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再次壓城,昏暗的天幕直直降下,將楚西城送進黑暗之中,已然分不清白天黑夜。
臨青溪坐在牀沿,牀上躺着三個熟睡的孩子,即便是這樣惡劣的天氣,焃昀還帶着將士們在荒山裡挖煤,然後秘密送往城主府的後倉庫和城外的軍營之中。
幸好,運煤的馬車都是臨青溪教給山鷹改裝之後的類似現代雪橇一樣的能在雪上快速行駛的特殊馬車,而且加上臨忠國、臨青飛的所有馬車都改裝了同樣的樣式,所以運煤速度倒是很快。
“主子,您也早點休息吧!”若心給臨青溪端來了洗漱的熱水。
外邊灰沉沉的,就算有白雪映照,但是也看不清很遠的路。
“若心,你把熱水放下吧,這些天你和茉莉幾人都忙壞了吧,記得塗一些凍瘡膏,你臉上都凍着了。”臨青溪看到若心那張清秀的臉上出現了紅色的凍瘡,再這樣下去,這張臉就會毀容的。
“多謝主子關心,不礙事的,茉莉姐姐她們的臉比若心的還要厲害,這個時候容貌什麼的一點兒都不重要。”若心輕柔一笑,將熱水放在臨青溪旁邊的盆架上。
臨青溪從牀邊兒站了起來,這段日子,她的家人、愛人、朋友和所有的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的身邊,一直支持着她的每一個決定,就是楚西城的百姓也早就團結在一起。
“若心,謝謝你!”若心跟在她身邊雖然沒有玉扇的時間長,但是她照顧她非常貼心,而且當初穆氏、葉氏等人遵照臨青溪留的信,給所有適婚的下人都找了好的歸宿,只有若心拒絕了。
臨青溪曾經答應過若心,會親自給她找一門好婚事,而若心以此拒絕了穆氏等人的好意,說是要等她回來,自己再成家,如今若心和玉扇都已經是二十四歲的古代“大齡剩女”了。
若心受寵若驚地趕緊說道:“主子,這些都是若心應該做的,當不得這個‘謝’字。”
“好了,你我是多年主僕,不必這樣見外,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臨青溪笑着對她說道,然後又回到牀沿坐下。
若心離開之後,臨青溪洗了洗手,打算躺在孩子們旁邊睡一會兒的時候,看到俊俊突然有些不安地扭動起來,而且臉上開始有薄汗出現。
看着孩子小臉痛苦的樣子,肯定是做惡夢了,臨青溪趕緊拍了拍他:“俊俊,俊俊!”
俊俊就像沒聽到臨青溪的呼喚一樣,依舊沉浸在此時的夢魘之中,而且小身體也亂動起來,任由臨青溪怎麼叫都叫不醒,反而是旁邊的正正和朵朵被吵醒了。
“娘,怎麼了?”正正半坐着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睛,明顯沒睡醒。
“娘!”朵朵也跟着坐了起來,有些迷茫地看着一臉焦急的臨青溪。
“正正、朵朵,吵醒你們了,對不起!你們哥哥像是在做惡夢,娘正叫他呢,對不起!”臨青溪地抱歉地看着二兒子和小女兒。
“哥哥,哥哥,快醒醒!”正正則沒有臨青溪那樣溫柔,使勁一推,就把俊俊從惡夢中推醒了。
“俊俊,你沒事吧!是不是做惡夢了?別怕,別怕,娘在這裡!”俊俊醒來之後,下意識地就抱進了臨青溪,而臨青溪也緊緊地回抱着他。
“娘,我也要抱抱!”正正和朵朵也湊上來抱着臨青溪和俊俊。
焃昀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着母子幾人在牀上抱在一起的畫面,他是洗過澡過來的,可還是覺得身上有煤炭味,所以就在屋外站了一會兒才進來的。
“你們這是怎麼了?”焃昀也走近臨青溪和孩子們,不過他覺得自己剛從外邊進來,身上有寒氣,所以就沒有抱他們。
“昀,俊俊像是做惡夢了!”臨青溪看着焃昀說道,“正正、朵朵,你們快回被窩裡,別凍着!”
