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由地愣住，自然也包括陳進軍。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陳進軍纔回過神來，有些奇怪地問道：“因爲我？這怎麼可能？難道你不知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出去拋頭露面的嗎？！”
海棠朵朵對此並不否認，輕輕地點點頭，眼眶溼潤，似要哭出來：“爺爺你肯定忘記了，我十歲那年生日，你送了我什麼。”
陳進軍扭頭看了一眼某個方向，說道：“我沒忘記，你十歲那年，我送了你一架鋼琴。難道就因爲這個你就喜歡上了這個職業？”
海棠朵朵搖頭，“當然不是，我到現在也彈的不是很好。我只是想告訴您，那年我生日，您從百忙之中回到家裡給我過生日，然後我很開心，因爲我許久不見的爺爺回來了。那是我到現在爲止過的最高興最快樂最滿足的一個生日。我爲您唱了幾首歌，您也很開心，抱着我，對我說，我唱歌很好聽，要是唱給別人聽，別人肯定也會很高興，很喜歡。您還對我說，要我以後多唱給您聽。
於是從那天開始，我就開始學習音樂，開始練歌，後來更是瞞着您報考了音樂學院，又說通了爸爸成了一名歌星。”
“你是想說，你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爲當年我對你的那幾句誇獎？”陳進軍問。
海棠朵朵再次搖頭，“不是因爲您當時對我的鼓勵和誇獎，而是……因爲我那次唱歌的時候，您第一次對我笑。我知道，您只喜歡哥哥，因爲他是男孩子。您認爲女孩子遠遠不如男孩子，所以從小都是我外婆和我奶奶照看我，您每次匆匆忙忙的回到家裡，把所有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教導我哥哥的身上，對我幾乎是不管不問。
您說您喜歡我唱歌，說我唱歌很好聽，應該唱給更多的人聽。
我以爲我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您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而且就會喜歡我。
可是後來，當我真的踏入這個行業以後，我發現很多事情和我想的並不一樣。唱歌並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且從來沒有讓我真正的快樂，畢竟從一開始，我就只是想要唱歌給您聽，讓您知道，您不止是有個孫子，還有一個孫女。
我做過很多的努力，希望得到您的注意，您的喜歡，但是你從來都沒有給予過我回應。
唯一一次就是我十歲生日那次，你送了我鋼琴，固然我知道，您是經過我爸爸的提醒，纔想起來那天是我的生日，鋼琴甚至其實都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只不過掛在你的名義上而已。
可是您當時真的對我笑了，而且真的很開心。
我以爲我這樣做，您就會更開心，更喜歡我。
小孩子的想法很奇怪，當時的我並不明白你爲何只喜歡哥哥，不喜歡我。
但是每次放學，都是奶奶或者是外婆又或者是媽媽去接我，我都很失望，也很羨慕那些跟在爺爺身後的孩子們。
當然這種可笑的想法現在已經沒有了，畢竟我已經長大了。
也知道了你爲何不喜歡我的真正原因。
只是那又怎麼辦呢？
我已經進入了這個行業，被很多人知道，被很多人喜歡。
我唱歌的時候看着他們哭，看着他們笑，看着
他們對我的支持，我覺得我爲您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還是有意義的。
故而我不能辜負他們，我要繼續唱歌給他們聽，給更多喜歡我的人聽。
所以，我不會離開這個行業的，至少現在不會。”
海棠朵朵一口氣說了很多，說的很慢，彷彿生怕自己哪個字沒有被自己爺爺聽清楚。
可是說完以後，她卻是淚流滿面，眼睛裡到處都是無盡的委屈。
陳進軍吃驚地說不出來話來，萬萬沒想到，自己最不高興的事情，卻是自己一手導致的！偏偏這些年來，自己爲此和自己的孫女發過無數次的脾氣。
葉洛開了口，一上來就是一針見血的諷刺：“真不要臉啊……”
“葉洛！”陳述憤怒地握拳，“你再這樣說話，哪怕被你打死，我也不能任由你三番五次的侮辱我爺爺！”
“咦？小陳，你覺得我哪裡說的不對嗎？來來來，我和你辯論辯論，咱以理服人，不要總是打打殺殺的。”
陳述頓時語塞，憋紅了一張臉，也都沒有想出什麼來，只能是弱弱地回了一句：“爺爺是長輩！你，你是晚輩！”
“哦，對，那我收回剛纔的話語，修改一下，不是真不要臉，是老不要臉，這樣可以了吧？”
陳述真的要打人了，可是一拳下去之後，被葉洛隨意的化解，更是被葉洛直接按在了椅子上，痛的不行。
