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器,夜姐姐呢?”
寶瓶看到寶器安然無恙,心內一鬆,但是隨即想到夜螢,心又揪起來了。
寶器衝出來,也不說話,只是指了指身後,然後便伏下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
寶瓶倒是曉得寶器爲什以咳嗽,肯定是衝入火場,吸進了太多的煙霧。
不過寶瓶此時也顧不上寶器了,而是擡頭往後一看,頓時,寶瓶一直憋着的眼淚象決了堤水一般,“譁”地衝了出來。
她竟然看到,夜螢抱着三娃,從火場裡衝了出來。
寶器顯然是剛衝進去便看到夜螢出來,所以打頭就衝出來了,因爲那種情況下,他再要和夜螢交接抱娃反而更浪費時間。
這種時候,一分一秒都顯得彌足珍貴,寶器自然不能浪費時間。
這纔有他先衝出,夜螢隨後跟着跑出來的畫面。
寶瓶上前一把接過夜螢手裡的孩子,夜螢顯然也是撐到了極限,把孩子一交出去,就一直蹲在地上咳嗽不止。
濃煙烈焰,薰壞了她的氣管和肺,就在這時,傅大夫上前,拿出幾粒藥丸,一把塞進了夜螢的嘴裡,喝令道:
“含着,慢慢吞下。”
即是傅大夫給的東西,夜螢自是毫不猶豫地含着,然後等那藥丸在口腔裡融化,再慢慢吞下。
嗯,這是什麼仙丹啊?夜螢原本火燒火燎的嗓子,此時頓時一陣冰爽,那冰爽勁一直延續到了器官深處,不管是肺還是氣管的部位,都不再火辣辣地疼。
傅大夫此時纔有心情上前,也塞了幾粒藥丸到寶器的嘴裡,然後又分別給二娃、三娃一人塞了一顆。
幾個從火場劫後餘生的人,在吞了傅大夫的藥後,慢慢止住了咳嗽,夜螢纔剛要開口說話,傅大夫卻制止了她,不容置疑地道:
“不許說話,被濃煙烈火燒灼,經我這冰晶潤肺丸調理兩天後纔可開口說話,否則,會傷了嗓子,音質都會改變。”
一聽傅大夫說得如此嚴重,夜螢趕緊閉上了嘴。
她雖不是什麼黃鸝鳥一般清脆的聲音,但是也知道被熱煙燻蒸後萬一變成粗啞的嗓音那就糟糕了,這個時代可不流行女人帶着把粗嘎的聲音行走。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別人能接受,夜螢自已也接受不了。
所以,她進火場遇到了什麼,又如何把三娃救出來的,寶瓶一時間也問不了她,只能悶在心裡。
這冰晶潤肺丸果然有奇效,夜螢含着這藥丸,不一會兒,便覺一股冰涼沁入肺部一般,原本火辣辣的胸腔,也變得冰爽一片。她便依着傅大夫的吩咐,慢慢含着,人也漸漸恢復了精神。
而這時,趙大友的宅子,也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轟然一聲倒下。
看着這一幕,幾個人都面面相覷,如果夜螢再晚出來數十息,怕是就永遠葬身火海中了。
見趙大友的屋子徹底燒燬了,村民們陸續離去,有些人臉上露出了得償所願的表情。
夜螢看到了,十分無奈。
現在,趙大友和趙氏,一個病,一個瘋了,還有兩個娃被煙火一薰,也明顯蔫了,而他們唯一的棲身之所還倒塌了,怎麼辦?
把他們丟在這裡不管,夜螢做不到。
就在這時,夜裡正走過來,對夜螢道:
“我家在祠堂邊還有個舊宅子,很破舊了,不過收拾一下還能勉強住人,帶他們去那住吧!”
夜螢不能說話,便點了點頭,同時行了個禮,代表趙家表示感謝。
不知道怎麼的,夜螢對趙大友一家頗有歉疚之感,總覺得若不是自已引來傅大夫,也不一定就被判爲時疫,不會馬上陷入滅門之災中。
當然,夜螢理智的時候,也清楚傅大夫處理的方式是正確的。經歷過SARS,夜螢可是知道瘟疫的可怕。
即便醫學如此發達,後世尚得用人海戰術,才能把SARS徹底戰勝。
在這缺醫少藥的古代,說實話,一個腹瀉都能死人,現在村裡流行時疫,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夜螢也不敢擔保自已就不會染上時疫,雖然現在她體徵還很正常,也喝了傅大夫熬的預防性的藥湯,但是畢竟時疫的攻擊性很強大……
就在夜螢感嘆之時,夜裡正道:
“趙大友,我牽你好嗎?”
夜裡正上前就要俯身屈就,把被悲痛迷了心竅的趙大友從地上拉起來。
誰知道,傅大夫卻趕緊厲喝一聲:
“夜裡正,不可。”
“爲何?”
夜裡正不解地問道。
“你離趙大友一家遠點,我和夜姑娘從頭至尾一直跟着他們,即便該沾染上時疫,也逃脫不了,你和趙家人還未接觸過,你最好離他們遠點,把他們交給我們來照顧。”
傅大夫正色道,然後上前撥開夜裡正,自已則扶起了趙大友。
“傅大夫,你……”
夜裡正被感動到了。
和方纔村裡那些可稱爲“暴徒”村民的表現相比,傅大夫和夜螢的作法,才象是混亂的噩夢中的一股清流。
同時,夜裡正也臉紅了,爲了自已村民如此惡劣的表現。
“夜裡正,我留下你,就是要讓你好好維持村裡的秩序的,儘量避免村民驚慌失措,再發生方纔那樣火燒趙宅的事。這樣的事如果不杜絕,大家不團結一心,怕是沒有人可以撐到最後。”
傅大夫的話,讓夜裡正心裡一凜,他拱了拱手道:
“受教了。我這就去召集幾位內層隔離區的族老,大家一起探討一個辦法,能讓村民團結一心,共抗時疫。”
夜螢聽夜裡正這麼說,竟然有種意外的欣慰,還好,這次被困在內層的,除了她和傅大夫,還有夜裡正這樣村裡的權威,在他的積威之下,村民們到底會收斂幾分。
“如果當時我們村裡有夜裡正這樣的人,就不會發生後面許多可怕的事。”
一直默不作聲的寶器此時開腔道。
“是,那段日子,簡直象地獄一樣。”寶瓶也痛苦不堪地回憶着那些可怕的畫面。
“村裡強壯的男人組織在一起,對整個村進行搶劫掠奪,還把一些年輕的女孩子集中在祠堂裡做壞事。我和母親、姐姐躲在自家的地窖裡,才逃過了幾次搜查。”
寶器接話道。姐弟倆不知不覺陷入回憶中。
夜螢明白,此時觸景生情,他們終於打開了心扉,所以並沒有出言打斷他們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