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章 方紀昀的孩子就比我的孩子重要嗎?
獨眼將軍話音剛落,楊奴嬌便是怔住了,驚詫的呢喃了一聲;“方夫人?”
聽得此言,獨眼將軍對着楊奴嬌拱了拱手,將手中的畫像揚起,好讓楊奴嬌看了個清楚,那畫惟妙惟肖,畫上女子栩栩如生,雖然看起來年紀比楊奴嬌此時小上了幾歲,可明眼人還是一眼就能瞧出,楊奴嬌就是畫中人無疑。
“敢問方夫人,可否姓楊?”見楊奴嬌面露驚訝,獨眼將軍微皺眉頭,沉聲相問。
楊奴嬌一震,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道;“我是姓楊,可我不是方夫人,我相公姓宋....”
楊奴嬌有些懵了,說完這句後,便是坐在馬背上,用小手輕輕搖了搖宋淮安的衣袖,美眸中滿是慌張。
宋淮安回身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吐出了兩個字;“別怕。”
“夫人可否認識方紀昀,方大人?”獨眼將軍望着眼前的一家三口,心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面上仍是沉穩的,出聲問道。
聽到方紀昀三個字,楊奴嬌的小臉頓時變了顏色,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獨眼將軍,嘴脣輕輕顫着,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
見她如此,獨眼將軍又是向着宋淮安看了一眼,心裡已是知曉了一二,不等他開口,就聽一道童聲響起,怯生生的說了句;“方紀昀是我爹爹。”
正是將身子埋在楊奴嬌懷裡的芳芳。
聽了這話,獨眼將軍也不再廢話,只向着遂州城的大門微微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着楊奴嬌道;“方夫人,方大人爲了尋找夫人和小姐,可謂是費了天大的功夫,還望夫人小姐能儘快隨末將進城,末將自是會送夫人趕往京師,與大人團聚。”
楊奴嬌徹底傻了,直到宋淮安將她從馬背上一把抱了下來,她還是怔忪的,似是回不過神一般,一張臉蛋如雪一般蒼白。
見狀,獨眼將軍眉心緊蹙,身後諸人亦是圍了過來。宋淮安一手扣過楊奴嬌腰肢,另一手則是握住腰間的朴刀,低沉着聲音,吐出一句話來;“有勞將軍告知方大人,楊氏如今已是我宋淮安的妻子。”
一聽“宋淮安”三字,諸人的臉色俱是變了,待宋淮安將頭上的斗笠取下後,獨眼將軍的臉色更是“刷”的一下變得青紫,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已是將楊奴嬌母女都忽視了,隔了半晌,才冷聲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宋淮安,咱們又見面了!”
宋淮安面無表情,抽出朴刀,諸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唯有那獨眼將軍則是翻身下馬,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兩人對峙着,宋淮安收回扣在楊奴嬌身上的手,低聲囑咐了一句;“帶好孩子,不要亂跑。”
說完,他向前走了幾步,在距獨眼將軍只剩下三五步時,方纔停下了來,淡淡說了聲;“一起上吧!”
獨眼將軍亦是不曾含糊,舉劍向着宋淮安刺去,宋淮安側身避過,手中長刀揮起,頓時讓人抵擋不住,區區幾招,高下立現。
其餘諸人終是高舉長刀,齊齊衝了過去,早有人進城通報,未幾,便從遂州城中涌出一批士兵,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宋淮安圍在了當中。
楊奴嬌只覺得自己眼花繚亂,甚至看不清夫君的身影,她的心口狂跳着,就連遮在芳芳眼睛上的小手都是控制不住的亂抖,一顆心更是驚懼擔憂,彷彿被人攥在了手裡,又揉又搓,難受極了。
眼見着圍攻的人越來越多,宋淮安眸心暗沉,每一招都是殺招,手中長刀砍死砍翻數人,竟是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逼得諸人不敢上前。
趁此機會,宋淮安衝到楊奴嬌母女身邊,一手摟住楊奴嬌的腰肢,另一手緊握大刀,護着母女二人,迅速向後退去。
諸人一擁而上,宋淮安身形閃動,抱着楊奴嬌母女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腹,疾奔離去。
身後追兵緊追不捨,楊奴嬌懷着身孕,騎馬並非長久之計,宋淮安濃眉擰的死緊,恰見前頭迎面來了一輛馬車,趕車人一見這陣仗,頓時嚇破了膽,揮舞着手中的長鞭,欲驅馬掉頭,宋淮安身手了得,速度更是快的讓人咂舌,楊奴嬌甚至都沒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自己和芳芳都已是被他從馬背上抱上了馬車,而原先的趕車人則是身子不穩,落了下去,身後追兵已至,宋淮安匆匆道了句;“不要怕,帶着孩子在前面等我。”
說完,男人在馬臀上抽了一鞭,馬車頓時拉着楊奴嬌母女向前奔去,楊奴嬌死死的抱着女兒,透過車簾,也只能瞧見宋淮安又是與追兵纏鬥在了一起,她又驚又怕,話音裡帶着哭腔,喚了他一聲;“相公....”
