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屍體上,沒人留意周圍的人。
這會兒準備離開,經這一聲提醒,衆人環顧周圍才發現,的確少了人。
他們口中的“向先生”就是整晚總針對炎顏的那隻槓精。
陸七擔心道:“此刻天光已然大亮,向先生卻還沒回來,這林中昨晚詭譎異常,先生很可能遇上什麼麻煩了。”
邢玉堂目光掃向密林,皺眉下令:“即刻找人!”
幾個屬下立刻應聲,很快散入林中去了。
邢玉堂向炎顏看過來。
炎顏還沒開口,博承賢先說話了:“師父,咱回去吧。這會兒天也亮了,這林子裡的霧氣也散了,也沒有妖怪了,讓他們自己找人去吧。”
要是丟的是別人,博承賢也不會說這個話,畢竟大家都是一起出來的,他不是那般小心眼兒的人。
可丟的是槓精,博承賢立馬就不想去找了。
這人不光嘴上無德,而且處處故意針對宗主,不是誣陷就是抹黑,丟了活該!
何況宗主答應他們幫忙出來找人,最後還是宗主幫着他們找着的,已經算是很夠意思了。
沒必要陪着他們繼續找了。
聽博承賢這麼說,炎顏輕輕點頭:“走吧。”
她也不願意找槓精。
“姑娘請留步。”
炎顏剛邁出腳步,背後就傳來邢玉堂的聲音。
炎顏回身。
邢玉堂端立原地,擡臂抱拳。
他容色雖然仍舊深沉,卻帶了幾分尊重:“向先生之前言辭對姑娘多有冒犯,某心知姑娘必已對他生厭。可是眼下人已失蹤,生死不明。還望姑娘盡棄前嫌,幫忙尋找。畢竟性命攸關。”
邢玉堂最後說出“性命攸關”幾個字的時候拱手垂眸,言辭很是鄭重誠懇。
他只提事,不說人。
炎顏略一沉吟,
折回腳步:“走吧。”
這次博承賢沒再製止。
因爲他清楚記得,炎顏第一次上白霧殿,救下那些低階弟子的時候,就曾說過“衆生面前,生命平等”。
那件事之後,師父曾私底下對他說過,宗主是個珍惜尊重生命的人,這樣的人胸懷廣闊,心懷衆生,是有大境界之人。
有大境界纔能有大修爲。
這是宗主值得他們尊重的地方。
但是宗主也同樣有她的喜怒厭惡,她討厭槓精,並且討厭的不遮不掩。
所以,如果單就槓精其人,她不會出手。
但如果看在挽救一套性命的情面上,她定會相助。
炎顏,邢玉堂和博承賢正欲往密林深處去尋人,剛纔一直沒開口的陳真突然說了句:“你們不如去斷念崖那邊看看,興許人在那裡呢。”
炎顏回頭看向陳真:“斷念崖在哪個方向?”
陳真歡喜蹦到她面前:“我認得路,我帶你們去。”
炎顏面容嚴肅:“時辰不早了,趕緊回去上私塾!你只要指給我們位置,我等自會過去。與你而言,唸書最是要緊。”
陳娘子身殘還要開鋪子供養孩子唸書,很不容易。
就算找人再要緊,也不能耽擱陳真上私塾。
陳真撅起嘴,小聲道:“就算我去了私塾,沒準兒夫子又喝多了呢。”
炎顏:“夫子喝沒喝多是夫子的事,你去不去是你的態度問題,你只需管好你自己即可,趕緊回去!”
她的語調嚴肅,完全不容反駁的態度。
陳真擡頭看了眼天色:“距離唸書還有半個時辰呢,斷念崖距離此地不遠,我帶你們去了再趕回去也來得及。”
說完,孩子眼巴巴看着炎顏,拿軟乎話跟他纏磨:“好姐姐你就帶我去吧,我保證到了地方就乖乖回去唸書。”
陳真說話的時候,手裡的食盒還一晃一晃的。
想到這孩子還沒亮就出門來給他們送熱饃饃,博承賢有點不落忍。
他向炎顏低聲道:“既然還有半個時辰,師父就容這孩子引個路。等會兒到了地方,弟子送他回去唸書。”
聽博承賢這般說,又見陳真眼睛裡充滿期待,炎顏只得勉爲其難點頭應了。
“謝謝姐姐!謝謝哥哥!你們跟我來……”
陳真嘴甜地連聲道謝,到底是小孩子,喜歡看熱鬧,一溜煙兒就跑到前頭去了。
看孩子跑得急,博承賢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炎顏和邢玉堂走在最後。
邢玉堂問:“你覺得剛纔這孩子說屍身上長出草的那個原因可信麼?”
很明顯,邢玉堂對陳真的話有質疑。
炎顏幾乎想都沒想就點頭:“可信。”
見她說得篤定,邢玉堂擰眉:“你聽聞過此間事?”
炎顏搖頭:“沒有。”
邢玉堂不解地扭頭看她:“那你爲何這麼篤信一個小孩子的話?”
炎顏:“沒有原因。”
邢玉堂看向她。
炎顏就像長了側眼,不用看就知道邢玉堂用質疑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前面帶路的陳真身上,語調平靜:“暫時沒辦法搞懂的問題,我通常信直覺。”
邢玉堂眉頭擰地更緊了。
這姑娘的想法實在有點怪。
邢玉堂不信直覺。
他只信事實。
如果暫時沒辦法搞懂的事,他就會想盡辦法去搞懂。
炎顏卻突然問:“一起出來那麼多人,除了我和你找到人之外,你的屬下還有我的徒弟全都沒事,就只與你同行的那位向先生出了事。你有沒有想過,爲何會是他?”
問完, 炎顏扭頭看向邢玉堂。
邢玉堂沒回答炎顏的問題,他只是低垂着冷峻的眉目。
但是他的臉色卻不着痕跡沉下來些。
炎顏的視線自邢玉堂的臉上收回來,脣角勾出淺淺的笑:“你既然質疑陳真剛纔那話,不如我們打個賭如何?”
邢玉堂挑眉,有些意外看向她:“打賭?賭什麼?”
炎顏一笑:“賭等會兒找到了那位向先生,便能證明孩子的話到底可不可信。”
說完,她看着邢玉堂的眼睛,笑道:“我押,可信!”
邢玉堂與炎顏對視幾秒,痛快點頭:“好!賭注爲何?”
炎顏:“賭注便是:我在這鎮上所遇,不論何物,皆歸我所有。公子不得與我奪之。”
邢玉堂笑了:“姑娘來此地是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