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樣一個美麗的夜晚。

風塵僕僕搭飛機前來的秦宴儒並沒有到教授爲他訂的飯店休息,也沒有參加酒會。他意外的來到原穎人的公寓門口,也得到了原穎人意外驚喜的吻。四下無人給了他們勇氣,黑暗給了他們熱情,偷了個空,在大門外的暗處以一吻訴盡衷情。

“我以爲你明天才會來!”今天是週五,她沒料到他會來;柔柔的貼在他懷中,反正四下無人。

“明天原本有一堂課,但與一個英文老師調開了。一下課就搭飛機上來。”

“你吃了嗎?”時間正指着晚上九點。

“我回飯店時再吃。”

“那怎麼行,我們一起去吃東西吧!”原穎人立即轉回屋內,提了皮包偕他一同下樓。

他們簡直像牛郎織女了!人家是七夕相會,而他們也只有住週末才見得到面,相同的相思難耐。

也因爲有羅京鴻那傢伙在一旁作比較,才越發讓原穎人覺得秦宴儒的稀有珍貴!戀情中有配角也是不錯的。

“會不會很累?明天應付得來公事嗎?”約會的時間被分走了,難免會不開心,但她實在擔心他來往南北會過度勞累,寧願多一點時間讓他休息。

秦宴儒拂着他最喜歡的那一頭蜷發,一同坐在餐廳一隅,聞着她身上香皂的清香,有些恍惚神迷。爲了爭取一些時間來看她,再累也值得!

“可以的,明天事情不多,早上的時間與羅素研究着手的方向與進度,不會太累。”

“哦——”她微微拖長尾音,心中感到有點不自在!天!不會是嫉妒吧?使女人醜陋的天敵……她是小說作家,不可以這麼小氣,她得大方又開明……但……仍是在意呀,怎麼辦?自我建設不足。

秦宴儒輕輕在她耳畔道:

“介不介意與我一同去?當然,如果你覺得乏味的話,我不會強求——”

“我願意!”她急急的響應,然後發現自己語氣太急切,連忙捂住嘴——老天!她在幹嘛?

他低沉的笑聲不帶任何嘲弄,只將她更摟緊了些,在她太陽穴印下安撫的親吻。一下又一下。

“你好可愛。”

“吃醋的女人是最醜的,尤其是亂吃醋!”原穎人低喃,近似自言自語。

“只要不過量,會是個可愛的情緒,代表彼此珍惜着對方,在意着這份情感。”

他們的感情雖然不曾有狂熱激盪,也沒有什麼誤會分合;淡淡的來,仔細的培養,一點一滴互融人對方的心中。看似平淡,卻不代表情感的種子萌芽後不會茁壯。一旦奠定了基礎,會在意對方、關懷對方,表現出情緒,都是正常的。要是面對外力的威脅無動於衷才糟糕呢!那代表無望。

原穎人嘟起了嘴。

“不分平,你從不吃醋,只看我笑話。”

“你又知道了?”他失笑,溫暖的眼中含着誠摯,坦言道:“我一直在意着的,即使羅京鴻強自宣稱你們是男女朋友時,我心中已有了份淡淡的失落感,多奇怪是不?當時我們並不算認得,我沒有理由爲此感到若有所失。但當時我又想,你是個美麗的女人,任何男人看到美麗女子心有所屬難免都會感到悵然。後來又見了面,我有些詫異你眼中的光采竟爲我而閃動,幾乎要懷疑自已是不是眼花了。因爲我不足以好到讓女孩子爲我閃動光采。我心動了!但不知如何對待心中的悸動以及你,所以不敢有任何表示。讓女孩子打電話來是男方的不對,可是我只敢等待,不敢去找你,天天的等,總希望電話響起時,傳來的是你的聲音。可是,我沒有等到,也終於死心了。那時有一位當地女孩對我表示好感,我還莫名所以時,家人卻催我回家相親。我就回來了。然後第三次見面,在我們的相親宴上,我纔敢偷偷的想,也許我們真是有緣份的,也許我也可以鼓起勇氣來追求你。兩地分隔,我擔心的比你多!你是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又身處大臺北市,多少青年才俊可以任你挑,遠在桓春,我絲毫無能爲力。”

難得聽到他心中所藏的話,他肯說,代表已對她交了心,她也就不再有任何猜疑了。原穎人不禁給他最美的笑容,輕道:“要交男朋友我早交了。可是呀!我一直相信,一定有一個男人,值得我傾一生來等待,無怨無悔。我相信要伴我一生的人遲早會來,那個人……”她擡首看他,深情道:“我知道他已經出現了,我知道他會呵護我一生,而我將用所有的愛戀來回報。你想,他是否會把心交給我?”

