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悅兒的帶領下, 一行人來到了宓羅城近郊的霹靂門。
門上掛着的牌匾歪歪斜斜,上書的火紅“霹靂門”三字不知是遭了怎樣的罪,不過月餘而已, 便已經殘破不堪, 成了“闢雨門”。
齊悅兒推了推虛掩在門框上的兩片門板, 哐噹一聲, 兩片門板直直墜地, 露出裡面雜草叢生的庭院來。
蒲央央揮手趕了趕這門板上蕩起的灰塵,皺眉道:“悅兒,你小師叔不是說要重振門楣嗎, 可這裡看起來……好像已經荒廢了……”
齊悅兒瞧着這四處一片空蕩蕩的灰敗景象,不禁有些疑惑:“奇怪, 解散就解散, 不至於就連桌椅都給搬走了啊……”
“是誰啊!一大早擾爺清靜……”一人吊着嗓子吆喝着, 沙啞的聲音在這空蕩蕩的屋子裡尤爲刺耳。
衆人一驚,卻見從那霹靂堂灰撲撲的布幔後走出一個蓬頭垢面, 滿臉髒污的乞丐來。
不對,不止是一個,他這一吆喝,不只從哪兒又冒出四五個乞丐,齊齊舉着一般大小的長棍對着蒲央央三人。
齊悅兒一愣, 輕聲喝道:“你們是誰, 拿着我霹靂堂的賞罰棍做什麼?”
打頭的乞丐一聽這話, 兀自樂了:“還“我霹靂堂”呢, 這整個屋子包括這裡面的所有東西, 霹靂堂的掌門都送給我了!這裡跟你……沒關係!”
“你胡說!”齊悅兒憤憤然道:“我霹靂堂百年基業,豈會如此拱手讓人, 再說了,我師傅早就回老家抱孫子去了,又怎會與你們打交道。”
“我怎麼胡說了,你不信你就自己去問,出了西城門往南走,有一座破廟,你們掌門就在那裡!”
不對啊……齊悅兒思索一番,瞪着那乞丐道:“你說的掌門,長什麼樣?”
一旁的忽的竄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乞丐來,流着口水一臉猥瑣道:“個子高鼻子高,一雙桃花眼,長的挺俊的!”
齊悅兒與蒲央央心照不宣的互看了一眼,心下頓時明瞭,這說的不就是小師叔麼。
“走,找他去!”
三人又從東城門輾轉到西城門,往東走了大概兩三里路,果然如那乞丐所說,出現了一間破廟。
這廟又小又破,塵封土積,蛛網飄斜,若不是正中擺着一座泥菩薩像,還真看不出來是座廟。
比起方纔那霹靂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蒲央央正欲上前,卻見衣襟中有什麼動了動,那粉色紙鶴忽的從裡鑽出,疾速的扇動着翅膀。
蒲央央一驚,隨即明白過來:“你是說,阿竹也在這兒?”
紙鶴僵硬的點了點頭。
羽墨皺了皺眉。
“這可真是巧了!”齊悅兒低笑一聲,環顧四周道:“可這裡一目瞭然,小師叔也不在,尹竹也沒見着啊!”
紙鶴撲騰着翅膀走在前,回過頭看了蒲央央一眼,又朝前揮了揮翅膀,示意衆人跟着他走!
蒲央央眯起眼,多日不見,這紙鶴的身子骨倒是越來越靈活了,莫不是要成精?
正疑惑間,紙鶴已經領着衆人來到了這破廟後的小樹林裡。
樹林間有兩個人影正在聳動着。
衆人走近一看,嚇了一大跳。
一個光頭和尚正拿着一把大砍刀,對準了此時跪在地上的另一人,那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的低着頭,毫無反抗之意。
這光頭和尚拿着刀,嘴中唸唸有詞:“毀形守志節,割愛無所親,棄家入聖道,願度一切人。”
齊悅兒一眼便認出了那光頭,暴喝一聲:“小師叔,你幹什麼呢?”
