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有一個“前任”的前綴?
因爲她已經戰死了。
她清楚記得,那場死亡來得十分突然,甚至令她措手不及。
不過這也有好處,至少在她還沒來得及感受死亡的痛苦之前,她的意識已經從身體抽離。
耳邊轟鳴巨響,彷彿要震破耳膜,世界被渲染成一片紅光。
下一瞬,眼前的景物又化爲寂靜的黑暗,有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席捲了她的靈魂。
雖然就這麼死了,有些小小的遺憾。
不過對於很多戰士來講,能這麼毫無痛苦地死去,也是一種幸事。
只是,作爲一名無神論者,一向推崇科學的她,從未想過人死之後竟然還能有感覺。
令她哭笑不得的是,她死前沒經歷的痛苦,死後竟然結結實實嚐了一遍。
全身各處都傳來難以言喻的劇痛,平時受傷都不曾皺眉的她,竟然險些忍不住嚎叫出來。
疼,還是那種眼冒金星的疼。
這種痛覺給她留下刻骨的印象,彷彿被強硬塞進一隻小箱子,有人不停用外力向內壓縮,減小箱子內的空間。並且,這個過程彷彿沒有盡頭,不將她壓縮成巴掌大小就不甘心似的。
驀地,刻骨的劇痛似乎超越了某個極點,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撞到她腦袋上。
疼!
姜芃姬忍不住想要蜷縮身子,腦海中傳來的劇痛甚至強勢蓋過四肢傳來的痛,讓她沒有絲毫的理智和時間去思考其他東西。彷彿除了炸裂的痛和撕裂的痛,就沒有其他多餘存在。
熱!
不知道這個炸腦一般的劇痛維持了多久,她甚至都懷疑自己已經習慣了,一股說不出的灼熱又將她完全包圍,整個人像是掉進了無邊無際的火海,身體內的水分好似要蒸發殆盡。
我在哪裡?
大腦冒出這個指令的同時,她迫切想要睜開眼看看周遭環境。
難不成,她掉到了地獄?
然而事與願違,那雙眼皮竟像是灌了萬斤的鉛水,無論她怎麼努力,連一條縫兒都睜不開。
迷迷糊糊,意識飄散之時,耳旁隱約傳來縹緲的電子聲音。
冷硬的電子合成聲音距她越來越近,姜芃姬下意識想要支起耳朵,以便能聽歌清楚。
這是什麼……東西?
姜芃姬努力想要聚攏渙散的意識,想弄清楚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不過對方似乎並不想理會它,依舊徑自播報什麼東西。
一聲有些尖銳的聲音響起,姜芃姬驀地冒出一身冷汗。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裡像是被人塞進一團黑霧,想要思考,卻又想不起來什麼。
那個古怪的電子合成聲音還在不緊不慢地播報。
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年紀,姜芃姬的意識又清醒很多,耳邊的聲音也沒有那麼縹緲不實際了。
至此之後,那個聲音又沉寂起來,安安靜靜,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未等她進一步思考,一陣風似的東西拂過臉頰,渙散的感官又在向她聚攏。
隱隱約約,她覺得地面好像在晃動,並且隨着時間的推移,那種震動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吱呀吱呀吱呀——一陣木頭摩擦的聲音傳入耳畔,隨之而來的還有壓抑的啜泣聲。
有人?
她費力想要睜開眼睛,眼前由一片黑暗慢慢化爲模糊不清的景色。
只是她這個舉動太耗費氣力了,所以沒有維持多久,眼皮子一沉,又重新閉了回去。
“蘭亭哥哥……蘭亭哥哥……你醒醒……醒來看看婉兒……”
耳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呼喚,姜芃姬以爲和自己無關,卻沒想到聲音的主人一邊哭泣,一邊搖晃着她的肩膀,弄得本就昏沉疲倦的腦子幾近炸裂……
她有氣無力地道,“別、別晃我……頭暈……好難受……”
也許是她聲若蚊吶,輕得只有她自己能聽到,那個邊哭邊搖晃她的人並沒有停止惡劣行徑。
最後,姜芃姬擡手想要拂去那雙罪惡的手,然而雙臂重若千金,哪怕動一下手指頭,也耗費了全身的氣力。最後,她乾脆放棄這個舉動,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忍受耳畔聒噪的啜泣。
不能阻止,不能反抗,那就默默忍受吧,等她習慣了,說不定就不會覺得那麼難受了。
很顯然,這裡不止姜芃姬一人覺得哭聲很煩,對方還將這種厭惡表現出來。
“這些臭娘們兒只會哭哭啼啼,聽了人就心煩……呸!”
啐了口唾沫,趕車的粗獷男子舉着馬鞭用力抽打馬匹。
山路崎嶇,馬車顛簸得都要散架了。
他的咒罵並沒有讓馬車內的哭聲制止,反而因爲恐懼更加大聲了。
心煩之下,那個粗獷男子揚起馬鞭,狠狠抽了幾下車廂簾子,抽得一串珠子鈴鐺亂響,嚇得裡面的貴女花容失色,“再給老子哭兩聲,一鞭子抽死你們!”
在山道上奔馳的馬車不止一輛,另外還有兩輛馬車在後頭跑着,彼此間的距離並不遠。
若是在陌生山道上,這麼胡亂駕駛馬車,最大的可能就是車毀人亡。
不過這些車伕駕輕就熟,對山道更是瞭若指掌,加上趕時間,愣是將三輛精緻豪華的馬車開出了飆車的味道。
“別那麼兇,這可都是我們廢了大力氣才搶來的。裡面這些個小娘子,哪個不是河間郡鼎鼎有名的美人兒?別說這麼一羣,就算只見到一個,那也是上輩子積累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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