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隨着一輛解放141進入營區的大門，一個菸頭已經從帆布篷後面彈出。
進入營門往右一拐，車並沒有開太遠，就已經看到了三層樓的營房。
到了三月份，天氣已然沒有那麼冷，在老兵將後面的擋箱板打開之後，簡短明瞭的催促下車指令，很快就讓包括林磊在內的九名新兵動了起來。
“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
一毛倆的年輕軍官，口令或拉長或短促進行整隊。
“給你們介紹一下你們的班長，張明輝，因爲這裡是訓練單位，所以你們在這裡只是學兵，從今天開始，你們要經歷爲期半年的集訓，大道理我不想講，現在帶回班級，整理行李入庫房，將你們的作訓服和迷彩服個留下一套，出去一動十公里，先了解一下營區內外的情況。”年輕軍官下達指令，當真是讓九名新兵有種想哭的衝動。
“立正，向右~~~轉，隨我進營房。”
一級士官板着臉，根本就沒什麼說話的機會。
對於年輕軍官的說法，林磊臉上則是微有獰笑，讓人感覺也是不好惹的主。
進入營房一樓左拐，到了第三個猶如小教室的房間，林磊已然看到了五張上下鋪，以及一張單人牀。
“自己選上下鋪。”
一級士官對九名新學兵知會一嘴，似乎是想觀察九人的性格。
儘管以後一個班，都得發揚發揚風格，不過另外八個人，則是隱晦將目光看向了林磊，對他這個刺頭有所顧忌。
林磊也沒客氣，率先在一張靠牆的雙人牀，選了一個下鋪，完全就是一副多吃多佔的樣子。
在林磊選完牀鋪之後，另外八個人卻沒有一個人選他的上鋪，將整張牀都留給了他。
“滋~~~”
部隊行李袋的拉鎖聲響起，林磊將迷彩服、軍大衣和幾樣洗漱用品很快拿了出來，臉盆也從揹包卸下。
“將行李袋和行李箱先歸攏到一起，再把揹包好好打一打，別跑着跑着散開了。”一級士官對九名學兵交代道。
“到了庫房放置行李之後，順便將九把鍬、兩把鎬和兩個大掃帚取回來。”看到一衆學兵的行李收拾好，一級士官示意各拿各的行李，將衆人帶去了同在一層的庫房。
其實林磊也不清楚拿鍬幹什麼，但卻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今年訓練營整體推進，所以活是非常多的，訓練之餘你們也要負責幹些活。”將工具拿回來立在班裡的角落之後，一級士官纔對一衆學兵解釋道。
“今年會有三個學兵連，同時也有女兵，但在訓練和勞動之中，卻是不分男女的，有能耐你們就跳，受不了的則是自動淘汰，說實話，比起往年的集訓環境，今年算是好很多了，你們也是沾了整體推進的光。”一級士官示意換上迷彩服的同時，平淡對衆人道。
雖然天沒有一二月份的時候冷，但包括林磊在內，還有幾名學兵依舊穿着棉襖棉褲。
剛從新兵連過來，一衆學兵都知道，穿着這麼厚，來一動十公里是什麼滋味，是以在換迷彩服的時候，衆人顯得頗爲慌亂。
“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們換衣服，都穿大頭鞋準備出門。”一級士官並沒有人性化管理的意思，好像就是讓衆人穿得厚一點兒沉一點兒跑。
“屁股都沒捱到牀，就要拉出去，看來這半年比起新兵連還要難熬。”林磊心中暗歎，覺得同步兵團同在延城自治州的特訓營，有些不同尋常。
比起另外八名學兵，林磊能夠明顯感受到，一級士官那隱晦的戾氣，這是一種上過戰場的人，纔能有的獨特氣質。
一級士官將班級九人帶出，簡單整隊之後就已經開始帶着跑起來，也沒有喊口號的意思。
不同於林磊一衆人揹着揹包，一級士官雖然帶着跑，可是一身特種迷彩服，卻顯得輕快了許多。
在整個營區跑了一圈，林磊這才感覺到營區很大，三個學兵連彼此駐紮的頗遠，而且還有後山林區。
跟着跑上後山林區的九名學兵，沒有人知道十公里是多遠，用之前一毛倆幹部的話來說，是跑步瞭解情況，可是這又不算圈，什麼時候說跑完十公里，也就帶隊班長才心裡有數，否則即便林磊等人大致感覺差不多，那也是不作數。
