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正常足足持續了兩週,我才得知其原因。
原來趙妤沫在那天去撿卷子的時候目睹了一件令她難以接受的事。
她說,有一張卷子被吹到了主樓旁邊那棟沒人的舊樓,她尋到了一個角落卻看見兩個人在接吻,她當時很無措,畢竟沒想到在學校會撞到這種事,只是那兩人聞聲轉頭後,她更沒有想到那個男生竟然是楊佳偉。
她說這件事的時候很平靜,但我卻能想象到她當時的心情,她一定是用了足足兩週的時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纔有勇氣告訴我。
畢竟,楊佳偉是她默默喜歡了四年的男生。
我真的不能想象這種落差,就在前一秒你還計劃着要向你暗戀了四年的男生表白,然而下一秒你卻親眼目睹了那個你喜歡的男生和另一個女生接吻。
我第一次覺得歉疚,對趙妤沫的歉疚。
如果當初我沒有鼓勵她去表白,如果她依舊安安穩穩隱藏着她的喜歡,或許當親眼目睹這一幕時她也就沒有現在這般傷心難過。至少不去奢望,失望時就不會太痛。
只是,趙妤沫依舊出乎我的意料,她比我想象的要堅強,也比我想象的要寬容。她沒有怪我的多管閒事,也沒有怪我的隱瞞,她甚至感謝我讓她有了去追求感情的勇氣,雖然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從那以後,趙妤沫便很少去找老師請教問題,走廊裡也不常見到她的身影了。
後來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楊佳偉的女朋友是周琦,周琦追了楊佳偉三個月兩人才終於修成正果。似乎很多人都看好這一場女追男的愛情戲,但我卻並不喜歡這部戲,說實話,是我不喜歡這部戲的女主角。女主角周琦和我是初中同學,長得還算漂亮,但性格卻不咋地,人緣也不是很好。我不喜歡周琦並不是因爲趙妤沫我纔對周琦持有偏見,而是真的不喜歡,這種不喜歡從初中第一眼見她時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升高三以後,每個有目標的人都忙了起來,似乎都在爲自己的夢想而努力。
因此很多人爲了更好的學習都選擇了住宿,我和趙妤沫商量好也一起加入了這個行列,她在我的上鋪。只是住宿後,親眼目睹了趙妤沫的努力卻讓我心疼,每天見她幾乎都是在學習,從早晨天矇矇亮宿舍的人都還在睡覺時她便開始起牀,然後拿着書就去了操場,晚上她也是最晚休息的一個。我不知道是楊佳偉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讓她如此拼命,還是她的夢想真的如此有誘惑力讓她這般義無反顧。
趙妤沫說,她想去雲南的某個大學。
起初聽了我覺得驚訝,畢竟幾乎所有的同學都巴巴地往沿海城市跑,她卻選擇去雲南。但後來又覺得她身上的氣質真的跟雲南很像,溫暖,婉約。
她說,她喜歡香格里拉。
我想起,那年張傑和謝娜結婚的時候,她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看完了婚禮全過程,然後發誓她以後也一定要在香格里拉結婚。
我潑她冷水:“前提你要釣個高富帥才ok吧!”
她斜了我一眼,說:“大不了我只把我老公拉上去那裡拜個堂就行了,天地作證,日月爲鑑……”
我嘴上雖然嫌棄地打斷了她,但心裡卻不由幻想那樣的場景。
是啊,就算沒有大的排場又如何,只要有愛的人在身邊,天地爲證,日月爲鑑,也可天荒地老,地久天長。
可是我不知道我以後會否遇到這樣一個愛人,趙妤沫又是否會遇到與她在香格里拉拜堂的人。
高三一年趙妤沫都沒再怎麼理會楊佳偉的事,我以爲她放下了便也將這事淡了。然而楊佳偉的某些事還是會通過某些熟識的朋友傳到我們的耳邊,比如他和周琦的分分合合,比如他訓練時不小心受了傷,比如他帶着傷參加了考試,比如他險險通過了考試……
聽到這些我總會下意識地看向趙妤沫,凝着她的表情。每當這時她也總會擡頭看我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看手中的卷子。她的眼神依舊清澈,和初見她時一模一樣。
高考的時候,我沒想到我和楊佳偉竟然在一個考場,看見他的時候我特別驚訝,之後又覺得尷尬,畢竟因爲趙妤沫我跟他之間也有了隔閡。他和我隔着好幾張桌子,見我也只是點了點頭。我以爲他可能也覺得尷尬,因爲高三整一年我都沒有給過他好臉色,我知道這不是他的錯,但我就是見不得趙妤沫難過。
只是我沒有想到,每一場考完他都會專門在門口等我,然後一起出去。即使相對無言,他卻依舊堅持。
我是一個特別敏感的人,所以很輕易地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但我沒有問,我說過我不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
直到最後一場考完,大概是真的鬆了一口氣,他才終於開了口。
楊佳偉告訴我他和周琦分手了,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告訴我,就像當初我不懂他爲什麼要告訴我他戀愛了。我想安慰他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像分手這種事本來就不好安慰,況且我本就不看好他和周琦,然後我就一直沒有說話,聽着他說着屬於他的悲傷。
他說了很多,也有很多我都忘了,但有一句話我卻一直記憶猶新。
他說:“有些東西在擁有的時候就註定要失去。”
我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想要表達什麼,但我知道他和趙妤沫屬於同一類人,一類害怕失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