等到臨青溪給俊俊擦去臉上的冷汗,俊俊的神色纔好一些,而且這孩子像是剛纔經歷了一場大戰一樣,身上也沒什麼勁兒,臨青溪就一直抱着他。
臨青溪輕輕拍着俊俊的後背,哄着他,希望他能再次睡着,但緩過精神的俊俊卻在她的耳邊突然說道:“娘,我知道怎麼破冰雪咒了!”
焃昀已經脫了鞋上牀哄另外兩個,他也聽到了俊俊的話,“俊俊,你說什麼?”
俊俊看看愕然的臨青溪和嚴肅的焃昀,說道:“我剛纔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面這裡全都被大雪給壓住了,娘和爹都被壓在了大雪下面,阿公、三舅舅、四舅舅和小梨子舅舅還有念雨哥哥,也全都被壓在了大雪下面。我很害怕,以爲就剩下我一個人了,這時候我看到了弟弟和妹妹跑着來找我,然後我們面前突然出現鼠王找到的那些小黑球,接着我們三個的手指都流血了,血滴到了小黑球上,接着就突然起火了,好大好大的火,最後這些雪都被大火燒沒了,可是還沒等我見到你們是不是安全,就被推醒了。”
臨青溪和焃昀沒有打斷俊俊的話,俊俊和正正、朵朵不一樣,他有很強的預見能力,而且他的夢和別人的夢是不一樣的,俊俊說的破咒之法,是不是就是夢中的辦法?
“俊俊,你能確定這就是破除冰雪咒的方法嗎?”纔剛發現煤炭,然後俊俊就做了這樣一個夢,到底是巧合,還是真得這就是破咒之法?焃昀也無法判定。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應該就是!”俊俊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他有一種十分強烈的感覺,如果真的照夢中那樣去做,他和正正、朵朵的血滴在小黑球上,然後小黑球燃燒起來的火能化雪,那麼這火就能化掉這冰雪的世界。
“安安,你先照顧幾個孩子,我去找幾位長老。”最近這些天,幾位長老一直在找破咒的方法,焃昀想把俊俊這個夢告訴他們。
“好,你去吧!”臨青溪說不清爲什麼,總覺的俊俊這個夢也許真得能化解這場危機。
臨青溪留在屋裡坐在被子裡抱着俊俊,而正正和朵朵已經再次睡着了,等過了一會兒,俊俊在臨青溪的懷裡也睡着了,而這次他睡得比較安穩。
焃昀回來的時候,發現臨青溪抱着俊俊就坐在牀上睡着了,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牀邊,讓母子兩個人都在牀上放好,然後在他們的額頭上都落下了一個吻,這才躺在最外側閉上了眼睛。
他只有很短的休息時間,然後就要去郊外荒山,最重要的是明天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臨青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和醒來的,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三個孩子已經睜開眼睛,在被窩裡睜着眼睛,也都不說話。
“你們醒了,怎麼不叫醒娘呢!”臨青溪沒想到今天她比幾個孩子醒的還晚。
“娘,大哥說娘最近很辛苦,要讓娘多睡一會兒。”朵朵眼睛一笑彎成了月亮,這臨青溪心情也莫名地快樂起來。
“俊俊真是疼孃親!”臨青溪在俊俊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而小傢伙竟然還微微有些臉紅,竟然會害羞。
“娘,偏心,我也要,我也要!”正正直接起身把小臉使勁伸到了臨青溪的嘴邊,臨青溪也親了他一下,自然,女兒朵朵也是不能落下的,也給了她一個親吻。
這時候,等在門外的若心聽到臨青溪母子幾人的說話聲,才敲門說道:“主子,靈族幾位長老正在廳內等候,說是有急事找您和幾位小主子。”
“知道了,若心,你進來吧!”臨青溪起身穿好衣服,然後和端着洗臉水進來的若心一起給三個孩子穿衣服。
