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見到那孩子的時候,小孩正縮着身體靠在牀頭,一個瘦黑的女人正坐在病牀邊抹眼淚。
“胡小湖?”暖暖走到小孩的病牀邊,輕喊了聲。
“你是?”女人頓了哭,擡頭看向暖暖。
而一直低着頭縮成一團的小孩聽到聲音也擡起頭來,看到暖暖後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是驚又是喜地喊道:“小老師!”
暖暖有些驚訝,她在牀沿坐下,伸手撫上小孩的頭,嘴角帶笑聲音輕柔地問道:“小湖爲什麼叫我‘小老師’?”
“小老師,你去年的這個時候給我們上過一堂課,大家都還記得你,一直期待小老師能再來給我們上課。小老師現在也放學了嗎?”小孩的眼睛又大又黑,襯得暗黃的小臉更顯得營養不良。
看到這小孩,暖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心裡難忍酸澀。她輕嘆了聲,微笑地回道:“對呀,聽說有個小孩子一點都不乖,不願意治病,我特地來看看。”
小孩一臉赧然,伸出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攀上暖暖放在他頭頂的手,他仰着頭看着暖暖,說道:“小老師,校長爺爺說……願意幫助我治病的人是你,是嗎?”
“嗯,小湖爲什麼不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呢?”
“我們學校也是小老師出錢修建的,阿爸阿媽說我們家要建那麼一棟房子要積攢一輩子的錢,小老師真是太厲害了!”小孩沒有回答暖暖的話,反而兩眼發亮地說道。
“小湖以後也會變得這麼厲害的。”暖暖揉了揉小孩手感並不好的頭髮,神情溫柔。
小孩搖了搖頭,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道:“不可能的,我學習成績那麼差,如果不是想多認點字。不像奶奶那樣出去買東西被人家騙,我早就不上學了。小老師,我阿爸阿媽一年下來也賺不了錢一萬塊錢。我都聽醫生說了,我這病已經很嚴重了。要治好要開刀還要化療什麼的,以後每年還得來複查,前前後後得花幾十萬,我們一家人加起來也還不起欠你的錢……”
“不要你還,小湖,老師幫助你治病是無價的,只要你能健健康康長大就是對老師最好的回報。”暖暖打斷了小孩過於悲哀的話。
“小老師。你的錢也是辛苦來的,小老師還在上大學,聽說大學不像我們可以免學費,學雜費。生活費就要花很多很多錢,小老師還是把這些錢自己留着用,就算現在用不完,以後也可以留着當嫁妝。”
胡小湖的媽媽捂着嘴又哭了起來。
暖暖看着小孩認真的神情,聽着小孩媽媽的抽泣聲。鼻尖發酸,她捧着小孩的臉與他對視,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堅定,同時說道:“我的嫁妝不缺這點,但如果你不治病。愛你的人就會缺掉整個世界。小湖,聽話,別爲了錢跟生命過不去!”
小孩沉默了片刻,在暖暖期待的目光中緩緩而堅定地搖了頭。
暖暖無奈,對小孩的倔強有了新的認識,她又勸了一會兒,見小孩一直不鬆口,她轉了話題,問道:“小湖有什麼喜歡做的事?”
小孩想了想,擡頭說道:“畫畫算不算?”
“當然算,那小湖是喜歡用蠟筆畫畫,還是喜歡用水彩筆畫畫?”
“我最喜歡油畫了,它們的色彩很濃烈,很漂亮!”小孩說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眼睛都亮了幾度。
暖暖失笑,“小湖見過油畫?”
“去年有人送來了一副油畫,上面畫的就是那次小老師給我們講課的畫面,校長把油畫掛在了走廊的牆上,並告訴了大家,我們學校是小老師出資修建的,大家都好喜歡小老師的,嗯!”
暖暖揉了揉小孩的頭髮,但笑不語,她腦中正在猜想油畫是誰送來的,這時手機鈴聲響了,她拿出來掃了眼,見是蘇倩的電話,便笑着輕捏了下小孩沒有肉的臉頰,說道:“老師去接個電話,等會兒再來和你聊天。”
“嗯,小老師去吧!”小孩連忙點頭。
暖暖朝胡小湖媽媽點頭示意了一下,起身朝病房陽臺走去。
這間病房是三人間,配有一個衛生間和一個陽臺,胡小湖的牀位是最靠近房門的,暖暖要走去陽臺就要經過另外兩個牀位,走過去的時候她也注意了一下病房裡另兩個病人,靠近胡小湖牀位的是一個腳上打着石膏的少女,再過去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暖暖經過的時候,少女正舉着手機再玩,而那個頭髮半白的老頭則對暖暖友善地笑了笑。
暖暖剛走到陽臺,那個端着手機慢慢轉動的少女手指點動了一下手機屏,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
哇塞,哇塞,她竟然在這個小地方看到了學霸女神誒!
