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的妻是何時開始跟蹤我的。我本以爲她沒那麼小肚雞腸。可是呢! 我錯了!女人嗎!有時候真的很讓人難以琢磨。怪不得有人會說:
“女人心,海底針。“
在我的印象中,妻子曾是個大大咧咧的不良女青年。當然了,我是指在南方經濟大學讀書的時候。生過孩子後,她就變得溫柔持重了,這離不開社會文化和書本知識的薰陶。
至於跟蹤和多疑,我想,我的妻是不屑於那麼做的。
然而,女人在開心快樂時,這世間是萬物晴朗的。花兒開朵兒笑,事事順心真美妙。
一旦她們遇到不順心的事,又會變得極端和不可理喻。這時候,無論世界多麼完美,在她們眼裡都是支離破碎的。她們會變得急躁,多疑,甚至無理取鬧。更有甚者,還會走向極端,做出破格反常的自我摧殘。
這也算是一種自然現象,不止女人如此,男人大概也都一樣。都是享得了福祿,受不了折磨的主。這是每個正常人都該有的一種行爲,然而,我們卻接受不了別人,這也許就是人性本能的自私。
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妻也會變成這樣。這就直接導致了後來悲劇的發生。
這是一個陰謀,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叫最毒婦人心。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因爲季節和氣候的原因,在南方這座城市,晴朗並不能帶給人愉快的心情。反而還會讓人變得浮躁和易怒。
和往常一樣,我們用過午餐後,喬林提議找一家茶餐廳吃冷飲。開始我並不同意,禁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我最終還是妥協了,只能任由宰割,因爲,她提出條件來威脅我。我最終,只能悻悻的跟在她身後,一前一後的走出公司辦公大廳。
這是她第一次威脅我,雖然沒有明說,但我已經從她的暗示中明白了全部意思。若是我不從她,那我挪用公款的事就會不脛而走,然後傳到黃總甚至懂事局的耳朵裡。
這女人太聰明瞭!對於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
路上,我從聊天中察覺,喬林總在拐彎抹角中套取妻子的信息。
車行到一個原始森林的公園前,喬林建議下去走走,我認可了她。
這裡離我家很近,我和妻經常帶着兒子來這裡玩。在兒子玩滑輪鞋的時候,我和妻就在一旁打羽毛球。下車後,我和喬林並肩漫步行走。突然間,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感覺妻子就在身後看着我,如鬼魅一般。
出於本能,我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妻就在馬路對面。還沒等我做出反應,喬林突然撲了過來,輕輕一躍就抱緊了我的脖頸。一張圓潤厚實的嘴脣,瘋狂熱烈的封住了我的嘴巴。
我本能是想把她甩開的,明知道妻子就在馬路對面。但那一刻我彷彿中了邪,又像被人下了蠱,總之,看到妻子之後的我是又怕又恨又生氣。
她就站在馬路中間的斑馬線,此時,人行道的綠燈已經過了。但看到喬林吻我之後,她又回頭向馬路中間跑去,我看的很清晰,她一邊跑還在一邊抹眼淚。或許她是急着逃避,又或許她是被氣昏了頭。你怎麼能向馬路中間跑呢!又或許這就是命,是劫數。
儘管我在緊張的掙扎,但在喬林溫熱的嘴脣下,我還是沒能痛苦的喊出聲。此時,我是眼睜睜的看着一輛日產天籟撞上我的妻。雖然車輛等紅燈之後剛起步,但車速提的很快,司機也沒有避讓的態度,像是預謀已久的謀殺。妻子被左車頭撞過之後,飛身摔進馬路中間的花卉中。
那一刻,彷彿時間靜止了,整個世界進去無聲的喧囂。我看到形色匆忙的人羣停下腳步,帶着誇張驚訝的表情奔向花卉,車道很多車輛在馬路上停駛了,也有車避讓着無情的絕塵而去。好長一段時間,我才漸漸聽到有人喊:“叫救護車了沒有,傷者還有呼吸。”
“呼吸!”多麼脆薄微弱的言辭。我聽上去,怎麼會有苟延殘喘的味道。
“對!”應該叫救護車,這是我甩開喬林後的第一反應。
“手機!我手機呢!”我慌亂了陣腳,雙手不停的在褲袋裡摸,我拼命的抓呀!摸呀!然而,該死的手機卻沒有一點着落。
這時候我纔想起,手裡被遺忘在辦公包裡。而辦公包呢!恰恰也被遺忘在車裡。
對呀!我有車,我可以掉頭到馬路對面送妻子去醫院。
我像瘋了一樣駕車,從人行道越過馬路對面。然而,等我到達妻子跟前後,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我看到妻的手中還握着手機,那上面沾滿了妻子的鮮血。我想要哭,卻又覺得虛假。想要去抱她上車,卻又怕因操作不當而失掉最後的搶救機會。
那一刻,我充分體會了人生存活於世的艱難與無奈。
