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欺負我姐姐了?是不是孟欽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門外傳來君安懶懶散散的聲音,手裡還拿着啃了一半的蘋果,見了老夫人,握着蘋果彎腰行過一禮。
然後又對君玉歆燦爛一笑:“姐,你不必理那女人,不要臉的倒貼貨。”
“孟娘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小子說話別太傷人。”老夫人拿起柺杖敲到君安腿上。
君安連忙跳起來,笑嘻嘻認錯,不敢與奶奶造次,爬到貴妃榻後面替老夫人捶着肩,不輕不重,力道剛好。
君玉歆安靜站在一邊,看着老夫人和君安,她知在他們之間,這樣的親情纔是真正毫無瑕疵真心相待的。君府護短極是出名,君發財就做出過敢提着大刀上會審大堂,只爲護着鬧了混帳事的自己兒子安然無恙。
但君玉歆不明白的是,哪怕君家族中再多和諧關愛,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又與她有何關係?
君發財對她這個闊別十五年的女兒萬般寵愛,聽聞那日給過君玉歆難看的葉家被君發財整得流放了邊關。
自此,朝中再人敢提及君玉歆眼睛有異之事,此等滔天厚愛,君玉歆看着竟覺得十分荒謬。對一個拋棄了十五年的棋子,他們竟做到如斯地步,太可笑了。
君玉歆自認無才無德,一張白布蓋面便也無相貌可言,實在尋不出討喜之處。而君家忠於皇族之心數十年來不曾有過動搖,可便生君玉歆這雙眼睛卻與他們的忠心背道而馳,一個不好便能被人扣上“禍國殃民”的罵名,將整個君家陷於絕境,這也便是那位一心只爲相府好的孟欽孟姨娘要對自己動手的原因。
君玉歆又從未與這些家人真正相處過,便也談不上感情積累。
最後,且莫跟君玉歆說什麼血濃於水的混帳話,她從來不信這個。
如此看來,君玉歆怎麼都想不通,當年把自己送出去的君府,爲何對自己這般厚愛。
打孃胎裡便帶來的陰冷性子,很自然地讓君玉歆想到“利用”這個詞,君家毫無道理可言的厚愛,只有“利用”這一種說法解釋得通。
自己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利用呢?君玉歆不知道,但君玉歆知道,君府有很多東西值得她利用。
於是她不介意,做一做孝女的樣子。
比如老夫人是有心護住那孟欽的,君玉歆便也不急着找她了仇,慢慢存着,按着君睚眥必報的性子,存到最後總會來個一擊致命,以謝孟欽特殊的歡迎之禮。
君發財今日下早朝比平日裡都要早些,一回府還未更衣,便穿着那身四爪蟒袍的朝服趕來了老夫人的院子,這位明明權傾天下的宰相大人見着自己女兒時,卻別樣拘謹,連笑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君玉歆不高興。
“爹爹。”君玉歆醞釀了一整晚的情緒,今日這聲爹便叫得順口多了。
君發財一怔,差點喜極而泣。
“瞧你那沒出息樣兒。”君安嗤笑一聲。
“混帳小子!”君發財怒目圓瞪。
“老混帳,我是個混帳小子也是學你的!”君安纔不懼他,推着老夫人坐上飯桌,盛好米粥端到老夫人面前,又夾了些精緻小菜。
君發財還要再罵,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他訕訕收聲。
君安說不出的得意,拉着君玉歆坐下,又替她佈菜,口中唸叨着:“我聽說天機山粗茶淡飯,姐你怕是早就吃膩了,日後啊,只要是姐你想要的,就是龍鱗鳳爪,弟弟我也給你尋來。”
君玉歆樂得一笑,小子說話當真是混帳得沒邊,這話若是被有心人傳到宮中,君發財只怕又要提一回金刀,上一次會堂,救這小子去了。
“姐你笑起來可真好看。”混帳小子嘴特別甜,便是這張嘴哄得這京中女子讓他佔了便宜去還捨不得怨他。
他一邊忙活一邊問君發財:“說起來,哥怎麼還不回來?姐姐都回來多久了,他再不歸府像話嗎?”語氣中頗多不滿。
“皇帝前幾日又下聖旨,只怕你哥還要耽誤些時日,玉歆,你莫怪你哥哥,他也急着趕回來,只是皇命難違。”君發財無奈道。
“我看那狗皇帝就是事兒多,沛城那點破事憑我哥的能力要用這麼長時間?”君安罵罵咧咧,當真是半點不將皇權放在眼,老夫人拿筷子不輕不重敲了他一下,輕斥:“食不言,寢不語。”
“不礙事,反正我回來又不是隻住一兩日便走。”君玉歆微微一笑說道。
小皇帝明知自己要回府,還臨時給她哥哥下皇命,成心跟君府過不去這回事,她纔不信君家這羣人精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