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春耕(四)

氣人的是,用軍營配給的草藥浸泡之後,肌肉就沒有那麼酸脹了,連偷懶的藉口都找不到。

如今還是大冬天啊,她們想要不被凍死就只能不停運動生熱,要是掉隊,說不準就會被埋在雪裡凍死,她們的主公還嚴肅警告過,要是有人被凍死在雪堆裡面,她是概不負責的。

要麼躺着被凍死,要麼咬牙爬起來。

誰都不想死,螻蟻尚且偷生,更別說這些來自窮苦人家的小姑娘。

面對訓練時候面臨的生存危機,每個人都卯足了勁兒,偶爾還會互幫互助。

這次你幫我下,下次我幫你,保證能活着度過每個黑暗的日子。

訓練增加,勢必會讓她們的食量暴增,原本小貓樣的胃口,如今吃飯跟搶着投胎樣。

姜芃姬對這些女兵的態度相當嚴苛,甚至算得上苛刻,那些男兵瞧了都覺得脊背寒。

別人下不了手,姜芃姬可不會憐香惜玉。

旦給這些小姑娘種“撒嬌裝可憐就能得到優待”的錯覺,她們根本不會真正拼命努力,反而有恃無恐。不管女子也好,男子也好,骨子裡都有種天生的惰性。

姜芃姬不能讓這種惰性萌芽,反而要將它扼殺在搖籃之內。

所以,姜芃姬從頭到尾沒有手軟過,心硬如鐵,連絲絲的柔和都不曾表現出來。

與男兵營不同,除了基礎體能訓練和兵器訓練,女營這裡並沒有軍陣演練,取而代之的是急救技能課程,聘請的郎中被她徵召個過來,暫時當做授課醫師,不僅要傳授姜芃姬弄出來的急救知識和技能,還要教會她們比較基礎的醫術。

開始,這郎中還覺得天方夜譚,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郎中他屈服了。

連兩個多月,日日如此。

“俺現在信了……這是預備將娘們兒當成爺們兒用……”

從姜芃姬教訓新兵營到如今,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女營的女兵都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先纖細的身姿和怯懦的表情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勻稱的個子和嚴肅正經的表情。

如今的女郎,身高大概在米五到米六之間,極少能有比這高的,姜芃姬是個例外。

這些小姑娘因爲大量的訓練和充足的營養供給,個頭反而有繼續生長的趨勢。

夜晚入夜之後,女兵們有些許自由時間,十人個帳篷,牀鋪都是緊挨着的。

聽到同帳篷的女郎嘀咕抱怨,另外的女兵也忍不住了。

“爺們兒都沒那麼慘吧?俺有個哥哥也在男兵營那邊,聽說比俺們還要輕鬆很多。”

十個小姑娘靜默了會兒,氣氛詭異的安靜,過了會兒……

“俺之前聽說,縣府招女人到軍營是爲了伺候爺們兒,可嚇死俺了……”

全都是雲英未嫁的小姑娘,她們不懂男女之事,但也知道什麼是“妓”。

清白人家的姑娘,有誰願意自賤去當下九流的妓啊。

有個女兵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裡,幽幽地開口。

“……現在……不知道該是開心呢……還是該哭呢……”

不用當妓,應該是要開心的,但是她們這段時間盡在哭了。

每天,她們幾乎是爬着回了帳篷,幾個人躲在被窩裡哭或者抱頭痛哭。

之前那個女兵翻了個身,趴着道,“聽說俺哥哥說……明兒個,俺們的餉銀要下來了……”

“咱們還有餉銀?”衆人懵了下,她們怎麼都不知道呢。

“有啊,俺哥哥不小心聽到的,說是每個人個月有百文和兩鬥米……”

這個水準不高,要是考慮到女兵吃喝穿用都是用軍營的,這就不低了。

“這消息準不準?”其他人連忙詢問。

“應該準的,畢竟俺們也是兵啊。聽主公的意思,以後也得上戰場殺敵的,不然俺們學這些東西做什麼?”女兵說到這裡,又笑嘻嘻地補充了句,“聽說隔壁那營啊,每個人領到的餉銀跟俺們樣的。”

這時候,有個十五六歲的女郎縮了縮脖子,低聲道,“俺怕死。”

另人道,“瞧這話說的,誰不怕死啊。被俺那個後孃送來的時候,那時候都想着這麼死了算了……現在麼,能上戰場殺敵,要是以後不小心立了軍功,說不定還能當個女將軍,就跟以前那些話本樣,多威風。”

“這樣可以嗎?”

“餉銀都跟那些爺們兒樣,立了軍功,爲什麼就不樣了?”

羣小姑娘沉默地想着,貌似也不是沒可能。

這時候躺帳篷最裡面的個女郎開口了。

“俺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想回家了,要是回去,指不定就要被賣給哪個歪瓜裂棗的男人當婆娘,每天被打,活得比家裡養得豬都不如……還是打人比較好,被打太疼了……”

說起打人,這些小姑娘又有的聊了。

“俺姐姐就是被她婆婆打死的,嫁到他們家之後就沒有天休息,多吃兩口飯都要被扇耳刮子,要是下地幹活遲了,打得更狠。後來懷孕九個月,那個婆婆照樣打。腳崴摔地上,那個老不死的還說她裝,最後孩子和姐姐都死了……那個老不死的,啥事兒都沒有……”

“要是俺以後嫁了人,誰敢打,摁在地上打回來!”

“嘻嘻,你打得過麼?那些大老爺們兒力氣可大了……”

“現在好好學唄,打不過難道就孬着任人打了?打死怎麼辦?”

“得了吧,力氣也不見得能多大。整天吃不飽飯,俺們還怕只軟腳蝦?”

睡前聊天幾乎成了女兵唯的樂趣。

白日訓練重,加上有人巡邏查夜,她們很快就睡了。

第二日,果然有人擡着糧食和銅錢過來。

這個消息令女兵營都振奮了,她們每個人都收到了兩百文和四鬥米。

這是兩個月的餉銀。

還沒等她們興奮完,給予每人心理陰影的姜芃姬出現了,很多人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全都收到餉銀了?”她問。

兩個多月,足夠女兵知道姜芃姬的性格,回答問題定要扯開嗓子,大聲回答。

“都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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