我腦海裡充斥着妻子離開後的生活,沒有她,我該怎麼活。還有年紀尚小的兒子,他能承受失去母親的打擊嗎?想到這裡,我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抓住妻子血淋淋的手失聲大喊:“阿麗,阿麗……”
這時候,妻子手中緊握的手機屏幕亮了。藍色液晶屏上黑色字體寫着:
“你老公在森林公園有約會。”
喬林,喬林呢!對!她在哪裡?我環顧四周,卻沒了她的蹤影。
這個狐狸精,是她害死了妻子。雖是個陌生號碼,但我知道信息一定是喬林發的。因爲,除了公司必要的活動,我每天按部就班,幾乎沒有走出公司大門的活動。吃冷飲喝下午茶都是喬林拿的主意,就連去森林公園閒步,也是喬林臨時決定的。
這顯然是早有預謀。
我恨透了喬林,真的,那一刻如果她在我眼前,我真能對她做出剝皮抽筋的舉動。
妻就這樣含冤莫白的走了, 我的世界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整天像個無魂屍體般遊蕩。在我的世界裡,沒有白晝黑夜,更沒有日期和時間。那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裡,再也沒有家的感覺。我再也聞不到飯香的油煙味,也聽不到妻子和兒子打鬧的歡聲笑語。
屋裡早就亂成了一團糟,兒子也被他外婆接走了。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一段時間後,我接到了法院的傳票。真是雪上加霜呀!岳母因懷疑妻子是被我和喬林謀殺,竟然把我告上了法庭。
當我站在審判臺的時候,我才知道妻子生前投了意外保險。這項保險賠償金有一百多萬,經過法律取證,肇事司機是個未滿十八歲的在讀高中生,因同學間耍酷呈能耐而使車輛失控,導致妻子的死亡悲劇。
種種跡象表明,妻子的車禍純屬偶然的交通意外,絲毫沒有謀殺的可能。
岳母當然心裡不平衡,那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知道我是因爲找小三才導致她失去女兒的,就堅持要一半的保險賠償金。我能理解她老人家的心情,不要說是保險金的一半,就是要保險金的全部,我也會心甘情願的做出讓步。
我已經做足了必輸的心理準備,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減輕我心裡的罪惡感,所以,我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爭辯,只有我的代理律師象徵性的辯解幾句。
更何況,我還需要岳母幫我照看年幼的兒子。
直到這時候,我才又點點滴滴的想到妻子的各種好處。我沒聽辯護律師和高大雄偉的法官說些什麼,從頭到尾,整個法庭里人聲嘹亮,我耳朵裡卻沒聽進去一個字。我全部的身心都在想着我的妻,我越是思念她,就越是恨那個小妖精-喬林。
法院的審判就這樣結束了,因爲什麼直系親屬和投保受益人的關係,岳母敗訴了,也沒得到她想要的保險賠償金。我估計她心裡很不甘,因爲她當場甩下了她的外孫,並揚言要讓我受到良心的譴責,和一些不明原因的打擊和報復。
這才幾天啊!兒子就瘦了許多。我已經失去了妻子,現在兒子便是我的唯一。無論我心裡怎樣不堪,感覺命運怎樣的不公平,但爲了兒子,爲了他能健康的成長,我還是要堅強樂觀的生活下去。
我竭力調整自己的情緒,爭取把自己僞裝的陽光一點。把兒子帶回家之後,他並不買我的帳。我慢慢發現他開始變得沉默,不再輕易開口說話。然而他一旦開口,不是罵我就是譏諷我。小小年紀的他,彷彿一夜間成熟了許多,關於形容他的這種“成熟”,我不知是否恰當。因爲他敢當面罵我,我不知他是變好了!還是因愛的缺失變壞了!
看他這樣,我不知偷偷路過多少回。
股市投的錢基本就要虧空了,我又連續很久沒去上班,妻子離開後,連日常的經濟開支都成了負擔。我現在唯一能支配的資金就是妻子的意外保險金。
不過這樣也好,我可以重整旗鼓,自己註冊一家公司,憑我對物流行業的瞭解和運作的嫺熟,完全有能力東山再起,代理承包一家快遞公司。我相信,我肯定有能力把它經營的紅紅火火。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好不容易花兩天調整好的狀態,被黃總一個電話給擊破了。
黃總在電話裡說:“關於公司財務問題,你還需要去公司做一個交接儀式。讓媒體公佈通報你離開本公司的消息。”
我明白黃總的意思,挪用公款的事已經暴露了。等媒體公開通報後,我和這家公司再也沒有任何關係。無論是以前的業務往來,還是當下的經濟犯罪,都和公司劃清了關係。
這無疑是把我逼上絕路,除了遭到行業封殺外,我還有進監獄的可能。妻子已經不在了!岳母也被我得罪了,我年幼的兒子怎麼辦。
喬林,這個天殺的害人妖精,你把我整的好苦!
