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有緣無緣
風捲殘雲般的吃相,讓蘭二妞對他不由得升起幾分同情。
老乞丐喝盡了瓢裡的水,意猶未盡。
他才擡眼看清眼前是一個黑瘦的小女孩,不過八~九歲的樣子。
搖椅晃的隨手拋還水瓢給蘭二妞,他敷衍的拱拱手,抹抹嘴,連個謝字也沒有轉身便走。
“喂!上回你作甚要搶那富貴人家的小兒?”蘭二妞跟上他,忍了半晌還是出口問道。
老乞丐腳下一頓,回頭冷冷的看着她惡狠狠道:“便是汝扔的那桃?”
蘭二妞被嚇了一跳,可也不示弱道:“是我!搶走人家的小兒,可是不該!”
“汝這村姑,壞我大事!”
老乞丐咆哮起來:“金靈根,萬中無一的金靈根,若能~”
他忽地住了嘴,有些迷茫的搖搖頭,又開始喃喃自語:“奪舍,金丹修爲,到時候,又豈是他的對手,危矣!危矣!”
他忽然痛苦至極的抱住了腦袋。
蘭二妞被他嚇了一大跳,蹬蹬蹬後退幾步逃開去,心裡砰砰直跳。
她跑遠幾步,見那老乞丐並未追來,才停下腳步喘口氣。
老乞丐無力的坐在地上,朝蘭二妞招招手:“汝來!”
蘭二妞小心翼翼的靠近幾步,就見他從袖子裡拿出個羅盤往地上一放,這羅盤上的兩個指針搖搖擺擺的轉了起來,老乞丐污痕遍佈的臉上,只有眼睛射出一絲精光對着她上下打量起來,。。
看了半晌,他失望的神色溢於言表,搖搖頭,放好羅盤,起身拍拍屁股。
蘭二妞哪裡肯放他走,拽着他的袖子連迭聲問道:“老人家,是不是我也能修仙,您老行行好,就告訴我吧!”
老乞丐甩甩袖子也不理會她,蘭二妞不以爲意的跟在他身後絮叨着:“老人家,您看您剛纔吃了我的晚飯,就給我句準話吧。”
斜睨着蘭二妞,老乞丐撇撇嘴:“去去去,老夫勸汝休要癡心妄想!汝乃五行俱全的雜靈根,比之凡人螻蟻略強上一些!”
“雜靈根也比沒有強!”蘭二妞得知自己中了安慰獎高興的蹦起來。
“呵,”老乞丐無情的嘲笑她一聲,又問道:“汝西蘭村祠堂在何處?”
“祠堂?”蘭二妞不知者老乞丐爲何要打聽村裡的祠堂,便好心的警告他:“祠堂裡可沒有值錢的物事,要是擅闖,肯定會被抓起來見官的。”
“若汝助老夫得入那祠堂,老夫便授汝修仙法門如何?”老乞丐笑的不懷好意。
蘭二妞深知祠堂不可侵犯的神聖性,一時間猶豫起來。
“此乃引氣丹,本是備與那小兒,如今此番看來,老夫與他無緣,若汝助我得入那祠堂,這枚丹藥就贈與汝,可知引氣入體,乃是修仙第一道法門。
”老乞丐黑乎乎的手上亮出個黑乎乎的丹藥,在蘭二妞眼前晃晃,又收了回去。
蘭二妞心道:被你那髒手拿着,吃下去還真的要點勇氣,但是她還是點點頭:“那你跟我來。”
盛夏午後,陽光刺眼,連知了也叫的有氣無力。
祠堂邊,一個高大桑樹枝繁葉茂。
按說桑樹難得長得這麼高,村裡傳說此樹乃是五百年前村人的先祖種下的異種,可謂是一棵有着重大象徵意義的桑樹。
蘭二妞把水瓢扣在腦袋上,左右張望一番,麻利的爬到樹上招手:“上來吧。”
老乞丐有些笨拙的讓蘭二妞連拉帶扯的拽上來。
“您可看好了!”
蘭二妞跳上圍牆再伸腿跳到在最高一層的供桌上,然後溜下來穩穩落地,只看的老乞丐不斷咋舌。
如此熟門熟路是因爲逢年過節有祭祀活動時,蘭二妞都會偷偷跑來拿上幾塊糕點打牙祭。
顫顫巍巍的落了地,老乞丐在祠堂裡左三圈右三圈的轉悠,看來十分困惑,又從袖子裡拿出那羅盤放在眼前,就見那羅盤像個電風扇一樣呼啦啦轉的
飛快。
蘭二妞好奇的湊到他跟前指着羅盤問:“怎麼了?”
老乞丐一把抓住她的手,拿着羅盤上的針,就在她手掌上狠狠戳了一記。
蘭二妞跳起來疼的直甩手,沒好氣的叫起來:“死老頭,你幹嘛?”
老乞丐拿着那帶血的指針,將血滴在天井中央一塊的桃花紋路的磚頭上。
那磚石慢慢騰空浮起。
蘭二妞看着驚的說不出話來,忽然腦後劇痛,眼前一黑。
“嘶~~~~~疼~~。”
在祠堂天井裡悠悠醒來,蘭二妞知道被這老乞丐暗算了,摸摸後腦勺起了雞蛋大的包,心頭暗罵:這死老頭下手可真狠。
地上那磚已經放了回去,一顆黑乎乎的丹藥和一塊玉簡丟在蘭二妞家的水瓢裡。
老乞丐雖然敲暈了自己,但也算言而有信。
只是這丹藥,吃還是不吃呢?