“會的!他的心早已交到你心口,只是你尚無察覺而已。”他低首吻她。

然後,在璀璨星光滿布的今夜,他們以心許下今生的盟約。原穎人——這個美麗的作家,終於找到了她的真心守護者。

不當她美得過火,不當她可褻玩,不當她花心濫情,真正看到她保守而純真的內心,與她交心——她想,她可以讓她的讀者知道:真愛不死。因爲她見證了愛情,讓她身爲美夢製造者的職業更加重其份量。

她以她制夢的方式,談了一場“原茵”該有的戀情。傾付了完全的真心。誰還能說她是自我催眠來着?應該說,她示範了一次愛情冒險,並且不旦沒陣亡,反而滿載而歸。小說世界,不再是騙人的東西,因爲她實現了她的理想。她一定要告訴她的讀者們……只要有愛,沒有一顆芳心會寂寞……

繡芙蓉2004年1月7日更新制作

原穎人輕飄飄的飛進公寓時,已快凌晨兩點了!正好是蕭諾吃消夜的時間,她才醒來沒多久。當她開始白天睡,晚上起來時,代表她又要開稿了!

“太強了吧!你已有三本稿在田主編那邊了!”原穎人低呼,不是忌妒蕭諾的本事,而是怕再度接到田大主編的轟炸!她老人家由於更年期到了,分泌不順,所以習慣性隨便抓了一個理由找人叨唸!最佳對象就是她這顆軟柿子。恰巧蕭諾有的快筆來襯托她的龜行!尤其當今戀愛重要。她那來的空寫小說?要寫也要等將來結婚後有房屋貸款壓力、有奶粉尿布壓力之後,說不定她會寫得比蕭諾更快,但現在?免談!她一個字也不會寫!

蕭諾看她一臉陶醉,抱胸問:

“你那白馬王子灌輸了多少口水給你?三魂七魄全飛光了!”

原穎人揮揮手。

“哎呀,你不懂啦!沒戀愛過的人無論我怎麼形容你也不會明白!”

“呵!變成專家了!相不相信我比你還會形容接吻的感覺?”蕭諾捧着泡麪吃,順便提振精神。

“我相信!因爲我們會幻想,也會看書,把簡化繁是我們騙稿費必做的工作!”

“你們沒有許下生生世世的盟約吧?”蕭諾不懷好意的問。

原穎人也壞壞的笑回去

“我纔沒那麼笨!”白癡纔會互許下生生世世的約定!誰知道下輩子會不會是相同的性別?如果都生爲同性,是否就要當同性戀了?更糟的是,輪迴之下,成爲父女,母子,怕不了?更甚者,兩人分生不同時代,又因前世有盟約,所以當了永生的孤寡,多虧呀!

是哪個靈異學家說的:誓言的念力在許諾之後有其強烈的效用,綁住了彼此的來世,不得自由!幸運的,再度成爲夫妻,若不幸,只好成爲天倫大悲劇了!

以前她們看小說時,皆討論過這個問題。大多數作家喜歡以“生生世世”來表示愛情堅貞偉大,事實上起這種誓挺危險的。何況今生今世都不見得會幸福到死了,還敢互許來生?多慘呀!而且,蕭諾更提了一點:老是與同一個人戀愛有什麼好玩的?一對夫妻做上三十年就夠膩了,下輩子應該換換口味,也許有更好的,不然圖個新鮮也好。再者,即使是相同靈魂,身體皮囊仍是個別存在,有自己的意志力,誰有資格在今生論來生,指示要如何做?爲何來生要受到今生的指揮行事,不能重新過活?

做人要厚道,在今生如果不願接前生的孽障,就不要在今生造孽禍延來生。一筆一筆帳各自算清,讓每個身體有了生命後就是全新的開始。

什麼生生世世?顧得了這輩子就該偷笑了!

多美妙呀!寫小說的人總是想得比別人都多,所以纔不會輕易跳入陷阱。把一些老掉牙的劇情、誓言拿來仔細研究;不僅好笑,又可以在反方向找出新想法,然後下筆寫些更能引起讀者大人喜愛的故事!

實在說,若跟着人家步子走有什麼意思?真正要當筆耕者,就要耕出自己的心血,否則當真白來這一遭了!在引退前,至少得要有過燦爛的一刻;就像生命,不必要驚濤駭浪,但要發光;平淡中走過,但要有意義。

否則當真是——回首向來蕭瑟路,也無風雨也無晴了……悲慘的灰暗!

想到她們曾有的論調,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兩個作家同住不是沒有好處的。互貶、互損、互較勁,然後看到相同的小說拿來討論一番。

誰說寫小說要靈感來着?當你看了一本小說,即使是不好的,三兩句的內容反駁下來,或與內容表達的意見不合,馬上就可以下筆揮灑故事,而寫出理念不同的東西。或者對着一本好書讚不絕口之餘,又因故事內容當可有別的發展,又開始天馬行空了!什麼叫靈感?一開了稿就要有全部故事的骨架,如何着墨則是隨心所欲,不偏離主題就好。然後非常重要的是,要注意情節的進行不能太快,非要熬到十一萬字不可。而那“熬”字訣又不可以拖泥帶水得讓人察覺出來!也就是混水摸魚要混得很不着痕跡,由此才得以見到作家的真工夫——看誰會拖!

結論是:寫小說是不需要靈感的——蕭諾名言。

“但是,爲什麼那麼多人天天喊靈感呢?”原穎人反問。因爲太多人向她們問如何找靈感。

蕭諾喝了一大口湯。

“因爲業餘者通常無力架構完整的骨架大綱,隨想隨寫,寫到一半,完蛋了!無以爲繼,便說沒靈感了!其實寫小說的架構或靈感早該在下筆前編排好,一次列二十種不同發展備用也可以,但真正下筆後就不能再想了!我實在懶得一一回信告知讀者所謂‘靈感’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讓她們去摸索吧!一旦她們成了作家就知道了!”

