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若緩緩起身，握着玉佩的手又忍不住加重了三分力。
少年立在她面前兩步遠的距離處，二人就這麼看着對方，好似又回到了幼年時的那次見面。
那年萬壽節，北川蘇氏人丁興旺，個個英武，身居要位，還是四大世家之首。
蘇老國公帶着家眷入京參加萬壽節，最爲受寵的小孫女兒當時也不過才六歲，也跟着一道來了。
既是兒女親家，當時還是吏部尚書的司大人自是也不吝嗇讓兩個孩子先相處着。
許是那時年幼，彼此都記不太清當時發生過什麼。
可蘇柒若卻記得印象中那雙肉乎乎的小手，和一聲聲奶糯糯的“阿若姐姐”。
而司千凌印象中的小姐姐卻是個極爲活潑的性子，眉眼間皆是靈動。
可眼前這少女，不過才十六歲的年紀，卻是一臉老成。
除了眼底的些微震驚外，完全無法與幼時的那個跳脫頑皮的小姐姐聯繫在一起。
本以爲那些準備了三年的話應該張口就來的，可當人就站在自己面前時，蘇柒若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了。
她三歲能文，四歲習武，是北川出了名的早慧。
少年的打扮與清瘦擺在那裡，無需旁人開口，她也知道是爲何。
可他們明明還沒有成親，他完全沒必要替自家守孝的。
都說司相治家嚴謹，爲官清廉。
蘇柒若遠在北川並不知傳言與現實是否相符，可當那一襲淡雅舊衫的少年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若再開口提退婚的話，就顯得太不是人了些。哪怕本意是不願委屈了他，可外人不知內情，只怕還會議論司相府背信棄義，嫌她一介孤女，撐不起蘇氏門楣。
心思百轉千回，少年的手在衣袖中攥了幾攥，正猶豫着要如何開口，對面的女子終於出聲了。
“司小公子。”
女子微微抱拳，眸中清明，一瞧便知她的坦蕩。
祖母常說蘇家家風極好，蘇家家規不允女兒納侍，這也是當時祖母爲何會將他許配給蘇家小女的主要原因。
蘇柒若排行最末，不必承襲家中爵位，上有幾位姐姐撐着，身無重擔，她活得輕鬆自在，只需快樂就好。
而司千凌上有三個姐姐兩個哥哥，母親憐惜父親的身子，子女又足夠多了，父親已無需再靠子嗣來穩住自己的地位。
他又是家中最小的嫡子，大夫說主君再不能有子時，他的母親甚至還鬆了口氣。
祖母心疼他，哪怕二哥與蘇家小姐同歲，也還是將自己許給了她。
可世事難料，誰知本應最快活喜樂的嫡幺力女，最後卻成了蘇家的頂樑柱。
而他這個蘇家未過門的少主君日後要擔起的擔子自也不會輕了去。
三年前祖母曾單獨找他問過話，是他自己要堅持這門婚事，也是他自願爲蘇家忠烈守孝，無關旁人。
司千凌現在都還記得祖母眼中的欣慰，世人雖感念北川蘇氏的大義，卻也暗暗嘲笑過蘇氏的敗落。
捧高踩低，世態炎涼。
他想，祖母當時也是怕他不敬英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