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程瀟瀟心裡惦記着陸謹言，臉上一直都沒什麼笑容，銀奇也看出來，只要他出現了，自己就休想佔據她心中的任何地位。
只是不甘心啊，努力了這麼久，眼看着就要靠近，始終沒有走到最後一步，這個世上有陸謹言存在，瀟瀟就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以前瀟瀟說他不懂愛情，現在他終於懂了，也明白了，可是爲什麼會這麼難過？
“瀟瀟！我們可以聊聊嗎？”
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程瀟瀟放下筷子，將陸銘交給了沈清。
兩人直接在樓上的咖啡廳找了位置坐下來，燈光昏黃，環境優雅，本是一個約會的勝地，兩人的心中，各懷心事，沒有任何喜悅。
話在舌尖打轉，程瀟瀟端着咖啡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已經跟一開始相遇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從他身上看到的變化，讓她既難過，又感動，他爲自己做過的事情，有很多，每一件對她的影響都很深刻，如果先遇上的人不是陸謹言，那麼銀奇跟她的結局，會怎樣？
“瀟瀟！”他主動開口，打破沉默。
她眉目沉靜，等着他接下來難以啓齒的話。
“我們是不是不可能了？”
她將杯子放了下來，眼神裡泛起波瀾，卻殘忍回答了他的話。
“對不起，我們……真的沒有辦法。”
“爲什麼，瀟瀟，爲什麼你放不下他呢？陸謹言逃避了這麼多年，你卻可以輕易原諒他，可是我守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你看不見嗎？你說我不懂愛，可是現在我全部給你了。”
壓抑了太久的話，說出來的那一刻發現也不是那麼艱難，他嘶啞的嗓音帶着悲傷被渲染得讓人心碎。
“對不起，不管他好不好，我必須承認，如果沒有陸謹言，就沒有你後來遇見的我，有些事情註定的，就算他什麼都不好，我也始終沒有辦法放手了。”
“瀟瀟，他看不見了，你真的甘心嗎？”
銀奇不相信，一個女人跟一個瞎子過一輩子，真的會幸福？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他還是陸謹言，是陸銘的父親，這一點不會改變，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照顧，但是感恩不能代表愛情，我不愛你，這是事實，銀奇，一個人的愛情很苦。”
“呵呵！”他勾脣苦笑：“原來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她曾經跟他說：如果你還沒喜歡上我，就別喜歡，如果喜歡上了，就別愛上，一個人的愛情，很苦，是啊，苦不堪言，他切身體會，又無法解脫，三人行，註定有一個是要落單的，感情的世界裡容不下第三者。
“放手吧，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我也不能讓他繼續活在沒有安全感的世界裡了，他看不見，他只有我，你還有全世界。”
“那如果看不見的人是我呢？”銀奇懷着最後的一絲希望。
她沉默，沉靜的眼神裡，透出滿滿的哀傷。
“是這樣，還是不可以是嗎？”
“沒有如果，你擁有的東西太多，所以得不到其中一件，你會覺得征服欲很強烈，但其實並沒有那麼好，愛情也沒有那麼重要，人沒有愛情不會死，但陸謹言不一樣，他連光芒都沒有，我曾答應過他，做他的眼睛，所以這輩子，我只能跟他在一起了，他也只有我。”
“你說得都沒錯，但我不甘心還是輸給他了。”
他自認沒有任何一點輸給陸謹言，只錯在他們相遇的時間不對，就這一樣，就足以判死刑了嗎？未免對他太不公平了。
“可是有些人是無法替代的，他就是我心裡無法替代的那個人，銀奇，你這麼聰明，沒可能一直不知道，自欺欺人，該結束了。”
“瀟瀟，你真殘忍。”
“我只能選擇一個，而那個人，是陸謹言。”
所以我註定要傷害你，無論你是否怨恨，也無法給予更多回應，她不能丟下一個付出一切，最後全世界只剩下她程瀟瀟的男人。
銀奇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放到桌面上：“很久就想這麼做了，又一直覺得時機不對，以後恐怕都沒有機會了。”他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枚鑽石戒指，看尺寸，就知道價值不菲。
“它會有適合的主人。”
“可是我只想將它送給你。”
程瀟瀟推開：“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收，它不屬於我，將來說不定你會後悔現在的這個決定，許多人在沒有遇上對的那個人以前，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可以走進自己的心裡，但其實不是，你看陸謹言不就成功取代周祁安了嗎？”
“那爲什麼我無法取代他？”
“因爲我不是對的人。”
“瀟瀟，我說不過你，三年的陪伴，你都可以毫不動心，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好，好到可以讓你奮不顧身，甘於寂寞，也不肯給我一點點愛。”
她覺得嘴裡的咖啡很苦，比以往喝過任何一次都要苦。
