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裡最後一抹光亮下,夜『色』還沒有完全籠罩着這片山林,有兩個身影,正沿着小徑往上走。
只是吃過飯,簡單散個步的空檔,燕傲男便看到了那熟悉的建築。
仿古式的老宅,飛檐挑出詭異的弧度,襯出遠山的森然,風鈴發出清寂的聲響。
一切的一切,居然如此的熟悉,像是突然竄到她的面前,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燕傲男沒想到,龍一業所在的位置居然離這裡這麼近。
“大哥住的這裡,是爺爺安排人手建造的,離我住的地方不併遠,不過我的房子卻是遠方地產開發的。”龍一歡見她如此訝然,忍不住爲她釋疑。
水紅『色』的裙襬在夜風裡飛揚,她臉上雀躍的表情,令他暗自心傷。
硃紅『色』的大門,高牆深院,讓燕傲男有一種恍然迴歸大唐之感。
“咚咚”,龍一歡上前叩響厚重的門。
一個花白頭髮的老人打開門,看清楚來人,神情微微一怔:“歡少爺!”說完側過身子將二人讓進門來,關上大門。?? 女鏢師的白領生活361
“大哥他怎麼樣了?”龍一歡眯着狹長的眼問道。
吉老似乎有意地看了眼燕傲男,並不友善地道:“已經醒了。”
手臂一伸,他在前引路將龍一歡和燕傲男領到會客廳,道:“二位先坐坐,我去通報大夫人。”匆匆轉身出門。
這間房屋裡的桌椅古『色』古香,完全是按古式擺法。上首一張八仙桌,左右各一張太師椅,下首一邊各四張椅子。
燕傲男有些失神的看着這裡的擺設,發現這間房子的擺設居然與當年自己外祖父的會客廳頗爲相似。
“咳咳……”一陣令人揪心的輕咳聲響起。
燕傲男回神轉身,只見曾經帶她去見龍坤和的青衣『婦』人扶着一箇中年『婦』人緩緩步入。
那『婦』人四十多歲年紀,中等身材,面容姣好,着一件深藍『色』古典服飾,氣質高貴大方。
第一次見到大夫人,燕傲男才知道龍一業英俊的長相七八成是遺傳自她。
步伐緩慢,氣息不穩,大夫人在主位上坐定。她面『色』陰沉,一言不發地盯着站在下方的燕傲男,毫不客氣上上下下地打量,彷彿要將她看穿看透。
就是這個女人嗎?攪得龍氏不得安寧,害得小業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悔婚被罰,如今更是身受重傷,躺在牀上。
“大媽,大哥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和朋友吃過飯,剛好出來散步,就順便過來看看了。”並不高明的措詞,但真的不喜歡小燕子被人盯得渾身不自在的模樣。
大夫人眼裡的怒火,幾乎能夠足以點燃眼前這對男女。三房的這個好兒子,果然就像他老孃當年一樣,對業兒不安好心。
如今她的寶貝兒子躺在牀上生死不明,而這對狗男女,居然還有閒情飯後散步。
她想起以前白飛飛總是酸味十足地提起,說這個女人,其實就是龍一歡安排在業兒身邊的一枚棋子。看來絕對不是誹謗。?? 女鏢師的白領生活361
這兩個人,現在是來示威的嗎?她冷眼掃了一下多嘴的龍一歡,又將目光凝在了燕傲男身上。
水紅『色』的衣服,襯得肌膚美豔賽雪,本人竟比照片上還要美得多。以前她雖然安排過人去對付過她,但卻從沒將她放在眼裡過。此刻細細地看來,果然頗有幾分姿『色』,怪不得能夠有本事把業兒『迷』得神魂顛倒,本『性』大變。
難道現在他們就毫無顧忌了嗎?害得小業如此這般,竟還有膽量敢找上門來。想到此處,大夫人臉『色』變得更冷,喝問道:“燕傲男,你還敢到這裡來?”
