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心中不悅,但林月也沒有表現出來,她只是站住不動,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的女人。
以她的修爲,雖然她並沒有刻意放出神識,但這區區一輛馬車還阻擋不了她,她剛剛只是簡單地掃了一眼,便知道馬車裡的少年是中了毒,而且還是屬於一種從孃胎裡帶出來的胎毒,若不在半年之內清除,就會毒發身亡。
這人,她若要救,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別人卻好像不怎麼想給她機會洽。
修士一向講究隨心,雖然林月此刻的身份是凡人遊醫,但亦不會太過強求,若是對方讓她看診,她自然不介意救人一命,若是對方不信任她,她自然也不會上趕着自找沒趣,只能說明這少年與她無緣罷了!
“看什麼看?還不快滾?想要本姑娘將你當成騙子抓起來麼?”芯兒看着林月那身簡樸平常的裝扮,毫不掩飾眸中的鄙夷與不屑之色,越發得意地大聲喝斥道鈐!
對她的叫囂,林月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因爲她突然覺得很可笑,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口口聲聲說她是騙子,但她卻清楚地在對方的眸中看到了戒備與嫉妒的情緒,看來對方介意的並非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性別。
“倒在一旁的趙青對芯兒的態度極爲火大,怒道:“芯兒姑娘,你幹什麼?林姑娘是過來給少爺看診的,你身爲少爺的貼身女婢就是這樣待客的?”
“什麼客?她不過是個騙子……”
芯兒平時丈着主子的脾氣好,一向囂張慣了,想也不想,直接就開口反駁,然而她話還沒有說完,卻聽到馬車裡傳來了一聲中氣不足的怒斥:“芯兒,閉嘴!”
“少爺……”芯兒不甘地叫道。
“下去!”
“奴婢……”
芯兒仍然想要解釋,但卻被一旁的侍衛拉住了,只得狠狠地瞪了林月一眼,一跺腳,忿忿然地退開來。
見芯兒退到了一旁,趙青這才鬆了一口氣,客氣地對林月道:“林姑娘,請。”
林月也沒有客套,在趙青略微緊張的注視下,上了馬車。
“林月姑娘,在下教導無方,下人失禮了,還望姑娘不要見怪!”見林月上來,病容少年有點歉意地對她笑了笑,開口說道。
林月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而是打量了病容少年幾眼,眸中波瀾不驚。
對於林月的表現,在一旁暗中戒備的趙青卻暗暗點頭。
他家少爺可是京中有名的美麗男子,雖然自幼身體不好,疾病纏身,但卻長得一副好容貌,很多女子在第一次見到少爺的時候,都會被他的容貌驚豔失神,像林月這樣淡然的女子還從來沒有過。
看到林月這樣,那病容少年眸中亦閃過一抹異色,沉默了片刻,又淡淡地笑道:“在下慕京雲,京城人士,聽趙青說,林月姑娘是遊醫?在下看林月姑娘年紀小小,將來……”
“把手伸出來。”
慕京雲話到一半,卻冷不防被林月打斷了,當下不由一愣,剩下的話徹底哽在了喉嚨了。
見慕京雲愣愣地看着她,一動不動,林月不由蹩了蹩眉,冷淡地道:“我說讓你把手伸出來,你不伸手,我怎麼給你診脈?”
“咳咳……好,麻煩姑娘了。”慕京雲被林月嗆了一下,頓時臉色一紅,有點訕訕地伸出手來。
同時在心裡鬱悶,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怎地那麼兇悍?
見慕京雲伸出手,林月也沒有扭捏,直接伸手將纖纖玉指按在慕京雲的手腕上,片刻之後才鬆手,也沒有說話,只是隨意從身後的藥簍裡抓出一顆藥草,心念一動,將靈力注入藥草之中,然後將藥草遞給慕京雲,淡淡地說道:“將此草藥服下,我爲你施針,片刻便可痊癒!”
“什麼!”
“林姑娘!”