臨青溪帶着三個孩子走進客廳的時候,就看到靈族的四位長老都在,而焃昀也匆匆走了進來,他的頭上還有黑色的煤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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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心把客廳的門關上,然後在門外守着,廳內幾人就說起了昨晚俊俊的夢。
“少主,俊俊小主子昨夜做的夢很可能就是破咒之法,我和三位長老已經算過了,今天午時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時辰,到時候咱們就把煤炭聚在一處,然後用我靈族聖子、聖女的血點燃它們。”北長老幾人研究了一夜,認爲俊俊夢中之法可以嘗試一下。
“不過,這點燃煤炭的地方選在何處呢?俊俊小主子,你可還記得夢中點燃煤炭的地方?”西長老看着坐在臨青溪身邊的俊俊問道。
俊俊凝眉回想了一下,然後說道:“記得,是在城門上的那個大石臺上。”
“那是楚西城的烽火臺,我立即讓人把煤炭運到烽火臺上,午時的時候安安你帶三個孩子上去,不管有沒有用,咱們都要試一試。”外邊的雪越下越大,焃昀也知道這樣的大雪再下兩天,楚西城的命運就真得堪憂了。
“好,對了俊俊,除了用你們三個的血,還用什麼點燃煤炭的?現在雪這麼大,要想煤炭燃燒起來也不是很容易。”點燃煤炭必須要有火種,用普通的火摺子就可以嗎?臨青溪不認爲會這樣簡單。
果然,俊俊看着幾人說道:“是用弟弟手裡的兩塊石頭,可是我也記不清石頭是如何點燃那些小黑球了。”
“石頭怎麼可能點着火,似乎不對!”東長老搖着頭說道。
“對,石頭是可以點火的,正正,你哥哥說的那兩塊石頭呢?”石頭能摩擦起火,這個臨青溪小時候就知道。
正正從自己隨身都要挎着的小布包裡掏出兩塊小石頭交給臨青溪,這是他在小島上撿的,當時就是覺得這兩個石頭特別好玩,就放進了自己的小布包裡。
臨青溪拿着兩塊石頭快速地摩擦一下,接着廳裡的衆人就看到有火星濺了出來,正正更是好奇,沒想到他隨手都能撿到寶貝。
到了中午的時候,雪越下越大,幾位長老用厚狐裘把幾個孩子抱到了城門上的烽火臺,而焃昀早就帶着火龍、火虎守在那裡,臨青溪自然也跟着。
雖然幾個孩子損失幾滴血並沒有什麼,但兒女們受傷,她這當孃的自然也跟着疼,尤其是朵朵從小就怕疼,這次要割破手指,她一定會哭的。
風雪在楚西城上空瘋狂肆虐,大片的雪花迷住了人的眼睛,城裡城外靜寂一片,除了臨青溪和焃昀一行人,沒人知道此時此刻楚西城的城門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午時一到,俊俊、正正和朵朵由四位長老護送到了烽火臺上的煤堆上,爲了不讓孩子們受太多苦,焃昀親自割破了三個孩子的手指,刀法極快,就連最怕疼的朵朵只感覺像被針紮了一下,然後她的血就滴在了黑黑的煤堆上。
血滴上之後,臨青溪用更快的速度給三個孩子上了藥,而正正早拿起來兩塊石頭學着臨青溪的樣子使勁地摩擦起來,奇怪的事情就在這時候發生了。
正正摩擦出的火星一濺到煤堆,“轟”地一聲,煤堆的火焰一下子就起來了,而且直衝天際,就像一把劃破黑暗的黎明火劍,將楚西城的冰雪世界劈開了口子,而且這口子越來越大。
很快,困擾楚西城的大雪暮然就停止了,緊接着昏沉沉的天空也變成了白茫茫的樣子。
煤堆燃燒了起來,讓圍着它的衆人覺得前所未有的暖和,但是離它較遠一些,還是覺得冷。
“娘,這是破咒的火種,您趕快把這些火分給楚西城的人,這樣的話,楚西城就不冷了!”俊俊走到還有些呆愣的臨青溪面前說道。
“俊俊,怎麼分?”其他人都不解地看向他。
沒想到,俊俊三個孩子的血真是破咒的關鍵,而且效果這樣顯着,火剛點燃大雪就停止了。