吳畏擡起頭懶懶的瞟了齊悅兒一眼,提着刀繼續向下。
“不可以!”蒲央央也認出了那地上跪着的人,正是傻瓜尹竹,她快步上前奪過吳畏手裡的刀,將尹竹拉了起來。
“吳畏,你瘋了嗎?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裡殺人!”齊悅兒疑惑道。
吳畏擡起眼皮子,似是有些不耐煩道:“胡說,我馬上就要給這位施主剃度了!諸位請回避好嗎?”
齊悅兒氣不打一處來,拉着吳畏的衣領憤然道:“你自己剃成禿子也就罷了,還要禍害別人。再說了,你拿這麼大一把刀,是剃度呢還是砍頭呢!”
尹竹此時繞過蒲央央,掙扎着跪在吳畏身前,恍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一臉亢奮的將那把大刀往自己頭上拉:“我……我要出家,我要吃素!”
“怎麼回事?”
蒲央央一皺眉,驚覺這二人都有些不對勁。
豈知這不對勁的兩人對上眼後,忽的口型一致的唸叨道:“雞不能吃,不能吃雞,雞乃靈物,食之有罪!削髮爲僧,普度衆生,規勸世人,再不吃雞。”
彷彿什麼□□的口號一般,兩人不停的喃喃着。
羽墨看好戲般抱臂站在一旁,嘴角露出一絲戲謔的笑。
齊悅兒一愣,伸出手敲了敲吳畏那光禿禿的腦袋:“你放屁!你忘了,你最喜歡吃山月樓的燒雞了,外焦裡嫩,湯汁飽滿,口齒留香,三日不吃想的慌,這都是你說的,你吃過的雞連起來……可以繞這宓羅城三圈了!”
吳畏瞪着眼看着齊悅兒,不滿道:“這位女施主,妄語是要下無間地獄的!”
齊悅兒暴怒:“什麼女施主,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吳畏眨了眨眼,看着齊悅兒愣了愣,道:“女施主,不管你我之前有何塵緣,我既已經出家,便已了卻紅塵俗世,若是施主舍不下我,不如與我一道做個不吃雞的出家人!”
“我就是要吃雞,我最愛吃雞,烤雞燉雞滷雞我都愛吃,生吃都行!我吃雞它全家!你管的着嗎?”齊悅兒氣的臉紅脖子粗。
羽墨不合時宜的笑出聲來。
齊悅兒的怒火瞬間轉移,瞪着羽墨道:“你不是厲害嗎,會飛嗎?他倆到底是中了哪門子邪,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羽墨立即收斂起笑容,指了指兩人的脖子。
蒲央央仔細一看,尹竹的脖子後似乎有一根細小的白色絨毛,她伸手用力一拔,竟然是一根如刺般尖細的羽毛。
齊悅兒也將吳畏腦後的細刺拔了出來。
尹竹打寒顫般抖了抖,一個激靈之後,忽的緩過神來。
他回過頭看了看身邊幾人,面露喜色,一把上前抱住蒲央央:“央央,你回來了?”
忽的被擁在懷中,蒲央央的心也變得柔軟了起來,只是……這溫熱的懷抱裡還帶着一股濃郁的雞屎味兒,她不得不把尹竹推開:“阿竹……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尹竹聞了聞自己,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我發現你跟小黑走了,便準備去找你,可又不見紙鶴,我便漫無目的的四處尋找你。我見這宓羅城裡甚是熱鬧,便下來逛逛,再然後……就碰上了這位大哥。”
尹竹指了指站在一旁垮着張臉的吳畏:“他起先是請我吃燒雞……吃完了之後我就暈了過去……再然後……我就來這裡了……”
吳畏梗着脖子,一臉正色道:“胡說,我沒吃過雞!”
齊悅兒敲了敲吳畏的腦袋,無奈道:“這不對啊,他還是沒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