燕傲男被她看得渾身發『毛』,卻挺直脊樑一動不動,見她問話,微微一愣,垂首道:“伯母,對不起。”
“誰是你的伯母!一聲對不起就行了嗎?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將業兒害得死不死,活不活的,居然還敢自己找上門來,你們真當我是擺設嗎?”大夫人提高聲音厲聲道。
“大夫人,我不敢,我只是想來看看他怎麼樣了……”深深的愧疚涌上她的心頭,聲音有些哽咽。想到如果要見龍一業,必須要過她這一關,燕傲男只能忍氣吞聲。
“你是想他更好一點呢?還是更壞一點呢?”大夫人冷哼。
“他是爲我受得傷,我只是想……”燕傲男不再冷靜自持,眼裡染上濛濛淚意,希望能夠以情打動大夫人,對她網開一面。
“你也知道他是因你而傷?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個禍水,自從小業沾上了你,就從沒好過。如果你還有自知之明,不想讓他死,就請離他遠一點。”
對於這個殺不得,傷不得的女人,大夫人說得有些咬牙切齒,全然沒有風度可言。有的,只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相護之心。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這樣……求求你讓我看他一眼,一眼就好,我保證以後會離他遠遠的……”清淚劃下了臉頰。確實,她想,不管大夫人對自己有怎樣的敵意,都是應該的,她攔着不讓自己見他,也是在理的。
令人泫然欲泣的請求聽得一旁的龍一歡,心都痛得揪了起來。想要往前邁出一步替她言語幾句,卻被燕傲男微微傾身擋住。
看在大夫人眼裡,又是別有一種意謂,不屑與厭惡之『色』難掩。
“像你這種女人,不是已經又另攀高枝了嘛,難道還會關心他的死活?”大夫人卻無動於衷地冷哼一聲。
看到她臉上痛苦的表情,不管是不是這個女人在演戲,她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快意,繼續殘忍道:“你就穿着這一身新衣,與你的新歡慶賀去吧,不要來我的面前礙眼了。”
“大媽,我們也不過是因爲關心大哥,纔想來看看他,您何必出口傷人呢?如果這事傳到爺爺耳朵裡,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吧,畢竟他老人家,最是希望我們兄弟友愛的。”
龍一歡實在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小小回擊了下,擡出龍坤和來壓一壓大夫人,不管是焰氣還怒氣,都會小一些吧。
畢竟,小燕子的裙子是他定的,如今大媽如此損她,自己怎能坐視不管。他就喜歡自己的心上人穿得漂漂亮亮的,這有什麼問題。
“小歡,聽說她把你也『迷』得神魂顛倒,不過大媽可要勸你一句,這個女人還真是個不祥之人,你一定也要離她遠點纔好。不要有朝一日像你大哥這樣,才後悔莫及。”
大夫人不冷不熱地挑拔,管這對眼前的狗男女是什麼關係,反正他們心裡不舒服,她自己心裡就會很舒服。
“多謝大媽您關心了,我的婚姻大事,就不需要您來費心了。您還是把大哥管教好,纔是頂頂重要的。”
豪門宅鬥這種事,對於龍一歡這樣的聰明貴公子業說,簡直就是無師自通。以前不屑去對付別人,並不是說不會。
大夫人若是真把大哥管好了,讓他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宵想他的小燕子的話,他相信自己便定會能夠很快達成所願。
大夫人氣得不想再與他們周旋,揮揮手道:“那就祝你們早成眷屬吧。秦嫂,送客吧。”
聖島的日子,她雖然不屑去參加二夫人與三夫人的鬥爭,並不代表內心不介意她們的存在。此刻,更是憤怒到連平素端着的架子都拋開不要了。
“大夫人,我求求您,就讓我看一眼阿業吧!一眼就好。”已經近在咫尺,燕傲男不想放棄機會,反倒更加低聲下氣地乞求。
大夫人看都沒看她,站起身來。秦嫂快步走過來,冷然對燕傲男做了個請的手勢。
如果要硬衝到後面看人,這二人自是攔不住自己,只是這樣做實在不合乎規矩。面對滿滿敵意的二人,燕傲男轉頭看向龍一歡,目光裡全是傷痛。
那眼神看得龍一歡心裡一軟,有些話不擇口地道:“大媽,您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小燕子也是好意,再說,大哥的傷雖是因她而起,卻也是他自己情願的。”
大夫人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什麼叫着情願?業兒他不過是魔障了,若不是這個女人,他好好做他的總裁,怎麼會去替她擋槍?不必多說了,他現在糊塗了,我還沒到湖塗,不想看她在這裡假惺惺的作戲!”