“直接讓人拿幹火把來這裡引着火就可以了!”現在已經有了破咒的火種,俊俊想着巫族那些壞人再也不能用邪惡的巫力害別人了。
“這樣有用嗎?”臨青溪又問道。
焃昀幾人見俊俊很肯定地點點頭,就讓人去拿火把,從烽火臺上取了火種之後,說來也奇怪,圍着火把的人沒有一點兒寒意,用火把點燃的火堆也尤其地溫暖。
一個時辰後,楚西城到處都點燃了各種各樣的火堆,而且有官兵直接把火把送到了百姓家裡。
全城百姓很快就發現,城裡的冰雪開始慢慢融化,而且變得溫暖起來。
一天之後,楚西城的百姓見到了久違的太陽,雖然還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但是大家看到這個模糊的太陽,還是高興地奔走相告,激動地流下眼淚,他們有救了,不用被凍死了。
與此同時,山鷹開始帶着人在城裡積雪嚴重的地區撒鹽,而撒鹽之後雪融化得更快,很快被大雪封城的楚西城就見到了第一個外人。
“溪兒,你沒事吧?”終究是不放心,楚玄還是來到了西疆。
“衛玄哥,你怎麼……”臨青溪看着楚玄騎着一匹駿馬第一個踏進了楚西城,他被大雪堵在了西疆外,但一直守着沒有離開。
“我不放心你……你們,大雪封城,我想了很多辦法進來,就差把封城的大雪給吃掉了,呵呵!”等見到她和孩子們都好好的,楚玄也就放心了,現在他也能輕鬆地和她開玩笑了。
“衛玄哥,謝謝你!”楚玄的臉上和手上都是凍傷,臨青溪可以想見這段日子他爲了進入這裡,一定是費了不少的勁兒。
可是,這樣的一份深情,她臨青溪已經要不起,也不能要。她是焃昀未過門的妻子,是三個孩子的孃親,楚玄應該有他自己的幸福,他更值得一個女人全心全意地愛。
臨青溪此時的心思,楚玄懂,站在臨青溪身後的焃昀也懂,他的確低估了楚玄對臨青溪的愛,只是此生此世這個女人不屬於他楚玄,愛,不能相讓。
“衛玄哥,快進城吧,正正那孩子可是念叨你很多次了。你不會介意我也這樣叫你吧,呵呵!”焃昀從臨青溪的身後走到楚玄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他一直都敬重楚玄是個漢子,也希望能和他成爲好友,只是造化弄人,他們同時深愛上了同一個女人。
“不介意!”楚玄坦然一笑,與焃昀伸出的手握在了一起,然後兩個男人像好哥們一樣並肩往前走去。
看着同樣偉岸英武的兩個男人並肩談笑,在他們身後的臨青溪也是粲然一笑,這樣就好,他們都成了家人和朋友。
冰雪咒破除的當天,巫邪又吐了一口鮮血,這次他直接昏死了過去,而巫鳳兒和巫秋月也同時吐了一口血。
這次巫族降下最毒的冰雪咒,巫邪和巫秋月都用盡了所有的巫力,巫鳳兒也將她的巫力用去了七成,現如今的巫族已經是個沒有巫力的一族了。
當然,知道這個事實的人不多,而巫鳳兒把所有知道的人也都給殺了,她絕不承認自己的失敗,絕不!
啓軒國邊疆城池裡,巫鳳兒坐在城主府的內室裡運功療傷,但是她的巫力是不可能再回來了,就是她的武功也受到了影響。
這次,她和巫秋月來到邊疆助巫邪下冰雪咒,就是爲了這最後一擊,而這寄託着她和巫族所有希望的冰雪咒眼看就要成功了,卻被臨青溪和焃昀想出了破咒之法。
看來,巫族古書上說得沒錯——“得聖子者得天下”,現在她只有憑藉手裡的權勢和幾百萬大軍把西疆踏平,然後活捉臨青溪的幾個孩子。
那麼,巫族就算沒有巫力,依然可以成爲正極大陸的最強者,而她巫鳳兒依然能掌控一切。
“鳳兒,娘已經打聽到了,現在景修就在楚西城內。咱們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硬拼了!”巫秋月原本巫力就弱,這次下冰雪咒她盡了全力,就連自身功力都費去一半,現在的她連靈族武功最弱的西長老都打不過。
“好,全都聚在一起了,那麼就在這裡決一死戰吧。我巫鳳兒絕不會輸,絕不會!”巫鳳兒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在盤腿而坐的牀上,“娘,外公他怎麼樣了?”
