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裡的意圖很快也就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楊秀峰的離任和陳靜順利地接了開發區主任的位子。楊秀峰這些天一直保持着不喜不怒道神態,對省裡這樣安排,也不做任何抱怨。就算有人給他道喜,也只是苦笑一下,不多做解釋之類的。其實大家也都明白對楊秀峰說來,等於是省裡將他幾年來的辛苦拼搏,在眼看着勝利果實到手,卻讓人給摘走。要是楊秀峰能夠很順意地到南方市這種發配的地方去,那才叫怪事的。只是在體制裡,沒有多少可選擇的,上級只要一句工作需要就沒有選擇地到新的崗位上去,否則,今後的仕途基本上就這樣了結了的。當然,也有特殊的例子,但想楊秀峰這樣的不是世家出來的人,就沒有其他的機會了。
在柳市這邊,匆匆忙忙地將工作交接了,也就在開發區裡赴宴送別,隨即就到省裡去。家裡都沒有商量好,而李秀梅等人也只是在電話裡說了些今後的打算,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再見面了。到省裡也很簡便,省裡領導找談話,將省裡的意圖再一次說出來,要楊秀峰大膽地進行工作,省裡已經有統一的認識和態度,對南方市要進行大刀闊斧地大動手術。言下之意,楊秀峰到南方市去,既是事業的開拓者也是打破之前那一潭死水的炸彈。楊秀峰經過這些天來,對自己即將到南方市去也沒有多少心裡的壓力,就算華董所說的那樣,自己才四十歲,正式自己事業打基礎的最佳時段,而已經如今的資源已然不少,就算一個人到南方市去,也不是就沒有辦法可想。只要能夠破局,使得南方市有所改變,即將結束有所提升,對自己說來不會比在開發區那邊的政績差,甚至從某種角度上說,也就完成了自己從專家型轉變到徹底的行政事業上來。這種轉變要是有足夠的業績來支持,今後再往下走,就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也會走得更遠。
從華董的話裡,楊秀峰隱隱聽出,只要在南方市裡做出成效來,今後在蔣國吉身邊就不再是跟隨那樣簡單,而是完全成爲蔣國吉陣營裡的一個主將,就算自己不站僅蔣國吉那一系裡,其他從京城裡延伸下來的派系,也都會很熱情地接納到體系的核心裡去。到時,楊秀峰的仕途就不是目前所能夠估測到的,這種飛躍性的機會不會多,而蔣國吉也是那種真要幹一番事業的人,不會讓他吃虧。
心裡自然也明白,自己要不是有柳市開發區裡的努力和成績,蔣國吉在三年前也不會將自己吸納進去,那時候,蔣國吉肯定只是在觀望。但這三年來的工作,讓他看出了楊秀峰對工作的那種心性和工作的能力。對於在這樣的人,果斷地壓一壓擔子,好好地磨練磨練,纔會更好地更紮實地成長起來。要走進蔣國吉等人的核心陣營裡,必然要到副部級後纔有可能。
不會以爲自己就沒有機會的。
談話既是例行公事也是一種勉勵,對南方市的情況也會做一些介紹的。楊秀峰在上次蔣國吉談話之後,在工作中也在收集着南方市那邊的情況。雖說很籠統,但也給自己一些思路和想法。
到南方市去,排開蔣國吉的工作意圖之外,單純從工作上看,對自己也是有利有弊的。首先,柳省的經濟建設都在向前大步邁進,省裡對南方市就地不動已經到了一種忍耐的極限了,這樣的形勢下確實是很有利的,就算在南方市得罪某些人,省裡也會因爲要經濟業績而維護自己的。自己在改變上也必然有一種氣勢,在南方市裡其他諸多的領導,也知道自己到南方市的原因,他們對自己就會有些忌憚,怕省裡真的就無法容忍。造成的後果,自然是他們吃虧。其次,隨着全省的經濟形勢好轉,在南方市裡不少的根本和羣衆,也都有很大觸動的,對南方市的不作爲或沒有能力進行作爲,心裡是有看法的。這種向上求進的思潮,引導好了,也就將是今後最有力的支持者。如此看來,在南方市不是沒有基礎,而是沒有找準切入問題的角度。再次,但對自己的前途而言,到南方市去雖說前途難測,更需要自己紮紮實實地幹幾年,纔有可能見到效益,到時候就會有一想不到的大收穫。