看來大夫人是鐵了心不讓她見龍一業了,燕傲男有些黯然神傷。
雖然已經想過要見他可能會遭到羞辱和冷諷,可是她沒想到居然連面都見不到,她有些不甘的轉身,腳步微滯,龍一歡上前輕扶,慢慢移動,邁步出門。
“燕姑娘,請留步!”低沉的嗓音。一個身影與她擦肩而過,定睛一看,竟是白髮蒼蒼的吉老。
吉老匆匆走到大夫人面前,低聲道:“大夫人,業少爺醒了,嚷着要見燕姑娘。”
“吉叔,你好大的膽子!咳咳!”大夫人氣得咳嗽起來,臉『色』發紫。
秦嫂趕緊上前扶她坐下,拍着她的後背,眼睛卻怒視着吉老。
吉老頭更低了:“大夫人,業少爺心裡也惦記着燕姑娘,不如讓他們見個面,也算了了相互的念想。”
大夫人胸口劇烈起伏,喘息了一陣,頭都沒擡,只是輕輕地揮揮手。
吉老領命,下來帶着還有些茫然的燕傲男往後面走去。龍一歡跟在身後,對這突然而來的轉變不知該是喜是憂。
來到門前,吉老推開門引她進入後道:“燕姑娘,請在這裡稍等片刻。”
這是一間書房,右手邊臨窗的那面書櫃,堆滿了各種書籍,有繁體字的古樸線裝讀物,更有時尚的異文刊物。
如此龐大而繁雜的知識庫,讓人有些壓抑。
想象着龍一業在這面書牆下的身影,她的眼睛略有些發酸,一種深深地憐惜感浮上心頭。
人們都只看到豪門繼承者的風光,又有誰能夠真正懂得他們的付出。
自小到大,龍一業一直沉浸於如此繁雜的學習之中。他不是龍一歡,不是老爺子心尖尖上的金孫,就算天賦極高,依舊需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龍一歡的房間裡,不是古董就是字畫,更有些時尚的奢侈品,明眼人一看就是奔着興趣愛好打發時間所用。
臥室居然在書房的後面,她豎起耳朵,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低沉無力卻又帶着絲驚喜:“吉老,她真得來了?”
龍一業,從昏『迷』到清醒,都喊着她的名字,吉老實在是不忍,眼見着燕傲男送上門來了,才自作主張去喚人了。
“業少爺,我自然是不會騙你。我馬上便喚她進來。”
燕傲男已經迫不急待地邁步進屋,見這房間也是古式擺設,分爲兩進。進門處,桌椅板凳,簡單傢俱。
裡面一張古式大牀,牀幔掀開,一人臥在牀上,臉『色』蒼白,眼睛卻看向門口,正是龍一業。
牀邊端坐一個妙齡女子,身形玲瓏,端着一碗『藥』,正要喂他。
燕傲男頓住腳步,原本滿心的牽掛,忽然變得有些酸酸澀澀,說不出的味兒。果真是她在桃源『藥』寨見過的那個姑娘,天真無邪惹人喜愛的模樣,卻不想,已經是他孩子的媽媽。
看見她走進房來,龍一業忍不住想起身,掙扎了一下,沒能坐起。
聽見動靜,林墨兒回頭剛朝她友善微微一笑,想要打招呼,卻被旁邊男人的舉動嚇得趕緊將他按下。
“主人,你的傷還很重,千萬不能動!”林墨兒慌張地道。這才又回過頭來對燕傲男道:“原來你就是燕姑娘啊?快請坐!”
