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安府法場,位於相國府和大理寺之間。
時間是衛明帝二十五年四月一日。
兩年前的今天,宋奇穿越到了這個世界,而現在,他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今天是作爲妖孽的他上法場的日子。
高臺上鋪着鮮紅地毯,兩條直幅從高高到旗杆上垂下,在微風中輕輕飄揚。
兩邊直幅上各書寫着七個字:“斬妖孽,海晏河清!“,“除禍害,國泰民安!“
這場景再熟悉不過。
這裡曾經差點斬過天下首富明朱公。
現在輪到斬明朱公的準女婿宋奇。
宋奇身穿白色囚服,臉塗花漆,被五花大綁着,按倒在地,面朝法場前面的廣場,跪於高臺上,背上插個紅色標牌,上書四個大字:妖孽宋奇。
金正雷在高臺上的虎皮高椅上端坐着。臉上掛則複雜的表情。
這是金正雷第二次當監斬官,上次是在太廟斬他的雪海仇人衛明帝,現在則是要斬他的左膀右臂宋奇。
高臺上觀斬的貴賓有費充,尤安,屈蓋等人,全是衛國的文武百官,不知爲什麼,陳國的將軍好像一個也沒有出現。西門柳西門雲父子赫然在列,或許因爲他們最早發現妖孽,在除妖孽方面立了大功,故此被特邀參加觀斬之禮。
那個八拐道人身穿玄色道袍,赫然置身於法場之上,立即吸引了衆多圍觀羣衆的好奇的目光。
臺下的廣場上人山人海,比上次斬明朱公的時候人還要多好幾倍。
妖孽,只聽人說過,但是誰也沒有見過,有些人甚至自出生以來都沒有見過。他們來這裡圍觀,都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一爲觀看妖孽長什麼形狀,二位見識一下如何斬妖孽。
臺下的觀衆見了臺上跪着的妖孽,開始嘰嘰喳喳談論起來。
“妖孽就長這個樣子嗎?怎麼看都不像妖孽啊!”
“你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妖孽是能夠變形的!”
“聽說是蟒蛇精轉世。”
“如果他是蟒蛇精,早就飛走了!還能被一根繩子綁住跪着在這裡?”
“他被**師用符鎮住了,跑不了啦!”
“真好笑,妖孽還能斬,能斬就不是妖孽!”
“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不勝正!”
宋奇跪在高臺上,沒有低頭,也沒有閉眼。他眼睛睜着,卻沒有看前面的廣場,而是看向了虛空之中,看向了無有之地。
在他看向的地方,他耳邊聽到的是另外的聲音:
“他是被西門柳害死的!”
“不,他是被金正雷害死的!”
“他就是被這兩個人合夥害死的!”
在他看向的地方,金正雷,西門柳,西門雲等人,外表看起來慈眉善目,儀表堂堂,但是他們腦後都長着另外一張臉,一張猙獰可怖的臉,一張醜陋不堪的臉。
他能聽到身後西門雲的猙獰的肆意的嘲笑聲:“宋奇,我跟你說過,跟我鬥,你輸定了!”
宋奇並沒有理會西門雲。他根本不屑於理他。
在宋奇看向的地方,明玉,凌雪,翹眉,毛勇,馮膽等在臺下的人羣中各就各位,她們懷裡都藏着利刃,她們在向宋奇使着眼色,張着口說話,雖然沒有出聲,但是從她們的口形,能明白,她們是說:“宋大哥,別害怕!我們來救你了!”
看來她們是來劫法場的!宋奇有些恐懼的心一下子篤定起來了,直起上身,大睜着眼睛,向她們所佈置的方向仔細看去。
各人所站的位置跟上次營救明朱公的位置大致相同。
他隱約望見明玉脖子上掛着個白色的圍巾,便張口以口形悄悄提醒她說:“明玉,帶白圍巾太顯眼了,易被發覺,快拿下來!”然而明玉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提醒,白色圍巾在風中甚至隨風飄蕩起來。
他身後的金正雷不知是不是聽到宋奇這句話,還是看到明玉胸前飄動的白色圍巾,忽然從他後面那張臉發出可怖的聲音:“宋奇手下人善於劫法場!雖然我們防範嚴密,也難以有疏漏之處。看來不能等到午時三刻行刑了!必須要把行刑的時間提前一刻鐘!”
此時宋奇耳朵極靈,聽到了金正雷的話,他大吃一驚,忙嚮明玉大聲提醒道:“金正雷要提前行刑了,你們快提前行動!否則就來不及來,就無力迴天了!”
宋奇提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金正雷下令的吆喝聲:“行刑!”與此同時,劊子手的大砍刀夾雜着光與影向他的脖頸飛快地劈了下來,由於砍得太快,宋奇一點疼痛都沒有感覺到,耳邊能清晰地聽到骨頭血肉斷裂的聲音,人頭倏然離開了脖子,翻轉着落在臺子上,又彈來起來,向臺下滾落而去,在往下掉的過程中,他眼睛還大睜着向四處張望。
不過此刻他的眼珠不能轉動,只能隨着頭顱的翻滾調換着視線的方向。
他看到凌雪手持利刃跳上臺就去砍金正雷,看到明玉淚如雨下失聲痛哭,隨後扯開白綾圍巾在臺子邊上的樹枝上上吊,看到法場內外人影幢幢混打成一片。
他的頭顱在空中翻轉了幾個圈,嘭地一聲落了地,隨後他什麼都看不到了,眼前只有模模糊糊渾渾濁濁的一片似雲似霧的東西,但耳邊仍能聽得到周圍的聲音,不知誰說了聲:“咦,妖孽怎麼不見了?!”
隨後大家相率驚呼:“不好了!妖孽跑了!”
再後,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全消失了,好像被空中一個強力吸音器大力一吸給吸光了一樣,一片深沉的寂靜,似乎回到了宇宙誕生之前,連星雲流動的聲音都聽得到。
宋奇的頭顱雖然離開身軀了,但是他的大腦還能思考,他心想:“我是不是已經死了?據說人頭落地,還有半個小時的意識,看來這是真的了。”
忽然他感覺到一陣晃晃悠悠,飄飄蕩蕩,好像他的頭懸空飛了起來。是不是有人在踢我的頭?
不知飛了多少時間,也不知飛了多少路,他的頭轉了幾轉,緩緩停了下來。他試着撐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仍然什麼都看不見。莫非現在已經被埋在土裡了?
宋奇的心裡一陣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