這還沒出營區，單單跑上後山，一些人就已經呼哧帶喘，如果不是九人身體素質過硬，只怕都得有跑倒下的。
“都跟上，下山的時候注意點兒別受傷。”一級士官完全習慣一樣，遊刃有餘對衆人道。
一直跑了半個多小時，待到出了營區，入眼所見外面則是土路，以及一望無際的莊稼地。
“這地方挺偏僻啊！”
林磊跑在土路之上，呼吸均勻心中暗歎道。
“特訓營雖不是駐紮在山裡，但這邊山比較多，山林也是主要的訓練場，再者就是老機場，我現在帶你們去機場那邊看看。”一級士官一邊跑一邊介紹道。
沿着還算寬闊的土路上跑了很長時間才左拐，可是林磊等人還是沒看到什麼機場。
“班長，這已經有十公里了吧？”
一名蒙區的學兵，在跑了一個多小時之後，終於受不了變音問道。
“每個地方的十公里，可能都有不同的定義吧，副連長所說的十公里，是轉了營區之後帶到機場，再轉山道，隨後返回營區，每年特訓營都是這個樣子的。”一級士官神色淡定，有着同樣是過來人的模樣。
“就是跑到廢爲止唄？”
林磊在隊伍中，心裡默默笑語嘀咕着。
“報告，跑不動了……”
一名從沈市來的學兵，上氣不接下氣，好像是要死過去了的樣子，其實自從上完山之後，一些人雙腿就好似灌鉛了一般。
“再堅持堅持，特訓營實行的是淘汰制，如果連第一天都堅持不下來，你們就得哪來的回哪去了，要相信自己，同樣是學兵，別人能做到的，你就能做到。”一級士官並沒有咆哮，反而對着喘不過氣的新兵鼓勵，步伐也控制的很有節奏。
在林磊看來，帶隊的老兵吼兩嗓子，效果沒準都比這個好，軟勸纔是越來越套人的，更是讓人看不到前路。
不知道是因爲跑得時間太長，還是穿得厚的關係，一衆學兵漸漸的，連帶喘氣，上身都冒起了輕微的白煙，汗水順着臉頰就往下滴答。
儘管剛從新兵連出來，可是一衆學兵也沒有進行過如此強度的訓練。
“弱者無言！”
對於一級士官都沒有問衆人的名字，林磊同他的想法倒是差不多，照這麼整下去，短時間就被淘汰的人，今生再相見，對於彼此而言恐怕也是一個過客，根本就不需要記住對方的姓名。
“都挺住了，隊伍不會因爲誰而停下，後面也沒有回收你們的人，如果掉隊了，你們人生地不熟的，將再無法跟上隊伍，你們應該是新兵連中的佼佼者，這點兒強度的訓練，怎麼也能堅持下來。”一級士官對着一衆學兵道。
所幸沒帶槍什麼的，可單單一個揹包的負重，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中，也是壓垮駱駝的一根稻草。
“還有餘力的，互相幫幫忙，你們是一個班的，也算是一個小集體，不能眼瞅着戰友掉隊，即便是拉是背，也得將戰友帶回去。”一級士官對林磊幾人道。
“我艹，他說得倒是好聽！”
林磊心中暗罵，但還是將一名有些不行的藏區學兵，揹包給拿了下來。
直到一衆學兵，都已經跑懵圈，一個看似挺長，卻不是過於寬闊的廢舊機場，才呈現在了眼前。
“以後咱們沒事，會經常過來這邊幹活，主要就是修機場綠化帶，通俗易懂的就是刨溝。”一級士官對着一衆學兵道。
“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一名蒙區的學兵，也已經是踉踉蹌蹌，隨時都會倒地的模樣。
“還有一段山道，馬上就完事了。”
一級士官給出迴應的過程中，林磊倒是發現了機場附近有偵查員。
對於一級士官的說法，一衆學兵都沒有人再相信了，跑到機場就已經廢了，天知道山路還有多遠多長，尤其是一想到可能還要跑回去，衆人就不免有些絕望。
“班長，我實在是不行了……”
一名沈市出來的學兵，舉手都頗爲艱難，報告之後就已經一頭栽倒在地。
“廢物，是男人就別說自己不行，你給我起來，一起出來的，就要一起回去，你，扶他起來繼續跑。”一級士官語氣終於有了變化，帶有強烈的命令之意，對倒地學兵大聲言語之後，又指了指林磊。
