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夢琴這話一出，蘇小萌當即就傻了眼。
只覺……擔不起。
“yi——”
殷字的音都卡在了喉嚨口，蘇小萌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看到殷媽媽低着頭，一層陰影籠罩在她向來優雅而高傲的面容上。
她知道殷媽媽看不上她，她會因爲這個原因而難受，但……從未因此而覺得殷媽媽說的不對，從未因此而埋怨她。
所有的心理，感情甚至是家庭背景的因素都拋開。
她也差殷時修一大截。
她的學識差殷時修一大截，她的認知差殷時修一大截，甚至還有那些她從不曾在意過的教養和素質問題……
她攀不上殷時修……
這是一個事實，是一個用白紙黑字都能寫的清楚的事實。
而現在，殷媽媽在爲這個事實向她和外公低頭致歉……
難道就因爲……她的媽媽姓白，而她是白豐茂的外孫女麼……
除此之外，蘇小萌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能讓殷家媽媽說出這樣的話。
然而，緊接着，蘇小萌才真的見識到……一家之母的風範。
白豐茂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人，這年頭，如果一句抱歉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那可真是社會一片和諧，祖國繁榮昌盛了。
“周老妹，不是我不肯接受你道歉，只是……話誰都會說，可誠意，我暫時沒有看到。”
“白哥。”
殷紹輝倒是知道他們這一大早過來，是來讓白豐茂消氣的，可當白豐茂不肯退讓，反而對妻子步步緊逼時……
護妻心切的某人，骨子裡的血性在往半朽的腦門上躥。
然而，他只出了這麼一聲，周夢琴便捏了捏他的手，讓他打住。
殷紹輝不是怕周夢琴，只是夫妻多年，同舟共濟經歷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風浪的經驗表明。
他這個鐵血軍人，只懂得用武力解決的事情，妻子往往有更好的解決方式。
以至於年紀越大，這社會又在不斷髮展，時代更替……很難再用武力卻解決事情。
因此，應對一些比較複雜的矛盾問題，多是周夢琴來說話。
白豐茂靜靜的看着眼前的殷家人。
他就怕殷家人要問他，怎麼做才能得他諒解，這白豐茂可說不出來，他覺得怎麼做，這口氣都難嚥。
但當週夢琴把昨天他扔在殷家的U盤重新放到白豐茂眼前時，白豐茂有些不明所以。
“白大哥，我深諳換位思考的重要性，今天如果換成是我的外孫女遇上這事兒，我也過不去。”
沒人知道周夢琴到底打算做什麼，白豐茂也只是聽着，等着。
蘇小萌雙手握在一塊兒，莫名的緊張，搞得好像是她在被開批判會似的。
殷時修靠在沙發背上，倒是神色悠然，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雙鷹眼還帶着隱隱笑意，落在兀自不安的妻子身上。
“即便讓博文跪您面前，挨您一頓打，也不見得就能解您的氣。”
周夢琴只是假設的說着，那邊祝嵐已經不安起來，忙扭頭看了周夢琴一眼，很是震驚。
奶奶……難道真要對他們夫妻兩做些什麼麼？
不至於吧？
他們……並沒有真的撞到蘇小萌啊！
“我是個文人，讓我拿鞭子或者棍棒去打小輩，我可做不來。”
白豐茂悠悠說着，神情卻頗冷冽的掃過殷博文和祝嵐一眼。
聽說這殷博文比殷時修只小几個月，但論模樣，時修看起來倒是比殷博文年輕了好幾歲……
白豐茂又看了眼殷時修，是不是改天找個機會問一下殷時修，這是怎麼保養的？
沒人發現白豐茂腦子裡在想這麼詭異的事情，畢竟老人家一張嚴肅的面孔擺在那。
“我知道白大哥不會做這種事情，昨晚我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視頻，小萌確實是因爲博文開車才摔的。撞沒撞到都屬於交通事故。”
“……”
交通事故……
這四個字可是相當微妙。
白豐茂剛纔有點走神，這會兒也沒這麼快就反應過來。
但孰知妻子性格的殷紹輝……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
殷時修事先並不知道母親的打算，但心裡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白思弦向來是個心思細膩的，約莫猜着了，但又覺得不大可能，所以看向周夢琴的眼神很是疑惑。
然而，很快，周夢琴的話便掃去了白思弦的疑惑，帶來驚歎。
“況且肇事司機態度惡劣，情節惡劣。我另一個外孫殷弘毅是學法律的，昨晚我諮詢過他，博文的這種情況，會被吊銷駕照並且會視情況來決定拘留時日。”
“奶，奶奶……您，您要讓博文進監獄？！”
祝嵐一下子就跳起來了！震驚不已的看着面前的老婦人！
周夢琴眸子微微一眯，只淡淡道，“閉嘴。”
祝嵐喉嚨噎了一下，實在是難以相信……奶奶方纔說的話。
周夢琴這話一出，白豐茂溜了一半的神回來了，看向周夢琴，心裡不自覺的打鼓。
也不知道這周老妹是在虛張聲勢還是……
“如果我沒記錯，白大哥，您的三兒子白思東，是警察吧？如果他得空，博文可以由他親自審查。”
“哦？周老妹捨得？我那兒子，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這些年警察當的可是很招人恨。”
白豐茂毫不避諱的說道。
他最疼小女兒白思弦，畢竟就這麼一個女兒，又是老幺。但最讓他覺得驕傲，感到自豪的卻是三兒子白思東。
“如果不是鐵面無私，也就沒意義了。”
周夢琴這麼說着，旁邊的殷紹輝沒什麼聲音，只是沉着張臉。
而殷博文和祝嵐已經徹底懵了。
蘇小萌呢？
瞪大了一雙牛眼，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周夢琴，直勾勾的看着……
她在想什麼，都寫在眼裡了。
周夢琴無意間和她對了眼，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一眼而過，繼續道，
“這是法zhi社會，白大哥家裡，我殷家家裡，一半都是黨員，出了事故，自然由法律評斷。”
白豐茂見周夢琴像是在說真的，不是在忽悠，心裡不由得對這個昨天還被自己罵成“老封jian，老古董”的女人生出一股敬佩。
上交國家……
哈哈，也真虧周妹子想得出！
“這可是你親外孫啊！”
白豐茂提醒道。
客廳裡就他們兩人在說話，旁人也不敢插嘴，但心裡一個個都襯着白豐茂。
這可是周夢琴的親外孫啊！
“如果殷博文不是我親外孫，我倒不至於往警察局送。”
“……”
白豐茂點了點頭，心裡確實有點兒佩服面前的女人，但是周夢琴接下來的話，又讓白豐茂黑臉了。
“老哥，我這麼做是想告訴你，我周夢琴，不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但對我殷家的子孫，我就是容不得扶不上牆的爛泥。”
“……”
白豐茂神情僵住，
“爛泥……周妹子在說誰？”
周夢琴深吸口氣，
“誰扶不上牆，那便是在說誰，如果這裡沒有人扶不上牆，那就是老太婆我單純在做假設而已。白老哥不必介懷。”
“……”
這話一出，白老爺子算是見識到周夢琴的厲害之處了。
看起來還挺溫柔優雅的一老人，字字句句，綿裡藏針，柔中帶剛。
竟是一步步把他逼到角落，一步步算計着讓他無言以對……
“白老哥，我今天不是帶着兒子孫子孫媳到你面前做戲來的，事故該怎麼處理，我們就怎麼處理。但也請白老哥你能就事論事。該我道歉的，我不裝傻。但不該我道歉，白老哥也不要給我亂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