“你外公所有的巫力都沒有了,而且他的內力也損失大半,必須要好好休養半年到一年,否則很容易支撐不下去。”對於自己這個親生父親,巫秋月厭惡大於好感,當年要不是因爲巫邪,她就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男人,而不是選擇嫁給巫族的族長。
“半年到一年?不,我等不了!外公的巫力沒有了,他隱藏起來的那三百萬大軍也很容易就被發現,這場與西疆的戰爭,我親自來,但我要讓娘和外公幫我把景修和臨青溪的孩子先抓過來。”因爲景修突然出現在西疆,而是他明顯是爲了臨青溪而來,這讓深藏在巫鳳兒心中的嫉妒又升騰了起來,他就算死,也要死在她巫鳳兒的身邊。
“你外公……”就算再厭惡,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巫秋月還是有些顧忌。
“我要景修和聖子,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巫鳳兒厲聲地對巫秋月說道。
此刻,在巫鳳兒的眼中,巫秋月和巫邪已經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她能用的人,只要是能用的,那麼就要爲她耗盡最後一滴血再死,否則她誰都不會放過。
巫鳳兒突變的臉讓巫秋月心中一嘆,看來這次冰雪咒被破,真是讓自己的女兒受了很大的刺激。
沒關係,她心情不好她這個當孃的可以理解,就是死,她也會幫女兒完成心願的。
要不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清醒之後的巫邪和巫秋月也是一樣的想法,只不過他迄今爲止所做的這一切並不是爲了巫鳳兒這個人,而是爲了整個巫族。
冰雪咒被破的第三天,巫鳳兒就下旨再召二百萬大軍到邊疆,這次她依然想用五百萬大軍踏平楚國的西疆。
楚國京城裡,楚懷接到楚西城從冰雪裡轉危爲安的消息時,大喜過望,結果一口熱血涌上喉頭,噴出來之後,他就帶着笑意昏死了過去。
皇帝氣若游絲的消息一時間讓整個京城人心惶惶,不爲別的,只因爲定王突然在這個時候集結兵力,說是要保護皇帝,但任誰都看得出來,他這是打算帶兵逼宮。
朝中大半官員都是定王的人,而站在衛王一邊的人早就被人暗中監視起來,就連張顯進出府也有困難,更別說見到皇宮裡生死不明的皇帝了。
西疆剛剛破了巫族的冰雪咒,張顯又聽聞啓軒國的太后巫鳳兒再一次集結大軍要攻打西疆,而定王偏偏選在這個時候逼宮,楚國內憂外患的局勢尤爲緊張,偏偏衛王也不在京城,一時間被困府邸的張顯焦慮不安。
“老爺,老爺,不好了,門外突然來了好多兵士,把咱們府全都給圍住了,說是不準進、不準出!”張府的管家慌慌張張地跑到張顯面前說道。
“有沒有說是什麼人?”他可是一朝宰輔,沒有皇帝的命令,是沒人敢把他囚禁在府裡的,到底是誰命令的這些兵士?
“是護城司曹大人帶兵來的,他……他說……說這是太后的懿旨。”管家有些結巴地說道,他腦門上已經全是冷汗,心想這京城的天怕是要變了。
“太后?”張顯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
太后與皇后一向是死對頭,原本皇后氣焰囂張,可自從德王突然暴斃之後,皇后孃家在魏明與定王的聯合下也逐漸失勢,而太后與定王聯繫更爲緊密,在後宮之中也重新掌握大權。
說不定這次定王突然逼宮,就是太后在後面出謀劃策。太后原本就不喜歡楚玄的親孃,當年害死楚玄親孃幕後黑手就可能是太后,所以爲了防止衛王登上皇位找她算賬,她先一步扶植定王當皇帝。
宮變發生的太過突然,張顯又被困在府裡出不去,看着越來越陰沉的天,他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張顯在書房了焦躁地走來走去,他沒有陸志明的武功,身邊能用的暗衛也沒幾個,能出去的估計都回不來了。
“張大人!”就在張顯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一個黑影猛地一閃就出現在他面前,張顯聽此人聲音是個女的。
“你是誰?”張顯努力保持鎮定,難道魏明和太后等人要殺他?不會,既然要殺他,又何必派兵圍困張府。
“張大人,我叫蝶兒,是青溪公主的侍女。我家主人去西疆之前特意囑咐過我,讓蝶兒暗中保護大人的安全。”蝶兒扯下了蒙面的黑巾,小聲地對張顯說道。
“溪兒!那她還對你說過什麼?”張顯心中一喜。
“我家主人說,如果京城發生預料不到的事情,就請張大人去找童南川童大人,他會幫助張大人的。”蝶兒如實說道。
一聽蝶兒說起童南川,張顯有些猶豫,童南川的女兒雖然嫁給了餘爲,但是童南川歷來保持中立,無論是定王還是衛王,他誰都不會支撐,再說這時候找他有用嗎?