“是呵!多無情!不理那票讀者,虧她們這麼崇拜你。”原穎人拿起桌上的一封信,拋給她。這女人專與讀者作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我並不希望因爲我的熱心協助,而出現了‘練華二號’。當作家這碼子事,我鼓勵他猶可,教人下筆就不好了。”

“爲什麼?多一個徒弟很好呀!”至少目前尚無人願意做“原茵二號”。

蕭諾冷淡一笑。

“我初出道時,有人誇我爲‘瓊瑤二代’,認爲那是天大的光榮,要好好努力,別弱了威名。要不是那人真心的讚賞,我一定會讓他下不了臺!誰想當他人的影子?爲什麼不能是獨一無二的‘練華’?而居然在那麼努力後還被歸類爲某大師的影子!不管是什麼東西,一個就夠了!我只願當沒沒無名的‘練華’,不當大名鼎鼎的‘瓊瑤二代’。”

作家的傲骨,不屑作他人的光影。

“你有某種程度的孤僻,不易相處。”原穎人下了結論。這種人不結婚也是好的,否則要當她丈夫則必須是個聖人了!三歲小孩也知道,中國史上唯一的聖人生在春秋時代,再沒有第二個了!

“所以說我可以當朋友,不好當情人!”這也就可以說明如今戀愛的人是原穎人而不是她的原因了!

“知道嗎?小說會展示出作者的觀感與內心世界。即使我們變再多花樣也是走不出自己的性格,依然是那調調。初見你的小說,我就知道你是個爲外表所苦的女人,然後你渴望命定之人的出現!一個溫柔又敦厚的男子。”蕭諾分析着。

原穎人頗有同感的點頭。

“潛意識吧!想嫁人的女子心中都有一個夢,夢裡有一個王子,只不過少了五官而已。其它皆備。”

蕭諾笑問:

“爲什麼我們一見面總是在聊寫作的事?”

“那是因爲讀者大人們正如此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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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故事中,總愛以誤會來製造一些,以讓相愛的男女在誤會澄清後更加恩愛。

但現實中,“誤會”卻是挺難安排的,尤其像現在,午餐約會變成了三人行,連急智如羅京鴻也忘了該隨機應變!

誰會想到秦宴儒會帶原穎人前來?羅素與羅京鴻都傻掉了!這情況有什麼誤會可以製造?不知是秦宴儒太聰明,還是他們當真已走到難分難捨的地步?連分開一下下都捨不得!

他想要的女人正依在別的男人懷中——這事實象針般刺得羅京鴻不僅眼睛痛,連一顆心都快穿孔而亡了!以前純想象還不至於那麼難受,現在親眼看到,卻幾乎承受不住!以前他總是以勝利者的睥睨之姿站在秦宴儒的位置上,接受挑戰失敗者眼紅含妒的仇視、欣賞他人的挫敗與不甘!如今角色易了位,他才知道他能活到今天實屬奇蹟!沒有一個失意男人會不想殺掉他的情敵的!此刻他正想這麼做,如果他手中有槍的話!

原本躲在暗處拿着傻瓜相機決定當一天傻瓜的他,不忍見大妹對場面走樣的無措,完全失控的情況,她那顆天才腦袋也會罷工。所以三人行成了四人行。

“學長,好久不見,我以爲今天公事的場面你會一個人前來,穎人是個作家,恐怕不太受得了一些數字、公式解答之類的乏味話題。”他完美的展現翩翩風度,以熟稔的口氣直呼原穎人閨名,企圖以這方式來回扎一下秦宴儒的心,以求公平。

秦宴儒僅笑了笑,以一貫的誠摯回握他伸來的手。

“穎人在臺北的時候虧你多照顧了。不過,我已問過她的意見,她願意陪我枯坐一天,也真委屈她了。”

“纔沒有呢!”原穎人握着他的手臂搖了搖,更形親暱卻又含蓄的偎近他;只要能看到他,即使一天不開口又何妨?那來委屈之說。

羅氏兄妹黯然的對看一眼;羅京鴻是失意又挫折,而羅素則是遺憾……要再去找一個優秀的數理高材生來合制個天才兒童不怎麼容易,更別說品格這麼好的。希望她在步入更年期之前能找到另一個!唉!

四人在餐廳落座後,點了餐點,立即進入討論的情況。專門又乏味的話題,門外漢自是介入不得。原穎人只是靜靜的託首凝睇秦宴儒專注認真的神情——世界上最帥、最迷人的男人是對工作抱持認真而專注的態度,一張再平凡的面孔也會因爲專注而發光,迸發四射的魅力,讓人失魂傾心!她當然不會要一個工作狂,不要命似的燃燒生命去堆砌事業,那種人說來還算得上有些變態。

工作時全心全意,休閒時不必要記掛工作,全心休息,偏重一方或失了平衡都是不好的!