我當即去了公司總部,黃總不在辦公室,卻有兩個經濟警察坐在沙發上。我頓時感覺不妙,心裡也很害怕。
正當我手足無措、內心波動之際,黃總走了進來。這期間,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挪用公款的事坦白陳述出來,爭取個寬大處理。但我最終還是沉默了,因爲我想到兒子還需要人照顧,要是我進去了,年紀尚小的兒子怎麼辦呢!
黃總進來後,兩個經濟警察出於禮貌,都站起來向他問好。黃總笑呵呵的招呼着,並示意經濟警察和我坐下來。
因爲我坐在靠門口沙發的末端,黃總經過我面前時,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還遞了一個眼色給我。還沒等我琢磨出什麼意思,就聽到黃總說:“瑞祥,我聽喬林說,你最近家裡出了點問題,怎麼也沒向我告個假?不過還好,這個假喬林已經幫你申請了。所以,你還可以繼續留在公司。否則……”他停頓一下,看一眼兩位經濟警察,接着又轉變語氣說:“你應該感謝喬林。”
若是以前我那驕傲的性子,肯定會不屑一顧的揚長而去。但是,作爲一個男人的我,今天卻慫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只有經歷痛苦和無奈,才能使一個男人成長。經歷這一系列變故之後,更使我明白了選擇的重要性。當初爲了選擇我的妻,我放棄了老家。後來爲了喬林,又丟失了我的妻。有時候想想,人生真就如一場滑稽的戲劇。
我現在的唯一是兒子,爲了他,我可以去裝孫子。只要習慣了,自然了,也會變成一種合乎邏輯的生活常態。就如現在的我,失去妻子後,難道不像一個落魄的孫子嗎?
於是,我衝黃總點點頭,認可了喬林的好處。
黃總接着又說:“龔總在等你,你先去他那邊吧。”
我再一次衝他們點了點頭,便起身走了出去。
龔總掌管集團公司的財務金融,他算是我的頂頭上司。因爲平時工作交接甚多,關係自然也比較親密。秘書帶我進來後,龔總帶上門,劈頭蓋臉的就說:“我說小周啊,看你挺能幹的,你怎麼就那麼糊塗呢。若不是黃總幫你擋着,你少說也要進去十年。”
我知道他這是關切我,但是我內心的恨也在燃燒。他一提起黃總,我就會想到喬林,一想到喬林,我就會想到我的妻。我強忍住內心的憤怒,爭取把自己表現的虛心接受,因爲龔總的教誨,也不是沒有道理。
一番長篇大論後,龔總繞辦公桌一週走到我跟前,雙手扶着我的肩膀,把我引到沙發上,我順從了他的意思。
坐下後,他一邊沖茶,一邊說些安慰我的話。無非是一些“節哀、看開點”之類的俗套話。最後,我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我之所以能繼續留在公司,完全是黃總在高層徇私運作。並不是我真的年輕有爲,或有過人的智慧。
這又牽扯到喬林,更直白一點說,是因爲喬林,公司才願意把我留下來。也是因爲喬林,經濟警察纔沒有對我展開調查。
說實話,若是公司願意把我留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我在公司的那點股份,早被我虧空殆盡了。即使把我全部的股權抵上,還要倒欠公司好幾十萬。挪用公款的違規操作就不說了,而且沒有及時償還的能力,這就夠我在監獄吃幾年了。
龔總遞杯茶在我面前,打着請的手勢說:“小周,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但是,你目前必須把挪用的款項還上,儘管黃總一直在爲這事周旋,但以你動用的數目,公司一旦較真起來,黃總也兜不住。後果你一定比我清楚。”
我抿了一口茶,衝龔總點了點頭。
“還有,”龔總兩眼銳利的盯着我說:“那個喬林,對你也算不薄。聽老黃說,爲這事,她也和家裡鬧僵了。哎!”龔總嘆口氣繼續說:“父母心啊!這個喬林也真不懂話。老喬也被她給氣的心臟病復發住院了,差點沒斷氣,幸虧搶救的及時。你說這當父母的也活該倒黴,都躺在病牀上了,還在擔心着喬林。”
龔總說完後,放下手中的杯子,開始擺弄他那赤紅色的砂壺。他目光呆滯的盯着壺體,像是做了認真思考後又說:“老喬拜託老黃讓你留下,無論如何也要保你周全。更直白一點說,他已經對自己的女兒妥協了!把你當女婿對待了。他還讓我和黃總做你的思想工作,盡力撮合你們倆。”
如果感情、權利,都能像金錢一樣做交易的話,那這社會也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