林月此話一出,馬車裡的兩個少年瞬間被她的話驚呆了,甚至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你說你可以治?”慕京雲張口結舌地看着林月,結結巴巴地道。
他之所以答應趙青,讓林月來給他看診,不過是不想辜負趙青的一番好意罷了,根本就沒有抱什麼希望。
他的病是從孃胎裡帶來的,這些年來,他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大夫,甚至這次連西水國的神醫也去看過了,而那些人卻毫無辦法,只是讓他慢慢調理,其實是告訴他,讓他等死得了。
經過西水國神醫的診斷之後,他其實心裡已經放棄了,沒有想到,在回國的路上,碰到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叫林月的少女遊醫,而對方的口氣卻大得出奇。
她到底是無知,還是太過妄?他的病連神醫都無法醫治,她卻簡單地看了一下,就說能治好?
趙青也驚疑地看着林月,明顯不相信她的話,不過他身爲侍衛,更擔心的是主子的安全,所以他在震驚之後,很快就鎮定下來,接過林月遞過來的草藥,仔細打量了片刻,不由皺眉道:“林姑娘,你確定你沒有開玩笑?這不過是普通的含珠草,對治療普通風寒有效,怎能治我家少爺的病?”
“你不信我?”林月蹩了蹩眉。普通的含珠草自然是不能治慕京雲的病,但她注入了靈力之後,自然效果不一樣,用來治這些普通病症綽綽有餘!
“在下並不是不信林姑娘,只是……”
趙青見林月神色不悅,不由住了口,他看了看手中的含珠草,心中不由苦笑。
本來見這林姑娘自稱是遊醫,又年紀輕輕自己出來闖蕩,本以爲她有幾分本事的,所以才起了心思,讓她來給少爺看看,現在看來,卻是他看錯人了。
這分明就是一個普通至極的含珠草,這種草藥在東華國一抓一大把,又怎麼可能能夠治得了少爺的病?這林月看起來挺正常的一個小姑娘,沒想到卻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
想到這裡,趙青不由沉下臉,正要開口下逐客令,卻突然聽到慕京雲開口說道:“趙青,將草藥給我。”
“少爺,你不會是……”
趙青聞言大驚失色,也顧不上林月在,急急開口想要勸阻,卻被慕京雲打斷:“林姑娘既然說能夠將我治好,我不仿就試試罷!”
“少爺,你不要勉強自己,要不,我們回京再找人看看……”
“趙青!你連我的話都不天了麼?更何況,你家少爺我現在到底如何,你心裡還不明白麼?”
“少爺……”趙青臉色一黯,還想要說什麼,但被慕京雲一瞪,只好閉上了嘴。
心裡卻後悔萬分,如此輕率地讓林月來爲慕京雲看診,現在鬧成這樣,最後卻是自家少爺受了罪……
“將草藥給我。”慕京雲在和趙青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暗中觀察林月,見對方始終神態自若,心中不由一動,竟然隱隱有了一些期盼,不由開口催促起趙青來。
趙青見此,只好不情不願地將手中的草藥遞過去,但看向林月的眼神卻變得不善起來。
這林月如果真的能治好少爺的病也就罷了,若是少爺有個好歹,就算對方是女子,他亦要她生不如死!
慕京雲將手中的草藥打量了片刻,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林月淡淡地問道:“林姑娘,不知服食此物,可有什麼禁忌之處?”
林月似笑非笑地掃了眼前這對主僕一眼,說道:“就此生服下即可。”
“好,我就姑且信姑娘一次!”
說完,慕京雲一咬牙,將手中的草藥放入口中,正想咀嚼,卻發現那草藥入口即化,瞬間化爲一道香甜清涼的汁液滑入喉嚨,而是汁液滑落喉嚨的剎那,他身上竟然覺得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
慕京雲不由神色一怔,瞬間猛地擡頭,雙眸閃閃發亮地看向林月。
“少爺,你怎麼樣?”
一直盯住慕京雲的趙青,見此忍不住擔心地開口問道。
然而慕京雲卻不理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月,有些激動地說道:“林姑娘,你……”
慕京雲並不是毫無見識的富家少爺,剛剛那草藥不同尋常變化,已經讓他心知眼前這個少女恐怕不是普通人,而且剛剛他服下草藥,也絕對不是普通的含珠草,也許這個叫林月的少女並沒有說謊,她也許真的能夠治好他的病!