“到此爲止吧，你會有屬於自己更好的選擇，不管怎麼樣，以後我們還是要見面的，希望可以看到你過得開心。”
“瀟瀟！”他將盒子推過去：“你就當是普通禮物，收下吧。”
她搖頭：“如果僅僅是普通禮物，我不會拒絕，它對於我的意義，跟你的意義，都不是這麼簡單，爲了我們三個人好，收回去吧。”
“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嗎？”
“隨時歡迎你。”
程瀟瀟離開了，銀奇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戒指還孤零零的躺在桌上，他拿起來，放在指尖，心裡疼得呼吸都不敢用力氣。
佛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沈清將程瀟瀟送到樓下的時候，陸銘已經睡着了，沈清抱着他，程瀟瀟提着盒子，裡面裝着的是一部分的食物，她還真不忍心看着那個老男人捱餓。
將陸銘放到牀上之後沈清就走了，程瀟瀟打開客廳的小燈，拿着鑰匙去了對面。
幸虧還知道管他拿了鑰匙，不然還真不知道他會不會給她開門，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真正踏入他家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彷彿觸電一樣疼到了骨子裡，整個客廳沒有一絲生氣，黑漆漆的，她只能勉強透過敞開的窗戶，看清楚屋子裡的大致輪廓。
沙發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靜靜坐在那裡，彷彿雕塑，她的眼淚剎那間順着臉頰滑落下來，這幾年來，他是不是每天都這樣度過漫長的黑暗。
對於他來說沒有夜晚跟白天的區別，只有唯一的一條狗在這裡陪他，所以他是怎麼活過來的？
她又愛又恨，且替他心疼，到底要想多少事情，才能夠熬過一天，日復一日，他沒有瘋掉，還能完好如初的出現在她面前。
原先準備好的說辭，哽咽在喉嚨，無數聲音都在這一刻盪漾無存。
她輕手輕腳走過去，從他面前一把將人抱住，親吻他的脣。
陸謹言渾身一震，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雙手用力將她抱住，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甚至恍恍惚惚，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她過來找自己了。
“瀟瀟！你回來了嗎？”
他用力迴應她的親吻，反客爲主，將她整個身軀都控制在懷中。
“別走了，別丟下我！”
他嘶啞的嗓音染上慾望，更加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兩人都氣息不穩，緊緊擁抱在一起，彼此都可以聽見對方清晰的心跳，誰都沒有說話，靜靜享受着難得的平靜，捨不得打破。
很久，她才離開他的懷抱，因爲沒有開燈，看不到他此刻臉上表情，但這不重要，並不影響自己接下來想要對他說的一些話。
“餓了嗎？”
陸謹言的肚子很配合的叫了起來。
“陸先生，下次你還敢不敢耍脾氣呢？”
陸謹言搖頭：“老婆最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從陸謹言懷中站起來，將帶過來的盒子打開，搬到他跟前：“那就聽話，吃飯吧，吃完之後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他突然覺得好像上斷頭臺之前的最後一頓。
“瀟瀟，你該不會是準備要收拾我吧。”
“你先吃，吃完再告訴你。”
陸謹言不得已，只能默默的端起盒子，安靜吃飯，程瀟瀟將大燈打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整個過程，都在心裡頭組織着語言。
她必須要跟陸謹言達成共識，一個他永遠都不能違約的共識。
他拖拖拉拉，用了二十多分鐘才吃完，程瀟瀟有的是耐心，就這麼安靜等着，也不催他，用紙巾替他擦拭脣角的時候，陸謹言知道等待的宣判終於要來臨了。
他決定不去吃飯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按照她的性子，回來一定會跟他約法三章。
然而他等了很久，並沒有跟他想的那樣，而是一個很輕柔的親吻，她的小心翼翼，閉着眼睛也可以察覺到。
“瀟瀟！”
“感受到了嗎？”程瀟瀟抓着他的手，在他脣上又咬了一口，這一次用了力氣，他痛呼一聲，卻沒有掙扎：“陸先生，我咬你，你會覺得疼，可是你自暴自棄，將自己一個人關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你覺得我僅僅是疼嗎？”
她將他的手放在胸口：“你看，我有心跳，但那是因爲你，我可以一時賭氣不理你，可是你不能一直躲着我，你說過允許我任性，可是現在你不守承諾了，你還想逃走是嗎？”
她聲音顫抖，滾燙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我等了你三年，不是爲了要看着你繼續疏遠我，不管外面有多少人在我面前說喜歡，可是這裡。”她捂着胸口：“只能裝下你一個人，我允許你在我的世界裡橫行霸道，你卻生生將我從你的世界裡趕走，你對自己殘忍，對我，對我們的孩子，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