不利的一面也不少,省裡到底有多大的決心,此時還是看不到的。省裡與南方市那邊的各方勢力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蔣國吉要想破局,但實際情況彙報會如他所願,事實上未必就會如此的。或許,只是蔣國吉和省委那邊私下的意思,就算在常委會裡過了這個提議,但真正執行起來卻是另一回事了。要不,只要將南方市的格局打破,就不會有這樣難辦了。再說,在工作上,南方市的思想意識還比較保守與守舊,就連基礎的百姓也都缺少經濟的意識。要推動經濟,不單單是方法方式問題,更主要的缺陷是在人們的觀念。而對楊秀峰說來,到南方市去要是成功了,固然是好。但要是在南方市裡與諸方爭鬥中失利,就有可能會落到另一種境地裡去。當然這種情況對蔣國吉而言不會有多少損失的,但對楊秀峰而言,將是難以承受的結果。要是在柳市開發區那邊,就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和危險性。
只是,楊秀峰是在沒有選擇的可能。
南方市最特殊的一點,楊秀峰實現已經摸清楚了,這是徐燕萍跟他交待的。省裡的領導和其他人也都沒有說及這個問題,他們或許不好說透或許真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這一點,也讓楊秀峰頭很大,不知道要怎麼樣來解開這個節———就是已經已經退下來的原省委書記張浩之,如今在京城裡雖不任職,但卻掛着一個虛銜的職,他的弟弟的女婿是南方市的市委書記;而南方市市長卻是退居二線但還有着較大影響力的省人大副主任黃徵軍的侄子,市委書記和市長有這樣硬扎的關係,而在南方市裡又彼此掐着架,當真會讓人很撓頭的。
蔣國吉要是直接對張浩之或黃徵軍發難,也都能夠將他們鎮住的,只是,兩人都已經退出了職位,再要發難也就不好,至少傳出去會讓很多人病垢的。楊秀峰也是到了省裡後,給省裡找談話類,從接到徐燕萍的郵件,得知這些最隱秘的東西。
或許,在省裡或在南方市,這些也都不是什麼隱秘,才使得南方市遲遲沒有動作,省裡還有如此好的忍耐力。
楊秀峰見到這一資料後,心裡當真有如黃連一般地苦了。只是,事情已經到這一步,只有見招拆招。
省裡對楊秀峰的赴任很重視,指令來周誠目前在省委組織部裡很有話語權的副部長親自護送。對於常務副市長這樣的職位說來,副部長護送不算是很高的待遇,但周誠在本標準裡和常務副部長沒有什麼區別,也就是將楊秀峰赴任的事情在低調的同時,也很重視了。省裡讓楊秀峰到南方市去,是爲了抓經濟建設,而不是爲了打仗,所以省裡的支持也就不會太張揚,這一點,蔣國吉也明着跟楊秀峰交待過。只是,在經濟建設工作中,要是遇到什麼阻力,儘管跟省裡反應,省裡會做出相應的支持,保證他能夠將經濟建設工作做好。其他的承諾,蔣國吉也不會明着給他,楊秀峰知道,到南方市去要說不打仗,怎麼可能做好自己的工作?
在組織部門前見到周誠之前,楊秀峰還在想着,張浩之還有多少影響力?對南方市或省裡會干預到哪種程度?而黃徵軍這位老領導,就在省裡,對今後自己任常務副市長的選舉都還有着不小的影響力吧。
但目前,這兩尊大神到底是南方市哪些人藉着他們的氣勢,還是省裡對兩人的猜測所致,導致省裡對南方市的一再退讓和容忍,又或是兩位大神真的不甘寂寞,藉着後輩還要對具體的施政指手劃腳,將他們的意思貫徹到南方市去?這些問題,估計就算問蔣國吉,他也不會都弄清楚吧,即使他心裡明白,也不會對自己說什麼吧。
周誠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秘書兼資利用就跟在他身後,夾着包。楊秀峰迎上後,說,“周部長,謝謝您啊,要辛苦您跑一趟了。”“應該的,是我們組織部的工作嘛。再說,爲你老弟就多走幾趟,心裡都喜歡。你的進步,就是我們工作的成績嘛。”周誠雖說想要顯得更熱情些,但有下面的人跟在身後,還是無法像平時見面那般放得開。楊秀峰與周誠身後的年輕人握了手,表示了下之後,也就不在停留。三人往下面走去,車就停在大院裡。
等三人下到底樓後,車邊的司機也就爲他們打開了車門。年輕人帶着包坐進前排,楊秀峰站在門邊,做一個請的姿態。周誠說,“先上先上,今天你纔是正主啊。”楊秀峰哪肯?知道到南方市之後,下車時肯定車旁會有人的,總部能夠讓周誠先下車而自己再慢慢地下來。和領導的關係、以及尊重領導,在細節上就極爲重要。他不想一到南方市就留下一個壞印象來。特別是一些較爲閉塞的地方,對官場裡的規矩就更顯得重要,這也是一些守舊思潮在維繫着他們的所謂尊嚴,而極力宣揚這一套的。
因爲在這一套價值觀裡,他們的權益得到了最大的擴大和保障,也使得所有外圍的人都存着心思來進行鑽營。有了鑽營之心,那種利益鏈條纔會維繫並壯大起來。之前,楊秀峰最初接觸滕兆海時,當時的那種情景楊秀峰自然有着深刻的理解。不論是當初的他,還是李光潔等人,也都是那種價值觀的忠實信徒和執行者。在南方市,這種價值觀的市場自然會更加濃厚的。