聲音隨風而逝。
宋淮安牽掛妻女,招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只讓那些士兵心裡發憷,他是凌陽王府中武功最爲高強的死士,是萬里挑一的青狼獒王,是身經百戰,浴血而出的暗夜修羅,這些尋常士兵在他手下便只如家畜一般,只有任憑他宰割的份兒,卻仗着人多,亦是將宋淮安纏的分身乏術,胳膊更是中了一刀,傷口極深。
未幾,後背亦是被人以長劍穿胸,傷勢極重。
許是自己的鮮血更是激發出身體中的狂意,宋淮安受傷後,刀法更是兇悍狠辣,屍堆成山,竟以一己之力,殺敵百人。
諸人被他氣勢所鎮,皆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手中長劍不住的輕顫,卻是無人再敢上前。
宋淮安抹去了脣角的鮮血,一語不發的倏然轉動身形,向着楊奴嬌母女離去的方向奮起直追。
再說楊奴嬌,自打宋淮安將自己和孩子送到馬車後,這馬不過是家養的馬駒,起先跑的十分平穩,豈料到了半路,因着沒有趕車人,這馬竟是絆住了路面上的石頭,險些將楊奴嬌母女甩了出去,馬兒受了驚,嘶鳴不已,馬車晃盪的厲害,只將楊奴嬌晃得頭暈眼花,一個趔趄,懷中的芳芳竟是被狂奔的馬兒甩至了車門口,楊奴嬌駭然,趕緊伸出手死死拉住女兒,馬車疾馳,孩子的大半個身子已然落在了車外,唯有一雙小手被母親死死拉住,孩子嚇得大哭,楊奴嬌人小力薄,又懷着孩子,能拉住孩子已是吃力,壓根無法將孩子拉回車上。
驀然,就聽身後響起一道男聲喝道;“鬆手!”
楊奴嬌回頭望去,正是騎馬追來的宋淮安,楊奴嬌自己的上半身也是露在了車外,一雙手兀自死死的抓着孩子,她只覺得全身痠軟,牙關緊咬,此時見着了宋淮安也不敢開口,生怕自己開了口,鬆了那口氣,就沒力氣再去抓女兒。
是以,她的眼眶中滿是淚水,卻還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鬆手。
芳芳早已駭的面無人色,小小的孩子哪裡經過這種事,到了後來,已是連哭都不會了,似乎嚇傻了一般。
“我再說一次,鬆手!我會接住她!”宋淮安已是低吼起來,他身上傷勢極重,這一路疾奔,傷口處血流汩汩,讓他咬牙道。
楊奴嬌有些猶疑,因着抓着孩子,她的身子都是撲在馬車上的,肚子剛好壓在車板上,隨着劇烈的顛簸,傳來一陣陣抽痛。
“楊奴嬌!”宋淮安的聲音已是嚴厲起來,他這一聲話音剛落,身後追兵又是追了過來,重新將他纏住,讓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馬車自自己眼皮下奔走。
他發了狂,砍死了幾人,又是向着馬車追去,不等他出手,就見馬車的車軲轆碾到了一截斷木,巨大的衝擊下,楊奴嬌終是再也握不住女兒的手,芳芳的身子離開了車廂,眼見着向着外頭摔去。
“芳芳!”楊奴嬌悽聲喊着女兒的名字,竟是想也不曾想,自己亦是從車廂裡跳下,落地後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母女兩在地上滾了好幾下,直到撞上一棵古樹,兩人的身子方纔停了下來。
楊奴嬌依舊緊緊的抱着孩子,以自己的身子保護着女兒,宋淮安目眥盡裂,只飛身下馬,衝到了母女身邊。
楊奴嬌只覺得自己天旋地轉,全身都痛,還有一處更是痛的撕心裂肺,直到男人將她抱在懷裡,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她已經說不出話,唯有大顆大顆的淚水從眼眶中滾了下來。
“方紀昀的孩子,就比我的孩子重要嗎?”男人的聲音的低啞,他的手掌,已是觸碰到濃稠的血液。
楊奴嬌開了口,卻也只是發出幾聲輕吟,追兵源源不斷,宋淮安卻並未再走,只將她橫抱,向着那些追兵迎了過去,楊奴嬌只覺得冷,漫天漫地的黑暗將她整個吞噬。
最後的記憶,是男人鐵青的一張面容,與他眼底,那深不見底的痛楚。
京師,夜。
楊奴嬌迷迷糊糊,這麼些日子,她一直是昏睡着,模糊中只覺得有人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她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