然後她又打量起羅素。很典型的一個美人胚子,含有知性與現代感,一看就覺得是那種高級知識分子。美麗的面孔不曾刻意修飾,展露純淨自然的氣質,又加上出身世家,貴氣的舉止威儀使她不至於淪爲不修邊幅的邋遢。

在工作時雙眼會閃動光采,完全不像乍相見時那種迷路的無措表情給人錯覺。他們羅家四兄妹都是在上天眷寵下產生的俊男美女,看起來非常的賞心悅目。

作家的一大通病,就是喜歡去分析他人的性格,去欣賞美麗的人種,來開發形容詞以用在筆下人物的描繪。秦宴儒怕她會無聊,其實他並不知道,作家在人羣中永遠是最沉默的人,因爲她忙着研判各色人種的表情,以及表情轉變時帶出的情緒,再衍生出自己獨特的用語化爲文字。

她堅決不會去寫真人真事的愛情故事,因爲很難符合她對故事內容的要求。作家生來一顆天馬行空的頭腦,就決計不會採用現成的故事來擱置自己的大腦。可是觀察他人的表情就不同,那好玩多了!人人都有五官,表情卻變化得千奇百怪。就像現在,坐在她對面的羅京鴻,他不過是雙眼微眯,卻立即可以讓人感受到他已經無聊得快喊救命的心情,簡直快要不顧形象的打起瞌睡來了。

原穎人並不打算放任自己心軟的去招呼他,因爲他並不真正需要誰來安慰;他那種賭氣的表情表示他相當在意她與秦宴儒的事。這種人太牛皮了,少惹爲妙!不然怕是一時好心又招來糾纏。尤其近來羅公子大吃閉門羹之餘,恐怕對蕭諾死了心,在下一個目標未出現時,她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可是羅京鴻已經熬不住了,在呆坐了一小時又四十鍾分之後,已是他忍耐寂寞的極限,一雙桃花眼投射到她臉上。“我們去外面的花園走一走可好?”

“呃……”原穎人想要拒絕,又不習慣當面給他難堪,畢竟目前他已不算在追求她了。再用以前不留情的面孔對待,未免失厚道。

秦宴儒不忍見地無聊,鼓勵道:

“去走走也好,再一個小時就可以結束了。”

穎人依了他,千依百順得讓老吃閉門羹的羅京鴻好生嫉妒。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作家的大腦都裝了些什麼?居然舍第一男主角而去將就平凡配角!

“我到底是那裡不好?”

走到花園的涼亭中,他面對她問着。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攸關羅大少往後人格自信心的建立與摧毀。

原穎人楞楞的看他。

“你又不作奸犯科,怎麼可能會不好?剛剛那個女服務生還一直偷看你,你不滿意嗎?”一個條件上等的男人居然會問她這種問題!

羅京鴻一手撐住她身側的柱子,拉近二人的距離。

“我一直不明白你拒絕我的原因。”

“每個女人都想嫁給像你這樣的男人,但你們這種男人稀世少見,所以我挑平凡男子——這麼解釋,有沒有讓你感到安慰一點?”原穎人小心的哄他。接連兩次受挫的男人需要聽好話。她今天恰好尚未日行一善。

他苦笑的搖頭。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呀!棒棒糖哄不了我了。看在我苦追你兩個月未果的份上,你老實說吧!”

“可是老實話很傷人的!而且我早已說過了!”她不太好明指送他鍋貼那幾天的火爆脾氣、口不擇言,早說出了她的理想與拒絕他的理由。可是他固執得不肯相信。

“咱們心平氣和的談一次,氣話做不得準。”

“好吧!”她在石凳上坐下,深思的看他。“我恨被搭訕,因爲會前來對我行注目禮的男人都不會對我存正經的想法,只想玩一場沒有責任的愛情遊戲而已。”

被她說中了!羅京鴻當時也是那想法,看來這傻大姊型的美女居然有這麼敏感的心思,他到此刻纔有些覺悟!

她又道:

“而且我是個很保守的人,玩不來都市人的手法;又希望當有朝一日,我結婚時會有一個全心全意對待我的丈夫。太好看的男人即使沒有意思偷腥,也會有女人自動靠過來,何況你又如此有身價。我不願冒險,許下了一生的誓約就要丈夫專爲我所有。你做不到的,不是?”

“難道你完全沒有心動過嗎?乍見時,人都是以貌取人的。”

“沒有。”原穎人遺憾又抱歉的看他。“因爲你不正經的對我拋媚眼,又追了我到桓春。對你這種打獵心強的男人,我很怕。蕭諾說我很保守,但在愛情上卻要求主控權。宴儒算是我自己追求來的,我想,我需要的丈夫是會讓我心疼又想照顧的那一種。我有一種渴望,想照顧他一生。”溫柔的眼波,投射到餐廳內正專注討論的側影。

他被打敗了!失敗的原因在於這個女人的大腦有問題!羅京鴻終於忍不住向天空翻白眼!這女人怕被追求!他敗在主動出手上!如果當時的情況是由她先對他拋媚眼,他們纔有希望成一對是嗎?不過他懷疑當時若是那情形,他還會搭理她嗎?不會!主動投他懷的女人可以排到太平洋去了,她這中等之姿那可能引起他注意?!並且搞了兩個月還淪爲配角!嘔死他了!