“張大人,事不宜遲,請您趕快去和童大人匯合,然後進宮救駕。我家主人說過,童大人很多年前欠她一條命,所以這次童大人一定會幫助張大人的。”似是看出張顯有些拿不定主意,蝶兒趕緊說道。
“好!可是,外邊都是兵,咱們怎麼出去?”與其被困在這裡,倒不如先出去再說。
“張大人,蝶兒得罪了!”蝶兒讓張顯船上黑衣,然後她施展輕功帶着他一起飛出了張府,並且直接把張顯送到了郊外一個小宅子。
張顯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到童南川、武王爺和衛侯爺居然都在宅子的客廳裡坐着,而且三個人身後都有一個黑衣人。
“宰輔大人,您來了!”三人似乎都在等他。
“童大人、武王爺、衛侯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張顯以爲蝶兒只是讓他來見童南川一個人,沒想到還有失蹤許久的武王爺和不問朝事的衛侯爺。
“我們也不知道,這些黑衣人說他們是青溪公主的手下,還說讓我們來這裡見你!”三個人看着張顯說道。
“蝶兒姑娘,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張顯心中的疑惑更勝了。
武王爺、衛侯爺和童南川見張顯也是一副被矇在鼓裡的樣子,都有些冷意地看着他們身後的黑衣人,武王爺手已經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幾位莫要驚慌,我們四個的確是青溪公主的手下,這段時間一直負責保護幾位的安全,皇上那裡也有我們的人在保護,所以定王和太后是傷害不到他的。只是,我家主人說過,如果京城有突發事件,就需要四位一起才能解除危機。”雪鷹對幾人解釋道。
“我們四個怎麼解除危機!手裡連一個兵也沒有!”武王爺氣呼呼地說道,楚嶺天竟然大逆不道,他真想一刀把楚嶺天給剁了。
“我家主人說,武王爺和衛侯爺都是打過仗的人,一旦京城發生兵變,調兵遣將的事情兩位最是在行,而張大人是一朝宰輔,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所以他的話很多官員都是相信的,童大人的兩位公子是京郊大營的副將,主將雖爲太后的人,但兩位公子在軍中很有威信,只要童大人一句話,這主將必死,兩位公子便會帶大軍來救皇上。”雪鷹將當日臨青溪對他說的話又原話不改地告訴了幾人,“另外,我家主人還說,當年她救了童家小姐一命,雖說餘爲是她師兄,童家小姐是她師嫂,但童大人應該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你說什麼?當年是青溪公主救了我女兒寧馨?”童南川驚訝地問道。
“沒錯,當年的藥方就是我家主人給她的餘爲師兄的。”雪鷹回答道。
“這個恩我童南川自會報答,只是一碼歸一碼,定王謀反逼宮,我童南川絕不會坐視不理,只是這京郊大營的兵士必須要有兵符纔可以,那兵符可是在太后的手中。”童南川之所以遲遲沒有站隊,不過是爲了看清楚局勢,雖說現在定王獲勝的可能性大,但他也知道定王並不是最合適的帝王。
“是啊,沒有兵符,那些兵也不會聽我們的!”衛侯爺也跟着說道。
“幾位放心,兵符我們已經拿到了,現在幾位就可以跟着我們去京郊大營,殺了主將,然後帶領京郊的三十萬大軍營救被困在宮中的皇上,將定王和太后的陰謀揭穿。”這時候,雪鷹從懷裡掏出了兵符遞給了武王爺,說到底四個人之中,還是武王爺在士兵們的面前更有威懾力。
“這兵符你們是如何拿到的?”張顯震驚不已,如果眼前幾人心懷不軌,那楚國真是完了,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回宰輔大人的話,兵符是皇后派人從太后寢宮中偷出來的,也是皇后交給皇上的,最後皇上給了雪鷹!”雪鷹解釋道。
“皇后怎麼會幫着偷兵符?”幾人都很是不解。
皇后這些年在宮中和太后做對,和皇上後宮中的妃嬪做對,和朝中很多官員多對,甚至和皇上也是對立的,她怎麼會反過來幫助皇上呢?