林月神色不變地看了一眼慕京雲,淡淡地說道:“將手伸出來。”
“哦,是。”
這一次,慕京雲沒有任何猶豫地伸出了手。
林月握住他的手腕,右手纖指一動,只見銀光一閃,銀針在其中指尖上刺了一下,然後隨手在對方的肩膀一點。林月的動作極快,甚至連一旁看着的趙青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頓時臉色大變,正想上前阻止,卻見一道黑血從慕京雲的指尖颮射而出,落在馬車的夾板上,發出一陣嗤嗤聲,只是片刻,那黑色的血液便將夾板腐蝕出一個碗口大的洞。
“這是……”看到這一幕,趙青頓時驚呆了。
林月卻沒有理他,只是鬆開慕京雲的手腕,淡淡地道:“好了,你身內的毒素已經全部清除,過幾天再進補一段時間,身體便可復原。”
慕京雲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在瞬間輕鬆了不少,他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眸,看着林月,激動不已地顫聲道:“林姑娘,你,你說我的病已經痊癒了?”
“沒錯,你根本就沒有什麼病,不過是孃胎裡帶來的胎毒罷了,現在這些毒素已經清除,你的身體自然無礙。”
“我,我……”慕京雲內心的激動幾乎無法語言,一時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從小這病弱的身體讓他受了不少折磨,他出生顯赫,本來像他這樣的年紀應該大有作爲,可是因爲這副身體,他平時連門都少出,只能在家小心地養着,更不要說去做其他事了。饒是這樣,活到了現在也不容易,而現在就連神醫都說他的病情無法再拖延了,他本來已經徹底放棄,只想回家,然後等待死亡來臨,卻沒有想到……
在去西水國求醫的時候,父王一直不相信他的病已經沒治,一直說他會遇到貴人,一定會好起來的。
現在看來,這林姑娘可不就是他的貴人?
而趙青此刻的心情也比慕京雲好不到那裡去,他有點不敢置信地道:“少爺,你,你的病真的好了?”
慕京雲點了點頭,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對林月雙手抱拳,行了一個大禮,說道:“林姑娘對在下有再造之恩,此救命大恩,無以爲報,日後林姑娘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儘管提出來。”
“身爲醫者,救人治病乃是我職責,慕公子不必如此!若是慕公子過意不去,只須將我送到陌陽城便可。”
林月罷了罷手,淡淡地說道。
“這怎麼可以?林姑娘,你救了我家少爺,我們自然要報答你的恩情,你若執意拒絕,豈不是讓我等過意不去?”
見林月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再想想自己等人之前對她的態度,趙青心裡不由愧疚萬分,一時羞慚得臉都紅了,此刻又見林月並沒有挾恩圖報,不由急急開口。
林月見此,不由蹩了蹩眉,沉思了片刻,忽然見馬車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塊晶瑩的綠色玉壁,便隨手取過來,在手上拋了兩下,道:“若是你們執意要謝,那就將此物送給我當酬勞好了!”