不過,他仍作垂死的掙扎——

“但——我先出現的呀!你們小說裡不常在寫:先出現的男人必是第一男主角!”爲什麼他是例外?不公平!

原穎人憐憫的看他。不忍心告訴他,身爲作者,有時候爲了與讀者唱反調,不惜亂寫招來唾罵!然後吸引他人的注意力!第一個男子出現,卻不是最後男主角的原因向來只有一個——被安排死亡!羅大少尚能健在,理當感謝上天仁慈寬厚善良。居然還敢提出先來後到的順序!

“一切都是緣份。”

唉!多爛的詞兒,但最不傷人。原穎人嘆氣的發現她“日行一善”所做的善事已預支到冬天去了!她是如此的善良。作家嘛!善良溫柔是應該的。

羅京鴻也嘆了口氣,他放棄了!他真的放棄了!兩個月來死追活追是何苦來哉?這女人根本不值得他追!他們家的怪人出現一位也就夠了!不必要再給自己找一位!原穎人根本連玩也玩不起來!追來何用?

老天呀!他要抗議!這些日子以來不僅什麼也沒撈到,還被任意糟踢、蹂躪,害得他這位全臺北首屈一指的大帥哥失去一切信心!不僅如此,更慘的是讓兩個女人免費叫罵!吆來喝去,然後惹人笑話……

他陷入極度的自憐中,沒發現原穎人看到秦宴儒已向她走來,立即對他說再見,同愛人走去。他只覺得,他一定被誰玩弄去了!是誰?到底是誰安排這一切?

“他怎麼了?”搭上公車,往圖書館去的路上,他問着。

原穎人舒服的靠在他身側。

“他想知道爲什麼近來不受女子青睞,知道後卻又承受不住打擊。”

“相信他很快就會恢復信心。”秦宴儒真心的說着。像羅京鴻那種耀眼的男人,只有意氣風發才適合他的氣勢與光華,立於中心點受人矚目。

“我覺得羅素非常美麗。雖然羅蝶比較會精心打扮,但那種知性美非常吸引人。”原穎人嚮往的輕道,明白自己即使努力學也學不來。

他搖頭,如果穎人看到羅素在數理以外的面孔,必然會嚴重幻滅!但,她之所以會當作家,就是因爲她有豐富的幻想能力,並且自得其樂,他何需去點破什麼?而且背後道人長不道人短,是基本的禮貌。所以他沒有響應什麼,只道:

“在我眼中,你是獨一無二的。”

她笑靨如花,紅紅的臉埋入他敞開的外套裡頭,心滿意足的發現這胸懷舒適得足以讓她依偎一輩子。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在鄉下,相親的結果有兩種。一種是對不上眼,不必多說。另一種是對上了眼,約會幾次,兩家人立即開始着手打理結婚事宜,有效率得令人咋舌!要是都市人呀!若看對了眼,好歹也要走個一、二年來觀察未來性,那裡會草率的在幾個月後決定一生!

所以,當田牧蓮大主編接過原穎人親手奉上的訂婚喜餅時,下巴都掉下來了!

也難得的,今天兩位大作家同時光臨出版社!在氣溫怡人的五月天,只要不下梅雨,天天都適合外出。所以蕭諾纔會與原穎人一同移駕過來,爲求看田主編的表情。

“你——你訂婚了?!”田牧蓮久久才從喜餅的震撼中回過神,直盯着原穎人左手食指的金戒指。

“家人決定中秋節讓我們完婚。因爲宴儒適合在三十歲娶妻,過了就不好了。”

“可是你與那人認識還不到三個月——事實上扣掉中間的聚少離多,你實際上只與他相處不到一個月!”

“唉!愛情是不分時間與空間的!”蕭諾很文藝腔的吐出這個句子。

“呀!你也來了?”田牧蓮這時纔有空分散注意力看到蕭大作家嬌小的身影。又被嚇了第二跳。

“交稿嘍!”

也難怪田牧蓮會嚇到!這個蕭諾,當她不願出門時,即使出版社就在隔壁,她也會以掛號寄稿件——而且選她高興的時候。爲什麼?因爲有時候懶得開口與人東扯西扯;今天肯大駕光臨,不想嚇到人也難!

原穎人看到田大主編眼睛又瞄回她,立即自動開口:

“也許是快了一些,但我相信他會是與我共度一生的人。放心,我們那裡不興離婚。其實你應該高興纔對,我嫁人後會比較專心賺錢。”

“唉!年紀輕輕的,這麼想不開!這年頭有幾個人當得起單身貴族?早淪亡到單身賤民去了!我以爲只有那種人纔會急着嫁人。”田牧蓮根本是在哀悼以後少一個人可以咬耳朵,多空虛呀!

原穎人忍住笑,一本正經道:

“我媽說的,早生兒子早做娘,免得將來老了再生,會被兒子嫌不夠貌美年輕丟面子。”

“嘖!”兩個女人齊嗤之以鼻。

“別這樣嘛,我是特來請你屆時當我的伴娘,蕭諾答應了,你不會不答應吧?”原穎人的口氣有一點點可疑的威脅。還沒當新娘,卻有了當新娘的光采,紅光滿面,一副沐浴幸福中的面孔。

田牧蓮哇哇大叫——

“敢情是倘若我不答應,你就要投筆從夫去了!大作家,誰帶壞你的?”

