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剛落，華容的臉上瞬間一片死寂，她的嘴脣不住地哆嗦着，眼睛狠狠地瞪了我半天，身子慢慢坐到了椅子上。
她低着頭，像一尊塑像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許久之後，她輕聲說道：“王凱旋，你贏了……”
我垂了眼簾，也慢慢坐了下來。
華容深深地嘆一口氣，然後緩緩擡頭看着我：“你贏了，這世上除了顧澈，我最愛的人就是父親了，我希望你不要傷害他，離婚協議我可以籤。”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華容的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往日咄咄逼人的豔光已經全然消失，反而顯得整個人灰敗起來。
由於急劇暴瘦的原故，顯得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更加大的駭人，她的眼神空洞，看向我的時候微微有些飄忽。
她蠕動着雙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聲說道：“我爲了顧澈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我不希望父親再受傷害，他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已經很心痛了，他和我都是罪有應得，從我知道顧伯伯因爲我的原因被栽贓陷害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一旦有一天顧澈知道這些事情我也參與過，那麼他一定不會原諒我。我原本也不企求他的原諒，這一輩子，我愛過他，他也跟我在一起過，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淚水順着臉頰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她用力咬了咬下脣，接着說道：“顧澈決定和我結婚的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我本來以爲他醉了之後或許就能接受我，可是我錯了，即便是他醉的已經意識模糊了，可是他還是本能地將我推開了，王凱旋你知道嗎？他即便是醉成那個樣子也是毫不猶豫的將我推開了。”
“那天晚上，我咬着被角哭了一晚上，可是哭過之後我想，這就是顧澈，是我喜歡的人，只要他答應跟我結婚，只要他能娶我，我就心滿意足了，哪怕是他根本就不愛我，但是隻要他在我的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可是我錯了，自己喜歡的人明明在你身邊，可是他的心早已經飛到了別人身上，那種感覺，就好像掉到深井裡的人，沒有人拉，沒有人救，絕望無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井口中間那一小方天空，幻想着某天會有個人把自己拉上去，這個期限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一輩子。所以從老宅回來的那一天，我第一次和他發了火，可是顧澈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他甚至都不屑於給我一個解釋，當時我的心一下子就慌了，我很害怕他這一轉身就再也不回來了，我哭着抱住他求他不要走，可是他只說了一句，我不愛你，你知道的。”
“是的，他不愛我，我知道，可是終究還是意難平，所以那天晚上在帝宮看見你之後，我覺得不能再留你了，留下你始終是個禍害，所以我開始派人跟蹤你，想找個機會除去你，我想只有你死了顧澈才能安安心心地呆在我身邊，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酒會的那一天，回來的人竟然告訴我你懷孕了。”
說到這裡，華容的淚水流得兇猛起來，她淚眼模糊地看着我，絕望地說道：“他們告訴我你懷孕了，當時我就呆住了，我知道這一定是顧澈的孩子，一定是那天晚上在帝宮發生的事，所以我決定除去這個孩子，顧澈連碰都不碰我，我怎麼可能讓你們的孩子安然出世呢？”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能去酒會，所以當監視你的人跟我說你會去的時候，我高興得幾乎是想要笑出來。我調查過你所有的事，我知道鄭海榮和他老婆是對付你最好的一張牌，我告訴孫雪梅，只要在酒會她能讓你出事流產，我就一定幫她把秦海的項目爭取到手，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那麼蠢，只動了那麼幾下手就掉到了泳池裡。所以後面你和我一起落水的時候，我一看你的狀態就知道你不會游泳，我本想直接致你於死地，可是那裡實在不是一個下手的好地方，所以我只是向下拉了你一下……”
“可是當我纔剛剛露出水面的時候，就看到顧澈連衣服都顧不得脫，直接跳進了水裡，他臉上的慌亂和震驚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扶着泳池壁當時就呆住了……”
她說到這裡，已經泣不成聲，她指着自己說道：“我是他的新婚妻子，可是在那種時候，他竟然把我拋到了一邊，王凱旋，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當時恨不得直接溺死在泳池裡，我真恨不得當時快要溺死的那個人是我。”
“於是後來我更加不能忍受，我要除去你的孩子，也要除去你，所以我找了個專門會做藥膳的人，想不知不覺除掉你們，可是那個蠢貨太想得到那筆錢，竟然給你用了那麼大的量，害你起了疑心，所以我不得不下殺手，於是我跟餘海說，只要能讓你喪命，我會直接把五十萬付給他老婆，餘海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爲什麼不答應呢？他已經是個必死的人了。只是我想不到，他更蠢，搭上了自己的命，卻只害你流掉了孩子。”
聽到這裡，我的臉一下子慘白，心臟狠狠地揪痛起來，我重重地喘息着，兩手緊握成拳，用力之大，關節處都有些微微泛白。
華容看着我的臉，慢慢說道：“結果雖然不如我想象中的理想，可是我也滿意了，我沒有給顧澈生孩子的資格，你就更不配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的心絞疼得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
華容繼續說道：“可是我沒想到，顧澈竟然第一時間趕了去，甚至當晚就給你轉了院，所有關於你的消息一律封鎖起來，我瘋了似地派人找你們，可是你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不久之後我父親就出了事，在機場被人帶走，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我東躲西藏了十多天，我不停在打聽着父親的消息，可是每一個電話回覆過來都說不清楚情況，於是我終於忍不住了，我根據他們的消息親自在巨力門前攔住了你，我知道我父親的事情一定跟顧澈有關，所以我想先找到顧澈，可是你竟然跟我說不知道？顧澈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我原本以爲問出之後我馬上走就行，但是我卻走不了了，警察跟了我十多天，終於還是找到了我。”
華容盯着我的眼睛：“可是我不害怕，我也不後悔，我這一生，愛過一個人，得到過一個人，我就已經滿足了，只要父親沒有事，我下半生已經一無所求。所以，我會籤這件協議，希望你也能做到你所說的那些。”
說完，華容閉了閉眼，許久之後，她輕輕一聲嘆息，一字一句地說道：“王凱旋，你告訴顧澈……我……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