是非得失、褒貶榮辱不是以各種績效來進行比較,看一個人是不是好,是看他能不能在一些細節上的做法是不是按照體制裡的潛在習氣相吻合。做得好,就看着合意,否則,就將人劃在另一種等次,有機會就滿嘴地貶斥噴糞,務求讓她們看不順眼的人遺臭萬年才甘心。
在某些地方官場習氣之惡劣,楊秀峰聽陳靜說得更多,她在徐燕萍身邊也就知道更廣更多的情況。以前,楊秀峰也覺得那些都是常態,適應不了的人自然就會在競爭最激烈的官場裡給淘汰下來,但最近三年裡,沉浸在工作中的他,對這些都認識也就有了根本性的改變。接觸多了蔣國吉、沈贄、華董、李華等這些真正的成功者,也使得他對不少的人和事,都有了自己的看法。
周誠見楊秀峰執意讓他先上車,也就笑了笑,上到車裡後,周誠說,“也好,秀峰啊,你這樣小心地去上任,讓我很放心了。等回來有機會在跟省長說說你的委屈,總不會讓你太委屈的。”“謝謝部長。”楊秀峰知道他的意思,車裡雖說有秘書在,周誠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但兩人在後排裡說話聲音不大,秘書和司機在前排也聽不到什麼。當然,周誠能夠將兩人帶着,自然是信得過的人。
車出了省城,從省城到南方市不算很遠,也就三百公里的路程,只是接近南方市後,那邊就會進入山區。車速也就會慢下來,所有從南方市到省城,通常要六七個小時。遇上雨霧天氣,需要的時間會更多。
出省城後,周誠和楊秀峰也就說話聊天,來消磨這些時間。說得最多的,也就是南方市的情況。在此之前,周誠等省裡領導都沒有多給他介紹那邊的情況的,對南方市主要領導的私密關係,更是不提,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楊秀峰不知道這些纔會有更多的勇氣,還是下等楊秀峰在莽莽撞撞之中,鬧出些事情來,鬧大了省裡纔會下決心來解決南方市的問題。
周誠在車上說到,目前的南方市大體可分爲兩大主要陣營,以市委書記陳丹輝爲主的,掌控着市裡常委裡的五票,此前的常務副市長也是陳丹輝的人,對市裡的大局卻不因他手裡有五票就穩佔上風。市長黃國友在市政府裡對市委進行着有效的抗衡,手裡緊握着四票,偶爾會爭取到騎牆的票數,就會在常委會裡爭到勝局。兩方在每一個問題上基本都要打一打擂臺,但兩方對經濟建設的具體工作都沒有那種運作的人才,同時,也將主要精力都放在兩軍對壘之上,而沒有更多的精力來進行建設。
當然,周誠說得很隱晦與策略,不會很直接地說出來。也沒有說出陳丹輝的四票是哪幾個人,黃國友的四票又是哪幾個人。而在遊離票裡,是不是能夠將他們爭取過來。這些話,周誠作爲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自然不能夠親口說出來的,周誠不是那種太靈動的人,性格如此,能夠說到這些讓自己心裡有底,也就是很難爲他了。畢竟,今後會怎麼樣,還是要在具體的工作中慢慢地摸索,慢慢地找到工作的節點而進行突破。
不過,在我們國度裡,這種權力構架也就註定會是這樣子的。說一陣南方市,兩人又說一陣周誠的情況。周誠有可能在短時間裡就升到常務副部長的,但要等之前的老部長先退下來,才能夠空處位子。不過,如今省委組織部裡的主要工作,也都實際上地落在周誠的肩上。楊秀峰表示了恭喜,周誠也沒有虛推,表示今後真要到了手後,會在省裡請大家聚一聚的。
上午九點多鐘從省城裡出發,快到南方市的邊界時,已經到了中午。秘書回頭請示,問是不是先吃了午餐再走。轉過一道大坡後就賺有一處所在,給人們從南方市到省城,或從省城去南方市的車歇腳吃飯之處。
周誠對這裡熟悉着,看着楊秀峰說,“到南方市還要三四個小時,下來歇一歇也好。怎麼樣?”“我聽領導安排。”楊秀峰笑着說,自己不會有什麼的,但周誠在車裡坐久了,身體上肯定會難受的。“那我們就停一個小時,這裡的菜還不錯。這家店也很會揪住商機,又在南方市邊界上,秀峰你也考察考察。”
“好,先看看南方市的第一站。有部長陪着考察工作,那待遇就完全不同了。”楊秀峰笑着說,南方市也該知道今天自己過來,行程上已經定好,會在下午五點到南方市市政府裡開會宣佈楊秀峰的任職。時間上也會很充足的,只是,南方市那邊會不會有人過來迎接?
自己一個常務副市長,周誠還不是名正言順的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憑兩人的身份,也不夠南方市的人到邊界來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