對於這個在桃源『藥』寨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林墨兒有着莫名的好感,卻沒想到主人心心念唸的燕姑娘竟然是她。此刻雖然面上無異,心裡也不免略有些吃味。
但是如今她來,也算是解了主人的相思之苦,她自然也會熱情待之。
燕傲男勉力衝她笑笑,走到牀邊的凳子上坐下,看着牀上的人兒,美眸裡盛滿了歉疚與哀傷。就是這個男人,危難之刻,不顧自己的『性』命來護住她,卻又是她不能夠觸碰,必須遠離的男人。
大夫人有一點沒說錯,她的確算得上是他的災星吧,從來都只是令他陷於爲難的境地,如今更是差點丟了『性』命。
“纖纖!”龍一業氣若游絲地呼喚,將手從被中緩緩伸出,朝她的方向伸過來。
雖是當着林墨兒的面,燕傲男還是將那手接了過來,握在掌中。觸感冰涼,她的心又痛了起來。
緊跟着進房的龍一歡挑了挑眉,狹長的鳳眼危險地眯起,纖纖?大哥怎麼會這麼叫她?不過自然是比不上“小燕子”動聽可愛。
“我沒事。”龍一業努力擠出些笑容,卻讓她心裡更難受了。
他的眼睛溫柔地打量着她,只見水紅『色』的裙子映得她臉豔若桃李,眸子柔情似水,攝人心魂,忍不住動情地道:“纖纖,你今天真美!”
聽他如此誇自己,燕傲男卻很後悔。他重傷如此,自己卻穿着這麼豔麗顏『色』的衣服來探望,也難怪大夫人會生氣。
“阿業!都是我連累你了。”自己果然是罪魁禍首,才總是帶給他不幸。
“傻纖纖,你沒事就好。”說完,他的手微微動了起來,想要看看她的手腕。
燕傲男將衣袖輕輕往上拉了點,『露』出手腕上的傷給他看,道:“你不用擔心,龍一歡找大夫幫我上過『藥』了,很快就會好的。”
龍一業這才轉過目光,越過她,看向她身後,原來她後面還有一個跟屁蟲。
他動了動嘴脣,終究沒有說出那聲“謝謝”,也無法開口提醒纖纖,注意身後這個男人,讓她離他遠一點。
這傢伙,難不成是想要來乘虛而入啊?龍一業眼神暗了暗,什麼話也沒說。
礙於身邊有人,看着眼前的美人兒,有些話他也不便出口,只是這麼柔柔地看着她。那眼神讓龍一歡極度不爽。
“燕姑娘,你放心吧,子彈並沒有沒傷到要害,只是主人他失血過多,再養些日子應該就沒事了。”林墨兒幫他掖了掖被子,微笑着安慰。
她看他的目光也是那麼溫柔,服侍得又是那麼周到。相較於自己,燕傲男覺得慚愧得無地自容。
她終於放下心來,若是有這樣一個可人始終伴他左右,那麼自己的決定,定然也能夠少帶給他痛苦了。
“阿業,你休息吧,早點把傷養好。我走了。”她只要看他一眼就滿足了,她會遵循今天承諾給大夫人的話。
雖然最終帶自己來這裡的人不是大夫人,但若不是她最後的允許,自己也恐怕未必能有機會進得來。
再說,自己呆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也許自己就不該來。他有家人關心照顧,有佳人伴其左右。眼前這幅畫作當中,自己只是一個外人罷了。
她想站起,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他的聲音裡那麼多期盼:“纖纖,留下來,陪陪我。”
聲音並不高,恰恰這個屋子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一緊,狠狠心正準備拒絕,卻聽某人難得的哀求:“纖纖,不要走,留下來,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