看着一級士官帶着剩下的人繞圈跑，可就是不停，林磊不由暗罵，他不是不放棄這個倒地已經不行的學兵，而是要將其他人也給拖垮。
然而，對於一級士官怎麼說都有理的情況，林磊無奈之下，還是將倒地學兵攙了起來。
都說是死沉死沉的，此時林磊也感覺到了，已經脫力的青年學兵，是多麼的重。
“繼續跑，若跑不動咱們可以慢點兒，稍稍調整一下，不用着急。”一級士官的說法，讓林磊面色不由微微抽搐。
這早上喝了些牛奶，吃了饅頭和菜之後，被折騰到特訓營，到現在還沒進食，眼看着天都要跑暗了，這回去能不能有晚飯都難說。
“喔~~~”
就在林磊想着吃的時候，被他攙着跑的青年學兵，則是忍不住乾嘔，讓人毫不懷疑這要是肚子裡有食，非得直接吐出來。
“不行了，我心臟難受……”
從沈市出來的學兵，當真是有了放棄之意，雙腿已經不再繼續前進，更是加重了林磊的負擔。
“只要你不死，就給我跑，更別說特訓營還有死亡名額。”一級士官語氣已經很不善。
“跑死跑殘跑懷孕。”
林磊這時也是唧唧歪歪，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一級士官陰沉看了林磊一眼，則是被他用陰笑的目光迴應過去。
對於林瘋子又犯病，同在一個部隊新兵連出來的八名新兵，都是暗暗擔心，會出現什麼暴力衝突。
“看你還挺有勁兒的，拖上他跑。”
一級士官對林磊笑了笑，倒也沒繼續說不中聽的。
隨着跑得慢了，天色一黑，上山即便不走林間小道，山路上沒個路燈，還是頗爲慎人的。
到了山路上，被林磊攙扶着的新學兵，是徹底放挺，拉都拉不動，相繼倒地的還有一名蒙區學兵。
“報告，放水。”
徹底倒下兩個，林磊倒是輕鬆不少，覺得出的汗將棉襖和棉褲溻透了，終於來了尿。
“都緩口氣，該歇一會兒歇一會兒，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但不許坐在地上，更不許躺在地上。”似乎看出來兩名學兵已經完全挨不住，一級士官這才讓衆人喘口氣。
其實林磊倒是非常清楚，跑了這麼長時間一旦歇下來，如果繼續跑的話，只會更加的遭罪難以忍耐。
“呼~~~”
在山路邊上迎風放完水之後，林磊只覺得身上立刻就涼了下來，這纔打開水壺，小口補充了些水分長出一口氣。
“真特麼累。”
林磊雖小聲嘀咕，不過又餓又困的意味卻更多。
沒多大一會兒功夫，兩名穿着迷彩服的偵查員就跟了上來，其中一人甚至背了野戰電臺發報機。
“這批兵素質真不行，有兩個徹底跑拉了，看着倒是挺壯！”一級士官對後跟上來的兩名偵查員笑道。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不過也正常，第一天挨不過去的大有人在，到此一遊的就交給我們吧，女兵都有的比你們強。”揹着電臺發報機的偵查員，臉上露出玩味之意。
“動起來吧，繼續跑，這都幾點了，還想不想回營區了。”一級士官有些抹不開面，對林磊七人召喚道。
一路上，真是應了林磊的想法，端可謂是跑到廢爲止，即便是這樣，倒地的還是得被拉起來。
直到跑完盤山路，沿途又跑回營區，一個班也僅有三個人能夠支持下來。
半夜的營房門口，除了林磊之外，一個班剩下的兩名學兵，則是直接倒在地上，不斷喘着粗氣，體力已然是完全透支。
“你也別站着了，戰友都倒下去了，你還站着，似乎也不太好，卸下揹包，後倒準備。”一級士官喘息也有些亂，可是說到後來，卻又是暗含勁力。
“瑪的，這可是水泥地啊！”
對於一級士官的命令，林磊將被汗水打透的揹包卸下，在立正的基礎上，左腳向左分開約與肩同寬，屈膝半蹲，兩臂後襬，手指張開，腰儘量的挺直。
“倒。”
一級士官指令下達的同時，只見林磊上體後仰起右腳，挺腹勾頭，以臂、肩及背部着地，透出一聲嘭響。
“三個都有，端腹。”
一級士官看了看林磊，也沒放過另外兩個學兵，似乎不將三人折磨致死不善罷甘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