纖指直指蕭大作家阿諾小姐。

“她說你適合以威脅待之。”

“蕭諾,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你——”

蕭諾在一旁納涼,不言不語。她自己的應對措施就是不開口,讓他人的獨腳戲唱不下去。

“天呀!以後我不會再建議你們一同來出版社了!我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田牧蓮哀鳴不已。

這讓原穎人立即心軟了下來,不理蕭諾阻止的眼神,忙道:“田姊,別這樣,不然我今年多寫一本好了……”

“至少要三本!”田牧蓮馬上恢復精神的眸光,討價還價。

然後原穎人知道自己又上當了!不必轉回頭看,就知道蕭諾那天真無邪的臉上必定堆滿了看白癡的笑容!於是氣呼呼的目瞪田大主編——

“你要來當我的伴娘,而且不但不會有紅包可享,還要你包個大禮來纔可以!”

“那有什麼問題!婚後的情況我無法掌握,只好趁婚前多榨幾本書存盤了!可憐我這個小小的主編,爲你們着想,還得——”

“別又來了,這一次我不會再心虛內疚了!”原穎人受不了的低叫,起身道:“好了!不多說廢話,反正我的來意已說明白了,待會兒還要去找朋友那兒,得走了!”

看着兩位大作家消失在門口,田牧蓮雙手環胸,老謀深算的露出可怕的笑容!低喃:

“豈能讓你們耍完了本大主編就算了!唔——該包什麼大禮呢?不不不!我該給你什麼驚喜呢?看在共事三年的份上,不爲你做點什麼似乎說不過去——嘿嘿……”眼光閃爍着,移到桌邊的一堆稿件。田大主編露出了白雪公主的巫婆後母纔會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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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蕭諾要回桃園的家,火車站一別後,原穎人就去了咖啡店。她尚在奇怪,在走出版社之後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全身起了陣冷顫呢?太陽的熱度已到了令人揮汗如雨的程度了!算了,不想了!

接到喜餅的黃耘春,其震驚的面孔、可笑的程度絕不遜於田大主編。而震驚過後是火山爆發般的不滿!

“原穎人,你居然這樣對我!想我們的交情由小學一路到專科畢業,即使沒同班也同校!這麼深厚的交情,你卻在訂婚後纔來通知我!我居然看也沒看過你未來老公,連訂婚也不召我回去觀禮!這算什麼?”

“火氣別那麼大!夏天已經到了,不需要你來發熱生電。”她非常有修養的沒有回嘴。其實若黃耘春肯常回村子走走,還怕會不知道她要訂婚的事嗎?她實在不願承認“見色忘友”學說,可是近一個月來不寫稿、不找朋友磕牙,跟着心上人南北來回,一同找他要的資料,的確會暫時擱置友情。生氣有理;但話說回來,今天她還會好心的來通知一聲,若那天黃姑娘也戀愛去了,會不會理人就很難說了!

“你當真決定跟了那個據說很平凡的鄉下人?”黃耘春喝了一大口冰咖啡順氣。以前曾聽說原穎人的男朋友不怎麼樣,心想不會有結果,也就沒興趣去打探,沒想到已經走到結婚的地步了!

“戒指都戴上了,還懷疑。”

“可是,舍羅大少而就那人?……”她認爲原穎人不正常。

“漂亮老公難照顧啦!你怎麼還執迷不悟?還有,你根本沒見過我未婚夫,請不要隨便批評他。又不是你要嫁,大呼小叫個什麼勁!”

“鄉下男人我看到不要看了,還能有什麼德行?反正離結婚還有一段日子,要後悔也來得及。”

“纔不!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他,我是嫁定了!”

黃耘春以無可救藥的表情看她——

“好好好!你一心當農婦,我又能如何?大作家呢!起碼配羅京鴻那一種人才不會讓人失望!”

“那是你說的!當真喜歡他,就用力去追呀!”原穎人已經好久沒見到那個人了,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黃耘春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嗎?人家目前又有新歡了,一個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強人,前天還來此小坐,哇!美麗得像一幅唯美畫,我哪敢去妄想?”

“那該恭喜他了!如果他下次再來,你代我送喜餅給他。”

“哦!”黃耘春沒力的應着。

原穎人瞄了眼她的失魂落魄,從大皮包中抽出兩本練華的新小說,引誘道:

“要不要來當我的伴娘?結婚那天練華也會來哦!”

“真的?我的偶像也會去?”當場雙眼冒光,書搶了過來抱在懷中!終於有好事可以提振她的注意力了!

“去不去?”

“當然去!我會捧書讓她簽名!”

原穎人只祈求到時候黃耘春不會掉下眼珠子,承受不住真相而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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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已是桂花傳送香味的秋天了!

