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低頭聚精會神地看着手中的報紙,眼睛低垂,長長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下巴上有青色的鬍渣冒出。
衣服是新換的,依舊白襯衣黑西褲。
我輕聲叫道:“顧澈。”
聲音發出來,好像被砂紙磨過一樣,粗啞不堪,我自己都有些震驚了。
顧澈放下報紙,俯身湊到我面前,低頭看着我,輕聲說道:“醒了?”
我點了點頭,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顧澈回頭看了看桌上的東西,問道:“你想吃什麼?要不要喝水?”
我搖搖頭,想要起身,顧澈連忙說道:“你慢點。”
我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坐了起來,剛坐起來,就覺得下體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什麼異物,我瞬間就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我呆呆地看着顧澈,結結巴巴地問道:“下,下面,是什麼?”
顧澈掃了我一眼,淡淡說道:“導尿管。”
我看着他,臉上瞬間就紅得要滴血,我尷尬地把頭偏過去。
顧澈一邊把靠枕給我墊好,一邊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昏迷了兩天兩夜,護士纔給上的這個,現在你醒了,估計也不需要了,我等一下叫護士來給你撤了。”
我咬着下脣,丟人丟得我都想哭了,這算什麼事啊!我和他才認識幾天而已,爲什麼要發生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啊!
我幾乎要欲哭無淚了。
我尷尬地扯開話題:“這是哪裡?還在鎮上嗎?”
我記得昏迷前顧澈冒着雨把我送到了鎮上的中心醫院,可是看現在病房這種豪華的裝修,怎麼看也不像個鎮上的醫院。
顧澈慢慢坐到沙發上,淡淡說道:“這是港城省立醫院,那天晚上我送你到了鎮上,做完了急救怕那裡醫療條件跟不上,於是連夜給你轉了院。你的手機找不到了,我沒法聯繫到你的家人簽字,於是手術我就代簽了。”
我看着顧澈,心裡忽然就有一點點酸,我抽了抽鼻子,低聲說道:“我只有一個弟弟,父母已經去世了。”
顧澈看着我,半天沒說話。
我在醫院住了五天,出院的那一天本想着叫阿若來接我,可是手機找不到了,我又背不過她的手機號,再一想她有可能還在國外呢,於是無奈之下還是顧澈將我送回了家。
上樓的時候我的腿就有些打哆嗦了,顧澈一手扶着我,低頭問道:“可以嗎?”
我的全身滲出一層冷汗,我低着頭,用力扶着顧澈的手臂,剛要點頭,下一秒,人就已經騰空而起,被顧澈抱在了懷中。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上升的數字,低聲說了一句:“別逞強。”
我的心裡忽然就有些絞疼起來,我看着顧澈英俊的側臉,聞着他身上似有若無的松枝清香,我心酸地想道,是時候了,是時候不再見他了,再見下去,也許我就永遠都翻不了身了。
阿吉因我而死,我不能忘了他,我也不應該忘了他,顧澈再好,也不是我的阿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