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方本來黑沉沉的臉,聽到趙海那句話,明顯地有種停滯下來一切活動似的那麼一僵。很難短暫就恢復了平靜,在縣委書記的位子上,每天幾乎都會看到類似的舉報信,他也不會你真放在心上的,要不然,縣裡的工作也就都圍繞這些舉報信來開展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吳遠方看舉報信的心態更多的是想從中瞭解到下面的幹部背後的一面,今後任用或進行鬥爭時纔會更加主動而有力,關鍵時候拋出一點東西來,足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對這一點,吳遠方很有心得。
就算真的這封信驚動了市裡,吳遠方也不會太在意,現在不少人都是越級進行舉報的,市裡對這些事的做法,和他也相差不大。都是王縣裡壓,要縣裡自行處理,這既是對縣裡的領導表示信任,更是對縣裡的工作表示最友好的支持。所有的舉報信五一不是針對領導幹部的,而這些領導幹部也都是縣裡的主要領導提拔任用,要是市裡水要對舉報信裡的事進行追究,勢必要涉及到下面縣裡的領導。這樣會使得彼此在工作上的配合,利益上的交換,就容易出現偏差。
就算是敵手方的見到舉報信,一般而言也不會藉機鬧出什麼大動靜來。因爲你手裡握着對方的舉報信,而對方手裡就沒有你的舉報信?誰都不會是乾淨的屁股,指出他人時往往也會將自家的事給捅出來。不到最關鍵之時,誰都不會將舉報信這樣的事來當真。
吳遠方深知這一點,明知道這封舉報信驚動了市裡,也還是平靜地看着。見心裡所說的事雖令人髮指,但轉念想那不就是一個幹部在生活上不檢點嘛。趙雲海在高鬥鎮所做的工作,縣裡也是看見的,所取得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當然,關於趙雲海的舉報信每年都有一大把。這一次的舉報趙雲海,似乎要真實很多,材料也很翔實,要落實要覈查也都不難。吳遠方看着,不由地往最後一頁看去,見上面落有名字,才又翻到舉報信的開頭,見那裡果真是寫着同樣的名字。
“實名舉報?”吳遠方有些驚訝。一萬封舉報信也不會有一封是落自己名字的,對信上所寫的名字,他不知道是不是高鬥鎮的幹部。但前後名字相同了,就感覺到這舉報信的不同。所有的舉報人都不肯將自己完全折進這樣的事件裡,就怕自己真沒有路可走。雖說,組織上承諾對舉報人要保密、要保護,但實際上是怎麼樣的,人人心裡都清楚。除非有了決絕之心,纔會進行實名舉報的。如今的保密,哪還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說縣裡,市裡、省裡的常委會還沒有開完,會上所作的決定就廣撒出消息來了,其他就更不要說。吳遠方知道如今的組織的公信力根本就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謊言,他也覺得無奈,但事實就是這樣。那是滿足在宣傳上的需要而已,實際上也沒有人再會相信了。
吳遠方心頭電轉,確實見舉報信上署有真名後,看向趙海。趙海說,“是啊,驚動市裡也是因爲實名舉報。”
“嗯……”吳遠方就覺得這樣的事發生在換屆之時,發生在柳河縣對縣裡的影響可不小,至少會讓市裡對縣裡考察幹部工作沒有做到完善,這樣的印象會不會對他有直接的影響力?繼而影響到他今後的升遷?
