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個剃着光頭穿着黑色背心的漢子笑着笑着突然眼角就溼潤起來，“老四的手術費終於有了，走，咱們快去醫院。”
聽這光頭漢子這麼說，剩下的兩人臉上的笑也僵住了。
這兩人都剃着小平頭，各穿了一黑一白的t恤，個頭不高，但是露在外面的胳膊卻有着清晰的肌肉紋理，顯然是經常鍛鍊形成的。
“走，老四恐怕早就等急了。”
說着三人拿了鑰匙就要出門。
曹景龍把車停到小區附近的停車位，然後從車上下來，摸出口袋裡的手機，看了一眼短信上的地址，轉頭又對着小區外面的門牌號對了對。
見一模一樣，他才鬆了口氣。
這個地方還真是不好找啊，他都跑錯兩次了。
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小區，房子都是舊式的，房齡絕對超過三十年，都是那種幾十年前的老樣式，小區內房屋間距太小，擠在一起，一眼掃去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附近是修高鐵的工地，大夏天的中午還轟轟隆隆的響着，大型器械的噪音叫人聽了煩躁不已，小區門口隨處可見進進出出帶着安全帽的工人。
曹景龍皺了皺眉，他在小區門口問了樓棟，在老門衛的指點下就朝着第七棟樓走去了。
陳舊窄小的樓道，隔音不好的牆壁裡，時不時傳出裡面住戶的說話聲，孩子的哭聲，吵架聲以及切菜聲等。
樓道內光線昏暗，樓道燈也壞了，一共八層，卻沒有電梯。
曹景龍一口氣走到了最頂層的八樓，分辨了十秒鐘才確定右邊是801。
他擡手要按旁邊的門鈴，卻發現舊樓里根本就沒裝過門鈴，只能轉而在鐵門上敲了敲。
不一會兒，就聽到裡面走近的腳步聲。
三人剛起身走向門口，鐵門就被人從外面敲響。
幾人奇怪的互相看了一眼，實在是想不起來，這個時候，而且還是這麼熱的夏天中午，會是誰來找他們。
“誰啊！”
曹景龍等在門外，等門被人從裡面拉開。
他一擡頭，見到門內的三人就愣住了。
“周狗子！”
“龍哥！怎麼是你！”
曹景龍愕然，如何也想不到這套房子裡住的竟然是他的老熟人！
被曹景龍喚做周狗子的正是當先的光頭大漢，其實，他大名並不叫“周狗子”，而是叫周法，周狗子只是他的諢號而已。
周法見到曹景龍一雙小眼都發亮了，他激動的拉住曹景龍的胳膊，“連長，你怎麼在這裡！”
周法身後的孔皓立馬擠開他，“連長，你還記得我不！”
曹景龍笑起來，“孔皓子，你這小子，現在也有個大人的樣子了！”
“你們兩堵在門口乾什麼，還不趕緊把老連長請進來。”孔祥宇無語的吼了一聲。
周法和孔皓這才發現他們把曹景龍堵在門外說話，實在是不太禮貌。
兩人連忙將曹景龍請進屋內。
等到四人一起坐在客廳的方桌邊聊天時，已經是五分鐘後。
孔祥宇特意給曹景龍泡了杯茶，“老連長，我還記得你特別喜歡喝茶呢，我們這沒什麼好茶，便宜貨，別嫌棄。”
曹景龍用手虛點了點孔祥宇，“你這個孔滑頭，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麼滑！”
孔祥宇嘿嘿笑起來，湊到曹景龍身邊坐下。
曹景龍擡頭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三人。
雖然現在三人還是挺年輕的，但是已經完全脫了五六年前的那股稚氣，一個個都是成熟的大男人了。
突然，曹景龍眉頭一皺，“怎麼只有你們三個，老四呢！”
曹景龍這一句話將三人都問的沉默起來。
一時間，客廳內陷入沉悶的靜謐中。
周法幾人是曹景龍帶過的小兵，那時候他們剛剛入伍，曹景龍之所以對他們印象格外深刻甚至還對他們多加照顧，不但因爲他們是他的同鄉，還因爲這幾人都是孤兒。
實際上他們一共四個人，都是晉北市一家孤兒院長大的。
成年後，又是一起去當兵。
除了周法孔皓孔祥宇，他們中還有一個叫方立新的。
四人中周法年紀最大，依照年齡排下去，孔皓老二，孔祥宇老三，方立新老四。
四人一起在孤兒院長大，感情特別好，其中方立新年紀最小，性格也最內向，平常都是三個哥哥護着他。
幾人一向形影不離，曹景龍還記得四人退伍手續都是一起辦的。
當時離開部隊的時候，四個人還專門去拜訪過他。
後來，他從老戰友那裡知道方立新本來是有留任部隊的機會的，他頭腦好，在軍工技術上有天賦，他們長官極力留下他，但是他還是拒絕了，義無反顧陪着幾個哥哥退伍。
見到幾人頹敗的神色，曹景龍倒抽了口氣，“兔崽子，說話啊，老四呢！”
周法被老連長吼的一愣，嘆了口氣道：“老四在醫院，我們剛剛準備出門就是要去醫院給老四送錢。”
“醫院？老四到底怎麼了？”曹景龍眉心都皺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聽到曹景龍詢問，三人也不瞞着了，將事情娓娓道來。
四人從退伍後，沒有文憑沒有技術又沒有親人支持，勉強靠賣體力爲生，也就方立新頭腦好點，找了家公司當網管，平時沒事的時候學學編程。
幾人年紀不大，又是初入社會，吃苦的時候不在少數，好不容易混了一年多，日子也好過了。
大家的日子也都漸漸穩定下來。
可是方立新卻被辭退了，原因是在公司替人背了黑鍋。
幸好他平時有寫劇本的愛好，在部隊的時候也自學過相關課程。
時不時接一些題材的劇本創作，然後再賣出去也能維持他學編程課程的學費和平時生活的開支。
這次他接了一家小型影視公司的單，花了小半年寫了一本劇本，說好的五萬塊錢酬勞，這一下子被公司辭退也能靠這五萬塊生活一段時間。
可影視公司卻鑽了空子，拿了劇本卻沒給方立新酬勞，說他超過合同的時限，違約，酬勞被扣除了。
方立新一時絕望，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輛麪包車撞到，進了醫院，肇事的麪包車早已逃之夭夭，方立新到現在卻仍躺在醫院病牀上等着錢動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