瞧她拍到了什麼,女神不爲人知的一面喲,竟然默默地捐助了一所學校修建房子,還要資助一位窮孩子治病,那溫柔得……啊啊啊啊,女神,讓偶做你的腦殘粉!!!
少女手指翻飛,在手機屏上點動着,很快就將編輯的話和視頻發上了微博。這麼有意義的消息怎麼能不和小夥伴們分享呢?
發完了微博,見女神還沒有回來,少女轉頭看向她一直沒有在意的小病友,笑眯眯地開口打招呼:“嗨,小朋友。”
小孩愣了愣,微微羞澀地笑了下。
“小朋友得的是什麼病呀?”少女笑着問道。
小孩臉上的笑容沒了,他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他沒有回答,卻是他媽媽幫他回答了:“醫生說是胃癌,快到晚期了。”
少女愣住,她起初還以爲是別的小兒科病,卻不想是這麼嚴重的病,而且還快到晚期了,如果現在不及時治療,以後就沒有希望了,也難怪女神會一直勸這小孩同意治療。
“那你爲什麼不同意治療?”少女想不通,爲什麼在有人肯定了資助治療費的情況下小孩會不同意治病,沒有人會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是麼?
“我不想用小姐姐的錢,小姐姐雖然說得輕鬆,但我知道這筆錢對於她來說也不是小數目。”小孩很堅定地搖頭。
“傻蛋,人家有個大明星哥哥,怎麼會沒錢。”少女嘟囔了一句,她瞥了眼陽臺,見人還沒有進來,她對小孩說道,“你的堅持是因爲不想讓你的小老師一個人承擔你的醫療費,那要是有很多社會熱心人士一起給你捐的醫療費呢?”
小孩愣了愣,隨後搖了搖頭說道:“別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給我捐錢。”說完,他轉過頭去,不再搭理少女,他又不是聾子,少女剛剛嘟囔的那句話他可是聽了個正着,他就算快要死了,也無法愉快的和一個罵自己的人聊天,哼哼!
倒是小孩的媽媽聽到少女的話後眼睛亮了亮,但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暗淡了下去,表情變得無比慘淡愁苦。
“小朋友這個事情完全可以求救電視臺,我有個孫女在省電視臺工作,可以叫她幫忙。”躺在最裡邊牀位的老頭突然說道。
“真的啊?那太好了,老爺子你快點給你家孫女打電話唄,這事情越早解決越好哇,癌細胞可不等人!”少女興致勃勃地說道。
小孩媽媽也轉過頭,看向老頭,眼裡滿是期冀。就連小孩也轉動了目光看了過去。
老頭在三個人的注視下,從牀頭櫃的抽屜裡拿出老爺機,打了一通電話。
暖暖接完電話回到病房裡時就發現病房裡的沉悶氣氛一掃而空,就連胡小湖媽媽也擦乾了淚水,臉上的神情沒有那麼愁苦了。
在她接電話那會兒發生了什麼?
暖暖朝小孩的牀位走過去,就見那個挨着小孩牀位的少女揮手和她打招呼:“嗨!”
“嗨。”暖暖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有禮貌的迴應了一句。
“女神,可以給我籤個名嗎?”少女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暖暖,那目光就像狗看到了骨頭似的。
暖暖腳步一頓,她左右看了眼,最後看向少女,問:“你是在對我說嗎?”
“對哇,女神,我是你的粉絲,給我籤個名吧!”據女神高中學校的人爆料,擁有學霸女神的簽名就等用於擁有了考運,考試將會絕對的超水平發揮。學霸女神的一張簽名可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寶貝,她是走了多大的狗屎運才能在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撞見女神啊!
“你……真的不是認錯了人?”暖暖有些無語。
“絕對沒有認錯人!”少女很堅定地說着,隨後開始到處找筆紙,沒有找到後竟然摁了傳呼,叫護士姐姐帶筆紙過來,死磨着暖暖給她簽了名。
“‘謝希婕,祝你考路順風,萬事如意。’這樣可以吧?”暖暖拿着簽字筆在白紙上唰唰唰寫了一行大字,慶幸她一直有練毛筆字,寫大字才能如此連貫大氣。
“對對對,謝謝女神,愛死你了喲!”叫謝希婕的少女拿到那張“寶貝”後,大喜,直接吧唧一口親在了簽名上。
胡小湖愣愣地看着,眼睛瞪得大大的,黑亮的眼睛裡透着一絲迷惑,不明白這個剛纔還罵他傻蛋的人怎麼突然跟個得了羊癲瘋的人似的。唉,外面的人真可怕,他還是早點回家去找村裡的小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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