吳遠方看着趙海沒有轉開的意思,心裡的那種不快也不知道是對趙雲海、縣裡組織部門、還是對舉報者本人。舉報者本可以通過其他正當途徑來向組織反映這一問題,可以在內部消化這些問題,免得讓縣裡的工作被動。(當然,吳遠方不會想到每一年縣裡都收到關於趙雲海的舉報信不少,可縣裡從沒有認真對待。)
趙海自然能夠體會到書記的一些心思,書記心裡對這一點事肯定不高興,誰喜歡自己控制及的範圍裡有不好的事情給捅到市裡去?紀委在這方面也是多少有些責任的,說明事先沒有做好工作,才讓這事給弄到市裡。趙海知道該解釋兩句,舉報信交送到市裡那是沒有辦法的事,誰也無法保證,但相關的工作要是紀委都沒有做好,他也不敢過來向書記彙報。“我們是昨天下午拿到同樣的舉報信,是在公示榜那舉報箱裡得到的,因爲是實名舉報,下面的人也不敢隨意處理。送交我手裡後我讓他們做了些工作,信裡的簽名確實是高鬥鎮的兩位幹部,也如同材料裡所寫的,是一對夫妻,工作才幾年。趙勤東在鎮裡是國土專幹還是趙雲海提議的,吳麗娟是負責計生的幹部,至於材料裡的事是不是事實,書記,接下來……”
趙海自然要等書記有了決策後,才能夠決定是不是立案、查案,紀委的工作的人要服從全縣的大局。這時要將自己的那種尊重之意順口表達出來。
“胡鬧。”吳遠方脫口而出,使得趙海一怔,隨即見吳遠方還在看着舉報信,才知道他說的是信裡面的事,只是不知道是在說趙勤東夫婦還是說趙雲海。“市裡有什麼指示……”吳遠方從思緒信裡超脫出來,對市裡的意見卻是一定要了解的。
“書記,縣裡雖說在昨天就拿到這舉報信了,可我們有一些具體的工作要做,也就要一定的時間。今天下午,市裡李鍾達書記的秘書在電話裡提到這封信,問縣裡是不是知道。秘書沒有說李書記的意思,也沒有透露出市裡怎麼得知這一舉報信的。我想,秘書出來說話那就表示李書記對這事關心了的,書記你……”
李鍾達是柳市市紀委書記,雖說在市裡的聲望不算高,可他卻是傾向於市長徐燕萍陣營裡,趙海雖說對市裡的領導所知不多,也沒有太過應的關係,但對李鍾達這位系統裡的頂頭領導還是知道性格的,這一次李鍾達沒有直接開口,那是鎮裡的幹部才正科級,還沒有資格走進市紀委書記的工作中,也算給縣裡一些緩衝的時間來處理這一起實名舉報事件。
對於實名舉報的份量,趙海自然能夠找到所包含的東西,和普通舉報不同的是,這一類舉報都要做一做工作,要有所交待才能將他們紀委的責任卸開。
“還有什麼猶豫的,這樣的事一定要查,要一查到底……”吳遠方得知市裡李鍾達的秘書關照過這事後,當即就有了自己的態度,口氣雖說得嚴厲,但具體要怎麼去做,真要查出來後,會怎麼樣?此時也都還沒有想的。
在吳遠方心裡,像趙雲海在高鬥鎮裡所作所爲也當真有些過火,就算在工作上有再多的政績,也要借這樣的機會敲一敲警鐘,要不然今後會走偏了方向的。對下面工作上有突出業績的幹部,吳遠方心裡對他們還是很關心的。
“書記……”趙海對吳遠方也摸得透,越是這種口氣,紀委做工作時就越要把握好分寸。吳遠方見趙海算是不錯的,能夠尊重他這個一把手,也就不會和趙海玩什麼板眼,指着包間裡的座椅說,“老趙,先坐下說,吃飯了嗎?”
“書記……”趙海之前也想將這事弄明白,他們紀委工作開展起來纔會有更準確的分寸,知道吳遠方在酒樓裡,錯過這機會後要再找他就不是很容易的。晚飯卻是沒有吃,吳遠方也就看出來了,將何放叫進來,要他讓酒樓安排幾個菜,他和趙海一起吃飯。
趙海也想要這樣的機會,高鬥鎮的情況他了解得不少,雖說時間短,但對趙雲海在鎮裡的一些事也就有所瞭解,舉報信的不論是他在生活上還是經濟上的問題,屬於真實的可能性很大,書記的調子雖說先表態要查,但查了後要怎麼樣來處理,纔是最重要的。要不然,紀委的幹部工作做了,人也得罪了,今後他們走出去左右都不是人。
兩人在等飯的過程中,喝着查、抽着煙,有何放在安排到不用兩位領導費一點心思。坐下來聊着,趙海也不知道要怎麼將心裡的疑問表達出來。紀委是單獨部門,工作上縣委書記也不會直接說,但紀委卻又要服從全縣的大局。
說到這一次的換屆的煩心事,吳遠方偶爾就會嘆氣。全縣換屆工作雖說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也就充分體現了縣委的掌控能力,他這個一把手自然不希望出現哪怕是一點點的問題來。
趙海幾次試探後,吳遠方也都沒有具體的指示,他也就不再做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兩人吃飯,趙海就想着要怎麼定下這個調子。市裡那邊要有所交待、縣裡也要有所態度,至於具體工作也得下去做一做,但卻不能夠將事情鬧大,鬧出影響柳河縣大局的事來。
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