“因爲皇后已經知道德王是被魏明之名魏梓珍和定王妃巫翎兒合謀害死的,所以她纔會幫助皇上去偷兵符。”雪鷹一句話就給幾人解了疑惑。
這下子,張顯、童南川、武王爺和衛侯爺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德王是皇后最大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更是她最疼愛的兒子,原本最有希望坐上帝位,但是卻死在了兩個女人手中。
而這兩個人一個是魏明的女兒,一個是定王的王妃,而定王和太后關係又緊密,那麼皇后肯定會以爲德王是魏明、定王、太后合謀害死的,對於有仇必報的皇后而言,她自然不會讓定王坐上皇位。
“好了,現在有兵符在手,咱們趕緊去大營!”有些事情等到平息了叛亂之後再弄清楚也不遲,武王爺想着,就算宮中有人保護皇帝,但太后可不是吃素的,不能小看她。
這邊張顯幾人帶着蝶兒、雪鷹等人去了京郊大營,而皇宮裡人人自危,宮女太監動都不敢亂動,全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
夜色越來越深,他們心裡的恐懼也越來越多,歷來宮中發生大事,都是這樣氣氛緊張,更何況定王已經派人把皇宮裡裡外外都給圍住了。
太后的鳳儀殿裡,外面看起來沒什麼不同,只是裡面的燈光亮得有些太過耀眼。
楚國的太后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鳳椅上,皇后則是跪在殿中,巫翎兒站在太后的身側。
“皇后,你想不到會有這樣一天吧!哼,任你囂張了這麼多年,你竟然還不死心,快說,兵符到底在哪裡,可別逼哀家用非常手段!”一身華麗衣裳的太后雖然頭髮已經全白,但是臉上的陰狠之色仍是讓人冷在骨子裡。
不過,跪在地上的皇后倒是一點兒也不害怕,冷笑一聲說道:“非常手段?哈哈哈,你們合謀害死我的兒子,怎麼,現在覺得你自己的兒子沒用了,所以想讓你的孫子坐上那個位置?哼,你別妄想了!”
“皇后!哀家還叫你一聲皇后,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現在皇帝病重,很難熬過今晚,你要是說出兵符在哪裡,我還可以留你孃家一族性命。你若是不講出來,就不要怪哀家手段狠辣。”太后好不容易拿到的兵符竟然失竊了,而且是在這麼重要的時刻,幸好她已經查出來是皇后的人拿走了。
“手段狠辣?你的確是手段狠辣,當年楚嶺鶴、楚玄的生母本是你親自用紫薯毒害而死,可你硬要誣陷在我身上,要不是我先一步洞悉你的心思,早就不是什麼皇后了。還有瑜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有你的親孫子楚嶺鶴的唯一骨血楚星耀,他們都是你害死的,你又想賴到我身上,可惜被我先一步把瑜妃弄死了。老毒婦,你以爲今天逼宮能成功嗎?哈哈哈,你那是妄想,妄想!”自從兒子德王死後,皇后就像被人抽去了大半魂魄,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瘋癲。
“哀家不想和你廢話,快說,兵符在哪裡!”太后的耐心已經被磨光了,成敗在此一舉,兵符決不能落在別人手裡。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皇后嘴角突然流出了一絲黑血,在她把兵符交給皇帝楚懷的時候,她就要了一個承諾,那就是饒恕她孃家一族的性命。
不管今日是哪一方勝利,她都不想看到了,爭了一輩子,鬥了那麼久,她什麼都沒有了,倒不如早早去陪她的兒子。
皇后竟然當場咬毒自盡,太后驚得從鳳椅上猛地站了起來,如果說剛纔她還勝券在握,那麼皇后的死就像一個警鐘,讓她的心莫名有些慌亂,似乎有什麼東西超出了她的控制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