看見林月的舉動,慕京雲與趙青面面相窺,雖然仍然覺得虧欠了林月,但也知道對方已意決,當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開口道:“既然林姑娘喜歡,那便拿去好了。”
林月十分滿意二人的識相,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就下了馬車。
剛下馬車,就被守在外面的芯兒瞪了一眼,然後一陣風掠過,芯兒已經上了馬車,裡面傳來了對方緊張關切的聲音:“少爺,你怎麼樣……”
林月不想再聽這些無聊的話,自然走到一旁,而她剛剛站定,趙青就跟了上來,態度十分恭敬地對林月道:“林姑娘,車隊還有一輛空車,你若不嫌棄的話,可以上去休息一下,等到了陌陽城,在下再通知姑娘。”
林月自然不會與他客氣,十分自然的上了另一輛馬車,靠在軟踏上閉目養神。
看到這一幕,趙青不由又怔了一下,心裡不由有些複雜。
這林姑娘看來應該是性子古怪的奇人,希望之前的事她不要放在心裡纔好,這樣的人,若能結交,對於少爺來說,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可惜,這林姑娘應該是性子淡泊之人,並不像一般人那般將錢財之物放在眼裡。
這樣的人物,就算少爺有心拉攏,恐怕也不容易,畢竟林姑娘不是尋常人,權勢對於她來說,應該沒有什麼作用。
想到這裡,趙青不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定下心神,開始打點車隊起程。
車隊在路旁耽擱了大半個時辰,現在終於重新啓程,開始向陌陽城的方向緩緩走去。
林月靠在軟榻上,撩起車簾,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目光所及四周,除了翻滾飛揚的塵土,便是那些路過的凡人,這些景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什麼有些令人枯躁,但落在林月的眼中,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看着冒着漫天塵埃在辛苦趕路的凡人,一股許久未曾有過的感覺,慢慢涌上心頭,在這一刻,林月體內的靈力,居然緩緩自行運轉起來,四周的靈力,彷彿是被其所引,迅速涌動而來。
此時若是有化神修士在此,定會震驚的發現,林月的身體隨着吸收靈力,還緩緩從體內散發出一絲絲極淺黑色霧氣,這霧氣雖然顏色極淺,肉眼幾乎看不見,但卻確確實實存在,彷彿是從林月的毛孔中滲出,然後一絲絲消失在空氣中。
這些黑色物質,其實是積累在林月體內的戾氣,身爲修士,終究避免不了殺戮,而一但手沾血腥,其體內就會形成一種戾氣,而殺人越多,犯下殺孽越重的修士,體內積累的戾氣也越多,而這些戾氣,若是不能及時解決,最後將會成爲修士修煉道路之上最大的阻礙。
而林月,之前之所以無法順利化神,除了因爲心境不夠之外,還有很大是原因是因爲這些戾氣,而如今,在陰差陽錯之下,驟然放鬆心情,卻是無意中將這些戾氣釋放出了一些。
微風吹來,勾起了林月的青絲,在不知不覺間,她竟然進入了入定之中,再次醒來,她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入定,果然是修士提高修爲最快的方法,剛剛她入定的時間雖然短,但她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連靈力也凝實了不少,如今,她是真正的,沒有任何隱患地踏進了元嬰後期巔峰層次,已經可以梢梢碰觸到化神的屏障了,只待日後心境提升,自然可以成功化神。
至於剛剛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黑色物質,林月不由蹩了蹩眉,她並沒有見過這樣的物質,但那東西給她的感覺十分不好,而且還是從她的身體裡散發出去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月沉思了片刻,又用神識細細地將自己的身體檢查了一遍,卻沒有任何發現,心裡頓時微沉,剛剛的好心情也一掃而空。
那些黑色物質不知道是什麼,她竟然檢查不出任何異常,看來以後必須要多加小心,下次若再有入定的機會,一定要將那些黑色物質研究清楚。
她可不喜歡自己的身體裡有着不知名的隱患,這樣讓她實在無法安心下來修煉。
不過相對來說,她選擇這個化神的方法,應該是選對了,只要全心投入,應該能夠將那些黑色物質徹底散發出來。
想到這裡,林月的心又定了下來,再次恢復了原來的平靜,只是,卻也找不到剛剛那樣玄妙的感覺了。
其實她不知道,剛剛就在她入定的瞬間,因爲吸引而來的靈氣,隨着車隊緩緩前行的衆人也略有所感,不過這些都是凡人,再加上又沒有特別留意,所以也就是感覺到剎那身心舒暢,心醉神迷罷了。
而這樣的感覺,距離林月馬車最近的趙青感覺特別清晰,幾乎在林月入定的瞬間,趙青感覺到身體暖洋洋的,彷彿有一股暖流在身體內遊走,而他許久沒有動過的內力,竟然蠢蠢欲動,瞬間突破了一個境界。
這入趙青心中大喜,同時又覺得古怪萬分,不過找不出原因的他,也就只當自己好運,無端端地,突破了一個境界,武功也更上了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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