“媽蛋的老子現在還生氣呢，我也想揍人，我特麼的明說了？”葉洛生氣的說道，“搞半天，罵自己孫女有傷風化，是戲子，起因卻是因爲他自己，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不要臉的事情嗎？”
“閉嘴。”陳忠正臉色不自然地對葉洛喊了一句。
“老陳，你也覺得我說的不對嗎？”葉洛冷漠地反問着。
海棠朵朵嚇的都顧不得再去哭，跑過去一把推開葉洛，急急地說道，“你，你幹什麼呀……”
“沒事，嚇嚇他們。”葉洛笑呵呵地給海棠朵朵擦拭着眼淚，旋即將其強行抱在懷裡，如同宣誓主權似得，“陳老頭，你給我聽好了，朵朵想要繼續唱歌這個事情，你們誰要是再敢有反對意見，不要爲難她，直接來找我。我要是不讓你們心甘情願的收回你們的反對意見，我特麼的就不姓葉。
飯也吃了，話也說了，我累了，要回家睡大覺去了，再見了各位。”
說着葉洛半抱着海棠朵朵就要離開。
海棠朵朵哪裡能離開，更不可能允許葉洛這般胡鬧。
正掙扎着，葉洛忽地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笑眯眯地看着海棠朵朵的外婆，“老太太，要不要一起走啊？我送你啊。”
朵朵外婆愣了愣，看了看身邊的人，默默起起身。
“站住。”陳進軍這話喊的有些心虛，並不嚴厲，或者是隻是假裝嚴厲，“話還沒說完，走什麼走？你吃完了？”
葉洛無語，甚至是嘆了口氣。
“再坐坐吧。”陳進軍這一句，明顯就有些哀求的意味了。
“那就再坐坐？”葉洛問海棠朵朵。
海棠朵朵咬脣，“這裡是我家，我又沒說要走。”
“少來，你有新家
了，家裡還有個男人呢。”葉洛笑呵呵的鬆開海棠朵朵，被海棠朵朵拉着又走了回去坐下。
“我一直都搞不明白朵朵爲何執意要去唱歌，因此沒少和她發脾氣。”陳進軍沉吟半晌，主動開了口，但是眼神卻落在身前的菜餚上，沒有去看任何人，“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其實一切都是因爲我的原因。”
“這孩子總是這樣，有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肯說。”陳忠正嘆口氣，幫着自己父親說話。
葉洛不爽地敲敲桌子，“老陳，是她不想說，還是找不到人說？”
陳忠正立即沒了言語，臉色變得越發的不自然。
“不用爭辯這些，我的錯，就是我的錯，找各種理由，只會讓我覺得虛僞，更何況還是面對家人的虛僞。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朵朵你會因爲當年爺爺的幾句話，幾個笑臉就做出這樣的決定……爺爺毀了你足足十多年的時光！而這部分的時光，是無法彌補的。”
海棠朵朵淌着淚水，輕輕地搖着頭，“怎麼會，爺爺，您也知道，我只是想唱歌而已，並沒有吃什麼苦，更何況還是在自己家裡的公司裡就職，更不會受到任何的委屈。”
“可是如果當年爺爺沒說那樣的話呢？你現在會不會有着自己的興趣，爲了自己而去追求屬於自己的理想？”陳進軍深深地嘆口氣，“有個事情我一直沒和你說，爺爺其實是三代單傳……所以從小就被你的老爺爺教導，以後要多生兒子傳宗接代，免得斷了香火。這種事情放在現在來看，當然是很可笑的。可是爺爺畢竟和你們不是一代人……我只有你爸爸一個兒子，而後你爸爸又只有你哥哥一個兒子……我害怕啊！對我們來說，斷了香火可是對不起祖宗的事情！逼着你爸爸要了第二個孩子，結果還是個女孩兒，爺爺自然失望……”
“老陳你不行啊！”葉洛嘴欠地立即說道，“生完兩個就沒能力要了？沒出息。”
“我去，你給我滾蛋啊。”陳述嗷嗷叫着，恨不得掐死葉洛。
“我知道的。”海棠朵朵沒理會葉洛的胡鬧，“外婆和我說過你們這些老人的想法，她也和我說，要，要我以後多，多生幾個寶寶，所以爺爺，我理解您。”
陳進軍還是嘆息，“理解有什麼用？我已經老了，就算我意識到真正的錯誤，你也已經長大，甚至都已經結婚了，我想彌補又能彌補幾年？人生最艹蛋的事情莫過於錯過的事情無法挽回，爺爺錯了，真的錯了。”
葉洛肅然起敬，嘴上卻仍舊歹毒的很：“聽着像句人話？”
“朵朵你先把這個混蛋趕走行不行？”陳述無奈，只好求助海棠朵朵。
“你不要說話了好不好……我們，我們家不像是你們家那樣隨意的。”海棠朵朵哀求地看着葉洛。
葉洛笑，“那這種冷冰冰且又死板的家你還待着幹什麼啊？跟我走啊！我們那邊多歡樂啊！那才叫家，你看看你這個家，嫂子連笑一聲都笑的不行，活着多累。”
“這也是我的錯。”陳進軍彷彿是來做檢討的，“畢竟我是軍人出身，規矩什麼的特別多，自然而然的就影響到了家裡人。不過沒關係，現在不是有了你這個不正經的小傢伙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