既然付出了血的代價,不吃似乎太不划算,更何況,若是老乞丐想弄死自己,大可趁着自己暈倒的時候下手,於是她心一橫,眼一閉,嘴一張,咕嚕嚕硬是嚥下了那顆帶着酸味加腳臭味的引氣丹,只噁心的自己乾嘔幾下眼淚都流了出來。
稍稍期待了一陣,卻沒有感覺身體有任何變化,再看看日頭漸西,蘭二妞不敢耽擱,急急忙忙回家去,蘭大妞正着急的在門口張望,看到她忍不住跺腳嗔怪:“二妞,你可急死我了,娘問了好幾遍,我只好說是我讓你到張毛丫家去送花樣子!”
蘭二妞撒嬌的迎上來搖毅姐的手,忽然想到那尿布,一拍腦門急道:“完了,木盆子還扔在半道。”
“你呀!劉家嬸子幫你送回來了,我拿去洗好,早曬乾了!”蘭大妞伸出手指點着蘭二妞的腦門,又拿下她頭上的瓢問道:“你是不是也去瞧那府城來的貴人才耽擱到現在?”
“貴人?”蘭二妞愣着不明所以,蘭大妞奇道:“難道你不是去瞧熱鬧去了?”
蘭二妞支支吾吾道:“我去後山摘桃,扭了腳就在林子裡歇會,沒成想睡着了。”
蘭大妞又好氣又好笑:“你又去了,給里正娘子瞧見,又得罵上門來!”
“不過是山上的野桃兒,她便覺得整個後山都時候她家的了,哼!”蘭二妞撇撇嘴沒好氣道。
“好了,快去洗洗,娘要是問,你別說漏嘴!”蘭大妞推着她進門,囑咐道。
炊煙已在夕陽裡飄蕩,姐妹二人也急忙去燒火做飯。
蘭老太太帶着三妞、四妞正勸着給孩子餵奶的蘭秦氏:“趙娘子說了,那王秀才家裡有個兒子,只是身子弱,找了算命的說是家裡最好要有屬龍的三月裡生的姐妹幫襯,身子才能好起來,三妞、四妞過去,一不是伺候人爲奴爲僕、二不是沖喜當童養媳,是人家正經當親閨女呢,說將來一定尋門好親事,陪嫁豐厚的嫁出去,這樣好的事哪裡有!”
蘭秦氏抱着兒子不撒手,遲疑道:“那爲甚咱家兩個閨女都要?”
“就是雙胞才更好,倆閨女同命,更旺!若不是咱家三妞四妞是雙胞胎,還輪不上咱家呢。”
見蘭秦氏有些意動,蘭老太太加把油道:“你看看,大妞今年十三了,二妞也十一了,馬上就都要說親,大妞這嫁妝也該置辦起來了,可兩個小的又是早產,唉喲,你看看,我這大孫子吃奶都費勁,可得好好養着,可是我蘭家的三代單傳的獨苗苗,可勇子一個人養活這麼多張嘴,我這當孃的心疼,你這當媳婦的難道就不心疼?”
蘭秦氏看看瘦小的兒子,張着小小的嘴費力的吞嚥着奶水,又看看懵懂的站在童籠子(注)裡牙牙學語的三妞、四妞,眼神暗了暗道:“那娘你拿主意便是了,只怕勇子不答應!”
蘭老太太假意擦擦眼角道:“也是,勇子是個憨的,幾個閨女他都當個寶貝,唉,媳婦,你就當不知道,我來安排!”
蘭勇風塵僕僕的趕回家,滿臉疲倦卻掩不住的喜悅,原來村裡來的貴人要招人帶路進山,竟然肯出二十兩銀子,他也被選中了,後日就出發!
這個消息讓蘭家人有喜有憂,二十兩銀子到手,家裡的境況便能大大好轉,可是西蘭村往後,有一片松林爲界,後面的麓溟山,村裡祖祖輩輩有傳下來規矩不可踏足,只有外村年紀大有經驗的獵人才敢偶爾進山打獵。
吃罷飯,大妞二妞便替自家老爹收拾起了行裝,蘭勇也交代道:“那貴人是府城蘭家人,和咱們村的老祖先也是有些血脈淵源的,這回是替他母親進山尋一味藥材,說是隻有咱們後頭那麓溟山纔有,這來回順利也得十幾天。”
蘭秦氏不捨道:“那麓溟山聽老輩人說是有妖怪的,不能過鬆林界,我不放心。”
“有甚不放心,那貴人帶着十幾個有功夫的好手呢,咱們不過是帶路,你且放寬心。”
村人歇覺早,夜半時分,蘭二妞聽得炕上大妞、三妞、四妞輕輕的扯起了鼾聲,便翻身坐起,拿出那玉簡翻來覆去的看着,月光從窗櫺外透了進來,她迎着月光看過那玉簡,裡頭絲絲繞繞的似乎有一些文字在遊動。
她湊到眼前,只看得頭昏眼花,不由得一拍腦門嘆氣,就見掌心那玉簡陡然碎裂開來,一道白光衝進了她的腦門。
這白光入腦後,自己肚臍附近便有些熱意散開,自然而然的她盤腿坐好,引導着那股熱意在全身循環。
“青衍經,木系功法,第一篇萬物生髮,氣凝於胸,吞吐朝月,聚意生源,源澤萬物。”
她口中不由自主的唸了這幾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