在農曆八月十五日當新娘的原穎人並不知道有一件陰謀正在進行當中!在她當新娘的前五天,“青春出版社”發行了五本新書,散佈到全臺灣各地,然後,在每一本書的扉頁上印着一份啓示,內容是這樣的:

本社當紅作家“原茵”於中秋節當天于歸之喜。原茵感念三年來讀者們熱情的支持,使她成長茁壯,於是決定畢生最美好的那一天,與讀者做面對面的交談,讓各位讀者一睹名作家的風采。

請於中秋節當天赴約,地址位在彰化縣福興鄉××村××號。美麗的餐宴,等着您來共享。

因爲五本新發行的書中,並沒有蕭諾或原穎人的作品;所以,當外頭早已掀起廣大的迴響之際,兩個大作家依然無所覺。也因爲這一份特別的廣告,致使那五本由新人所寫的書順利暢銷,打開了各自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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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我覺得你的笑容非常詭異?”原穎人一邊任化妝師塗塗抹抹,一邊斜睨站在身旁,始終傻笑不斷的田牧蓮。

蕭諾穿上伴娘的白禮服,窩在牀角打電動,而靠窗而站的黃耘春則不安的走來走去,不知在期待什麼。

田牧蓮甜笑響應:

“你要嫁人了是喜事,不讓我笑,難道要叫我哭呀?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不會介意爲你掉淚。”

“觸我黴頭!”原穎人低碎。

黃耘春忍不住了——

“穎人!你是不是在騙我?”

“什麼?”

“練華也會來的事呀!”

蕭諾手中的電動突然抓不穩的掉到地上去,惹來黃耘春的白眼——笨手笨腳的!

“呀!她呀!”原穎人看了看情況,決定此刻不是坦言的好時機。“等會纔會來吧!來了我會告訴你。”

“她不來了!”蕭諾瞪了原穎人一眼。

然後黃耘春低叫:

“你少烏鴉嘴!我的偶像一定會來的!”

蕭諾一楞一楞的看着她,沒有答腔。黃耘春以爲她怕了,得意的認爲自己的氣勢可以壓得過這個怪女人。只有田牧蓮與原穎人明白蕭諾講不出話的原因!

那麼討厭蕭諾的人居然是“練華”的崇拜者!非常詭異的情況,太極端了!

田牧蓮安慰的拍了拍蕭諾的肩,等會想必有人會更慘!她大老遠的來到這兒,不拍一點盛況回去宣傳怎麼可以!

“穎人,妝化好了嗎?”原太太推門進來,看到新娘妝已上得差不多的女兒,她提來白紗禮服,然後心中備感奇怪的咕噥:“我們這裡即使熱鬧時人也不多,可是今天好奇怪,有一些人在我們村子附近走來走去,幾次經過我們家,都以怪怪的眼光看着,從早上到現在,已有好幾批人走過去了!”

“會不會是來鹿港參觀民俗節的遊客?每年涌入的人太多了,會分散到我們這邊來,就順便下來看看鄉下的模樣。”原穎人不以爲意的猜測着。

“也許吧!反正熱鬧嘛,無所謂!禮車已在外頭等了,等會正午十分是吉時,我會再來叫你,你現在先吃點東西,我叫慧人端上來。”

“好。”

結婚是很累人的。原穎人嘆氣的讓伴娘們服伺穿上白紗禮服。

“後悔啦?”蕭諾笑問。

“纔不!我只是對將來下筆有關結婚一事會有更翔實的記錄。一直以來,我都以爲結婚時最閒的人會是新郎新娘,他們只要擺着呆呆的笑容、穿得美美的給人看就行了,其它全任憑親人去張羅!然後光鮮的男女主角在彼此眼中看到永恆,四周空氣化爲紅心圍住有情男女,然後——落幕、完稿!”原穎人打量鏡中的自己,好不好看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天趕快過,讓她狂睡個三天三夜吧!

黃耘春忍不住了,決定出去對來客一個個掃視,非要找到她的偶像不可!於是溜下樓去。

蕭諾吁了口氣,這種忠實讀者還真好玩,她看了都怕!討厭其人,卻喜歡她寫的書,該怎麼辦?

“她一直好仰慕你的。”原穎人笑着告訴她。

“不敢當!”她不予置評,反問:“喂!你今天晚上會不會問他是不是處男的問題?”

“你遠沒死心呀!”原穎人駭問。

“什麼?什麼處男?”田牧蓮湊了過來。

“還是我來問?他的健康是你的幸福耶!要是他是處男,我可以買本黃色小說給他臨牀惡補順便實習。”

“去你的!你不會自己去找男人嫁了,然後新婚夜慢慢研究!”原穎人拒絕談這個問題,那是他們夫妻關燈之後的事,絕不外漏予他人知。尤其面對一個作家,她要更加小心!

蕭諾正想反駁,房門又被推開,原慧人端了碗點心進來,“姊,媽交代要全部吃完,否則你會餓到明天。”

是的!要吃就得趁現在,免得餓死!晚上是有筵席沒錯,但原則上新娘只能沾脣少食來表示端莊。有誰看過新娘大吃大喝來着?

所以原穎人趁口紅還沒畫上去前,大口的吃了起來。原慧人也是一臉困惑:

“姊,剛剛我在外頭看到不少國、高中年紀的女孩在我們家門外張望,還問我說這是不是‘原茵’的孃家。”

原穎人眼中打了個問號。

“很少人知道我就是寫小說的‘原茵’呀!會不會是鄰居的小孩找朋友來看我?沒有多少人的話就算了。”她不以爲會有多少知情的人前來。這裡是鄉下,頂多村內的小說迷知道罷了,沒關係的!

