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怔楞着……他看不到小昂的臉，只是深深感覺到小昂緊緊抱着自己的力道極大，這麼小的一個小人兒是上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力道？
“小昂……？”
“肖言，你怎麼在這啊？你……臉上都有鬍子了啊！”
肖小昂這好不容易把頭擡起頭，看着肖言就有點喋喋不休起來，問東又問西的，問的肖言都不知道從哪個問題開始回答會比較好……
他還以爲自己再想見到小昂，會比登天還難。
肖言把小昂抱起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昂順勢就坐在他腿上，他眨巴着一雙大眼看着肖言，等着肖言的回答。
“你怎麼來這兒了？”
他不答反問。
肖小昂嘟了嘟嘴，忙道，“我想你了唄！他們說你出差了，我打你電話你都不接，就連爺爺都騙我！肖言，咱們回家吧！”
“……”
肖小昂縮進他懷裡，身體扭動了一下，衝肖言撒着嬌。
“哪，就算你很喜歡蒲楊，我也不反對了！像白雪公主一樣有一個惡毒的後媽，我也不怕……”
“……”
肖言心口驀地抽緊了一下。
“以後我也不調皮搗蛋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也不和你頂嘴，也不會瞞着你偷偷和蘇小萌打電話，肖言，咱們回家吧。”
“……”
肖言的身體微微顫動着……
三天，可加諸在肖言身上的疲憊卻似乎足足有三年。
胡茬子冒出來，臉色難看，衣服也沒有換洗，那個清俊溫潤，君子模樣兒的外科大夫，此刻僅是半個“階下囚”。
肖小昂悶在肖言懷裡說的話，殷時修和蘇小萌都聽到了……
因爲聽着，所以這場面才顯得更爲滑稽更爲可笑。
看守所的所長敲門走了進來，遞給殷時修一個筆錄，
“殷先生，這是這兩天的詢問結果，你看一下。”
“謝謝所長，這兩日勞煩你了。”
蘇小萌伸手接過。
肖言和肖小昂就坐在一邊，只有小昂在那兒喃喃的說着，一遍又一遍的“咱們回家吧”……
肖言的所有話語都哽咽在喉嚨口。
他看着殷時修……看着蘇小萌……
而他們正掃視着手裡的那一份筆錄。
筆錄看完就被扔在了桌上，殷時修擡眼，望向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救了小昂，對吧？”
“……”
肖言深吸口氣，點頭，“這是事實。”
“呵……”
殷時修輕笑一聲，淡淡道，“你把別人的兒子救成你自個兒的了，仁者仁醫……”
“如果當時不是我把小昂帶走，你覺得他能活到現在？”
肖言看向殷時修，毫不猶豫的反問道。
“成，那請肖言大夫給我解釋一下，究竟是什麼樣的醫術能讓死嬰復活……當初你給我看的那個嬰兒是個死嬰，他手腳冰冷，沒有一點血色……我不是瞎子。那是我的孩子，我不至於連這點都不去確認。”
“……我自有我的辦法，我怎麼救活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活了他。”
肖言淡淡道。
他每說一句話，便能清晰的感覺到懷裡的身體跟着瑟縮了一下。
肖言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肖小昂都聽的明白。
“所以，你救活他的前提得是讓我和我的太太認爲我們的孩子已經死了，你醫術高明，救活了這個孩子，卻不讓他認祖歸宗……肖言，那你就應該永遠的讓這個孩子遠離我們的視線……”
殷時修神情冷漠，他攥緊着拳頭，分分鐘有想要打人的衝動。
“是，這一點，我是錯了，我應該帶着他一直在美國生活，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回國，更不應該回北京。”
肖言老實承認，而窩在他懷裡的肖小昂已經崩潰哭了出來……
“除了這一點，我沒有做錯什麼，救人沒有錯，把他從你們身邊帶走沒有錯，這五年來養育他沒有錯……”
如果說他做錯了，那沈喚算什麼呢？
沈喚臨死前說的那句話，豈不就成了一句笑話？
小昂是沈喚拿命換的，這樣的緣分，難道不比所謂的生養之恩來的更加大？
然而，肖言不會和他們說這麼多，因爲說了，他們也不會明白……
沈喚的單純和透徹，沈喚的善良和愛心，他們怎麼都不可能明白的……
“嗚嗚……嗚嗚嗚……”
“小昂，騙你的人不是他們，是我。”
肖言平靜的說道。
他沒有打算再對肖小昂說謊，從殷時修到自己跟前攤牌開始……他就已經知道，他不可能瞞得住小昂。
把黑的說成白的，他沒那本事。
“嗚嗚……！”
肖言已經鬆開了兜着小昂的手，然小昂卻是抱肖言抱的更緊。
“蘇小萌是你的媽媽，但我不是你的爸爸，你的親爸爸就是時修叔叔。”
“嗚嗚……”
“小昂，跟他們回家吧，啊？”
“我不要他們！我要你！肖言，我要你！我只要你！”
肖小昂崩潰的衝肖言大吼，擡起來的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他從一出生，睜開眼睛，牙牙學語到現在能揹着書包自己上下學，能把小提琴拉的很棒，他只知道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肖言。
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全新的爸爸……
小昂根本接受無能！
蘇小萌吸了吸鼻子，“小昂，肖言說的都是實話……爸爸和媽媽都很疼你，愛你，爸爸和媽媽會努力做到最好，以後不再讓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你——”
“你們走！我不要你們！”
肖小昂衝着蘇小萌大喊了一聲，而後忙轉頭對肖言說，
“肖言，他，他們把你關哪兒了？咱，咱們走，我陪你一起……”
“……”
肖小昂從肖言身上爬下來，拽着肖言的手就往外走，這麼小的一個小傢伙，力氣是真的大。
他把肖言拽到探視房間的門口，一出門就仰頭對外頭的看守警員道，
“叔叔啊，肖言住，住哪個牢房啊？把我一起關起來吧！”
小傢伙哭着說着，然後把自己雙手伸出去，一副“你也給我上手銬”的模樣兒……
蘇小萌直接就傻了，整個人木頭似的站在那兒，眼淚水就無聲的從眼裡冒出來！
“肖小昂！別胡鬧！跟蘇小萌回家去！”
肖言終是忍不住呵斥出聲！跟着他一起蹲看守所？呵……
“我沒有胡鬧！”
“……”
“肖言，你在哪兒，哪兒纔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