌簌而下,咽不成聲。
“文月,是你爹孃來接你了!”李嫂的眼睛有點溼,她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居然還記得自己的孃親。
“韻兒,我是爹,你還認得嗎?”沈承耀蹲到韻兒身邊握着她的手輕聲問,他的女兒這麼多年來過去了,居然只長大了一點點。她過的是什麼日子?他眼睛通紅,鼻子都是紅通通的!
“譁,爹,娘,你們終於來了,我,我……等你們……等了好久好久!”韻兒見真是自己的爹孃來接自己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都忘記有多少日子她不敢哭出聲了,只能晚上偷偷地哭。
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哭了起來,旁邊圍觀的三人也忍不住落淚。
哭了好一會兒,小男孩才問李嫂,“大姑,我爹孃找到了嗎?”
“我不知道你爹孃是誰,不知道去哪裡找。”李嫂抹了一下眼睛,搖了搖頭。
聽了這話,男孩羨慕地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幾人,然後低下了頭,月兒有自己的爹孃了,會回自己的家。以後這個世界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