沒有人發現田牧蓮雙眸閃動怪異的喜悅光芒,悄悄的在相機中裝上底片。她可不能錯過任何一個鏡頭——

倒是蕭諾突然有不祥的感覺!甩了甩頭,認爲這次的直覺只是神經過敏!人家結婚是大喜事,那來的不祥預感!說出來不被穎人罵死纔怪!

不久後,良辰吉時到了,衆伴娘扶着新娘出房門,戴上頭紗。

原穎人深刻的體會到出嫁的心情。有那將爲人妻與丈夫相偎一生的喜悅;有離開孃家,今後再度回來也只是客人的心傷。今天跨出了家門,這個讓她成長二十六年的地方也該正式步入記憶的寶盒中,留待往後夢裡低迥了。

甜酸苦澀的滋味,讓她在步下樓梯後眼淚開始掉了下來。她以前還一直懷疑當新娘拜別父母時怎麼可能會哭得出來?有的人還要靠捏大腿來製造眼淚,她差點以爲自己也是了!可是她不斷冒出的淚水明白顯示出可以省了一道麻煩。

她的今生伴侶在樓梯的盡處等她,伸出了寬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眼光交會,他爲她拂去了淚珠,以眼光讚歎她的美麗;而他也英俊得讓她屏息!

“來,時辰到了,新郎新娘過來……”媒婆在一邊叫着。

情緒沉浸在感傷中,原穎人深切而貪婪的將屋內的一景一物深深刻印在腦海中,幾乎快後悔自己太早嫁人了!

跪拜父母時,父母的殷殷交代,幾乎讓她泣不成聲,也沒空去發現外頭的變化,與愈來愈近的聲浪……

女方出嫁,基本上是沒什麼熱鬧好看的,因爲通常在第二天回門時女方纔會請客。所以客人不多是理所當然的,沒理由會有一吵雜人聲!

蕭諾先發現不對勁,因爲看到田牧蓮找了一個角落位置擺好相機,不知在期待什麼。而外頭廣場上有很多年輕而陌生的少女面孔,每個人手上不知抓了些什麼東西,書或筆記本什麼的,洋溢期待與興奮往屋內瞧!那種隱伏的熱情一旦爆發起來會嚇死人——怎麼回事?她心中邊猜,腳下邊移,首要之事就是找個安全的地方去躲……

“喂!你要做什麼?”黃耘春雄壯威武的擋住她的去路,因爲她守的房間是放喜餅貨物的地方,不能讓人任意進去的;而且,她早看蕭諾不順眼了,不知是不是三隻手,鬼鬼祟祟的,小心防範纔好!

蕭諾只好退到這裡爲止,並且靜待事情發生,準備開溜。

結果,新郎一攙扶美麗的新娘出大門,立即有一批小小娘子軍由四面八方狂涌過來!少說也有四百多人!人多口雜的叫着一些話,聲浪一的只隱約聽出:原茵!請簽名、合照——新婚快樂——讀者之類的用語!

不只原穎人傻了眼,所有的人全呆掉了!不明白何來這種盛況!今天是她的結婚日耶!

淚花糊了臉上的妝,口紅也磨掉了一半,有點落魄的新娘兼大作家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她的讀者……

她知道該找誰負責!眼睛卻掃射不到田牧蓮,反而快被人羣淹沒了!她們大叫着原茵,全要簽名……

“哎呀!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要是不快點上車會趕不上那邊的時辰呀!”原太太哇哇大叫,顯然對這票不速之客也是束手無策!

原穎人靈光一閃,抄過了媒婆手上的擴音器!大叫着:“各位親切的朋友,很感謝你們對原茵的支持,今日更不遠千里的來爲我的婚禮祝福!所以我要告訴各位一個驚人的好消息——”她視而不見蕭諾威脅的眼光!這時候,道義放兩旁,婚禮擺中央!蕭諾身爲伴娘,要有誓死護新娘的覺悟!於是大聲的宣佈:“大作家‘練華’小姐本人也在此……”

“練華”兩字掀起更大的狂呼!通常她們兩人的讀者是共同的,但練華更受歡迎!

“她在哪裡?!”原穎人玉指一出,人潮立即變成一批蝗蟲,視蕭諾爲豐美稻田般肆虐過去,一個也不剩!

蕭諾這輩子從不曾被嚇得那麼慘的!在原穎人拉着新郎狂奔上禮車落荒而逃之後,蕭諾腳下也沒停,不理黃耘春目瞪口呆的表情,她能逃多遠就多遠!

可惜呵——嬌小斯文、小說令人瘋狂的練華在一分鐘後徹底被人羣淹沒!悽慘萬狀的辦了她生平第一次的書友會——在人家的婚禮上……唉!

轉載小說請勿再轉載。

一個月後,書友會的盛況被打成廣告,促銷兩位名作家的新書,又成功的讓銷售量創新高峰!

所以說,小說作家並不厲害,厲害的是出版社裡英明神武的大主編!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