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紹東的公司宣佈破產了,江欣月得知這個消息後,將自己關在家裡整整一天沒有出門。她不明白路紹東爲什麼這麼倔,始終不來找自己。
晚上,她打電話約了路紹東。
路紹東按時踏進了咖啡館,他的神情略顯疲憊,但風度依舊。落座後,藉着昏暗的燈光,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眼角有了魚尾紋,曾經烏黑的兩鬢,也現出了銀絲。江欣月難受的將視線移向窗外:“爲什麼不來找我?”
路紹東的神情似乎有點輕鬆,輕笑道:“這樣不好嗎?我知道你心裡那口氣一直沒有出掉,我來替你懲罰我,這是我欠你的。”
江欣月眼底有點紅,她不敢看他,怕被他看見心底的虛弱,冷笑道:“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逞英雄了嗎?現在的生意要比以前更難做,沒有本錢想東山再起是癡人說夢……”
稍停了片刻,她緩緩道:“把你的訂單拿回來給我,就算不賺錢,也不用將家底全部賠光……”
這種可能性路紹東早就知道,欣月不是狠心的女人,是他一手將這個溫柔的女人推上波濤洶涌的商海。他柔聲道:“不必,我已經全部清算過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從頭再來的,就算回不到以前,相信以我的能力,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的。”
一直以爲路紹東很圓滑,但沒想到這件事上他竟然是這樣的倔強,江欣月第一次感到並不是很瞭解他。
沉默片刻,江欣月道:“如果需要啓動資金,我可以借給你。”現在也只能這樣幫助他了。
“不用了。”路紹東出了會神,道:“我給明明留下了一筆錢,當初分開時應該給你的那一部分財產,你不要,我當時就將它劃到明明名下,單據放在銀行的保險箱裡,密碼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期,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他的。”
江欣月難過的低下了頭,心裡堵得慌,她感到氣快喘不過來,爲了不出洋相,她決定離開這裡。走前,她忍不住問了一句:“當初爲什麼要出軌?好了一年多,不僅僅是因爲新鮮吧!你,是真的喜歡她,對嗎?”
路紹東楞了好久,這是江欣月第一次就這個問題正面問他,他認真的想了想,道:“說不清楚喜歡不喜歡,那時跟她在一起只是覺得輕鬆。欣月,你一直很優秀,優秀的讓我覺得配不上你,所以我拼命的努力,想對得起你爲我做的一切,也因此感到很累,很累……”
“是嗎?”江欣月嘴角勾起譏笑,背對着他的臉上掩飾不住的落寞,沒有絲毫猶豫的離開了,沒有聽見路紹東接下來的喃喃自語。
“雖然很累,但我感到很幸福,你是我動力的來源!我愛你,願意爲你累一輩子!我只是一時開了個小差……”
雨下得很大,突如其來的變天讓江欣月措手不及。她的車行駛在通往鄉間的路上,心情也陰鬱的也像要下雨。
雖然已是深夜,她還是想去山裡,想龜縮在石清泉的家裡,那是現在唯一能讓自己放鬆的地方。雨夜泥濘的山路,連石清泉都不敢輕易開車,她現在卻不管不顧了,只想儘快趕到那裡。
路上連出了幾次險情,她都沒感到害怕,毫不猶豫的繼續前行。終於,在一個拐彎處,越野車陷入了路邊的泥濘裡,車輪打滑,車子趴窩了。她不敢加足油門,怕衝入山谷,一時就僵在那裡了。
深夜的山裡漆黑一片,四下只有嘩嘩的雨聲,雨水匯聚成洪流沖刷着山體,發出轟隆隆的聲音,被回聲放大,像是怪獸在嘶吼。
她彷彿回到了宇宙洪荒時代,天地間只孤零零的剩下她一個人,江欣月使勁的捶了幾下方向盤,然後從裡面鎖上車門,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路紹東說的沒錯,這幾年來她的心裡一直憋着氣,這下終於出了,可爲什麼更難受了?她想起安子說過自己的話:“我勸你還是算了,傷了他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像你這樣帶有目的性的拼命工作,是不會快樂的,只有興趣纔會讓你真正感受到工作的樂趣。”
她不知哭了多久,突然聽見拍門的聲音,她嚇得立即收住了悲聲。開始的時候只顧難受而忘了害怕,現在氣一泄,恐怖的感覺立即襲來,嚇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捂着臉不敢看車窗外,生怕看見什麼恐怖怪物。
她越野車的大燈一直開着,透過指縫可以看見外面的雨一直下個不停,她在想,這個怪物會不會把她的車掀翻到山下。正想的恐怖,看見一個影子到了車前,她還沒來得及捂上眼睛,一個熟悉的敦實身影引入眼簾。
是石頭!藉着車燈她終於看清楚了,石清泉站在雨裡使勁拍着前面的車窗,渾身都溼透了。
江欣月打開車門,像看見了親人,又哭了。
問明情況後,石清泉在山路邊找了幾塊碎石墊在車輪底下,將她趕到副駕駛上,然後慢慢的將車倒了出來。
石清泉是騎摩托車出來的,他將車推進了旁邊的草叢裡隱蔽好,然後開車帶江欣月離開。一路上,他開的很慢很謹慎,也不跟江欣月說話,臉始終綳的緊緊的,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藉着車燈的餘光,江欣月的眼睛始終看着他,奇蹟般的,剛纔的不安和恐懼焦躁的情緒一掃而空。
將車停在山坡下他特地爲她築的車庫裡,進屋後,他迅速起大竈燒了熱水,等江欣月拿了衣服去泡澡後,他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鬆了一些,又燒了些水給自己洗洗。
她到底是怎麼啦?爲什麼雨夜往這邊跑?今晚說來也奇怪,自己也反常的心神不寧,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讓他不安,或許廠裡有什麼事吧,他想,於是騎車往縣城趕去。
沒想到在山路的拐彎處看見停在一輛熟悉的越野車,再仔細一看,不是江欣月的又是誰的,藉着燈光他看見江欣月伏在方向盤上,他更緊張了,不知道出什麼事了,他打不開車門便使勁的拍,卻看見她伸手捂住了臉。
直到他繞到前面,她看見了他纔打開車門,還沒開口卻先哭了。那一刻,他的心揪痛了一下。
正想的出神,江欣月已經洗好出來了,換上了乾爽的睡衣,臉色依舊蒼白,她冰涼的手指觸上了他的臉,他想躲開卻又沒忍心。
她摟住了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口:“石頭,晚上帶我一起睡,好嗎?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