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山脈,絕心殿內,一女三男,四位修士席地而坐。
花青樹製成的木地板透着怡人的馨香,空曠的大殿冷冷清清,只有一個黃銅香爐還在燃燒着薰香,牆上掛着幾幅山水字畫。
藍欣坐在艾草織成的蒲團上,面容冰冷,臉上不帶一絲笑容。
坐在次席的明陽先開口:“三百年一次的道府徵集令,時限快要到了,這次門中靈嬰境以上的弟子,恐怕很難逃過被徵召的命運。”
涵旭子垂首而嘆:“大劫之下,殺機四起,就算是修士,也難以安享太平。這場道魔大戰,也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整個修真世界,以五位道君爲首,修真求道,明悟天地至理,因此而受本世界的天道眷顧,視自身爲大道正統。
爲了積累道行,獲得大道眷顧,自五位道君以下,數以億萬計的修士們無不拼盡全力開闢道場。億萬年來,無數星球和文明被征服,被同化,被大道所包含容納。
就連綿延無盡的星辰大海,都不能阻擋修士佈道的腳步,直至遭遇到魔界。
魔界是魔族繁衍生息的世界,是一個與修真世界等量的超級勢力,同樣擁有自己的世界本源和文明理念。
不同的信仰和追求,最終不得不訴諸於武力,彼此激烈碰撞在了一起。
被點燃的戰火,熊熊燃燒,焚盡三界,億萬年都不曾熄滅,反而有着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是大道之爭,容不得半點退讓和妥協,唯有一方徹底倒下,然後成爲對方繼續向着未來邁進的資糧。纔會結束。
道魔大戰,這是時代大勢,也是修真世界天道本源的意志。哪怕是道君都不能違逆,只能順從天意。組織道府,統領億萬道軍,跨越無盡星海遠征魔界。
而藍欣等人,便是修真界五大道君之一玄鴻道君麾下的道兵,目前隸屬於東乾道府所轄的道軍本部。
而玄心宗派出參戰的弟子中,以藍欣修爲最高,已經是金身境,並且在此前的戰爭中屢立奇功。因此如今甚至已經晉升至天將,擁有一定特權,能夠獨立領兵出征。
在漫長的歲月中,在戰場上戰死的敵人、朋友和至親,不知有多少。這樣的慘烈和感傷,深深感染着每一個參加過這場戰爭的修士。
涵旭子的話,引得其餘三人共鳴,而藍欣入門最早,更是見多了這樣的生離死別。三千年的光陰,她見到過太多的門人接受道府徵召。從此有去無回,命喪外域。
修士感悟大道,逆天改命。只爲長生久視,又豈會甘心這樣去死?
但道君之命,代表着本世界的大道意志,不可違抗。修士們不得不持劍而起,奔赴戰場征伐魔界。
如今新一輪的徵集令即將下達,就連性格堅毅的藍欣,也不由替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擔心起來。
“明陽,你統計一下,我們玄心宗新晉境的弟子。共有幾人。”
明陽望向藍欣,知道她的心思。因此立即將造就準備好的資料拿了出來念道:“最近三百年來,我們共有24位新晉的靈嬰境修士……包括二師兄星辰子在內。”
衆人聽了。都是一陣失聲。
“二師兄數月前才晉級靈嬰境,能不能向道府提交申請,暫緩徵召,好讓我們能有多些時間去準備。”
說這話的是法義,法無真人的首席大弟子,當日迴歸宗門的五人之一。法義六百年前就隨藍欣一同參加道魔大戰,深知戰場的慘烈。
不知多少道人,在征戰魔界的旅途中,埋骨他鄉。
“對!我記得關於這種情況,確實可以向所屬道府提出申請,暫緩徵召。”
這時就有人出聲附和,說的也確實是實情。畢竟修士修行不易,從築基到元丹,從元丹道靈嬰,每一次進步都是遊離於生死之間,指不定就要在劫數下化作飛灰。
可以說每一個修士絕頂英才,怎麼可能隨意犧牲掉?
尤其是像林一生現在這種情況,就很尷尬,這邊剛剛晉級靈嬰,那邊就是三百年一遇的道府徵集令到來。
要知道,空有修爲沒點屁用,在戰場上,你沒有足夠保命的手段,比如精妙的和劍法,修爲再高也是肥羊,純粹只有送死的份兒。
因此億萬年的戰爭下來,道府也不是不會對這類特殊的情況進行通融,比如容許新晉元嬰的修士延後個百來年再去道府報到。
“規矩是有這麼個規矩,問題是這件事我們說了不算,得道府裡主管新兵徵集的負責人點頭才行。”
明陽顯然知道內情,這時更是把目光投向了藍欣。
藍欣先是閉目不語,良久才睜開眼,說道:“這件事,我會親自去辦。”
法義聽了這話,立即大驚失色,連聲呼道:“大師姐不要去!這一屆的道府徵兵工作是玄天派在主持,你若去了,只能去求冷謙,難道你真的要嫁給那種傢伙麼!?”
涵旭子這時候也是滿心憂愁,同樣勸說着藍欣:“是啊,大師姐!二師兄現在已經渡過天劫,還有800年壽數可享,這渡劫丹是不需要了,答應的婚約應當取消纔是。”
感受到幾位師弟對自己的關心,藍欣心中也是倍感溫暖,可一想到星辰子的事,她就無法釋懷,冷着臉看向法義和涵旭子:“你們是想要星辰子死麼!?”
“怎麼會!我們從未想過要二師兄出事!”
“是啊是啊,我們怎麼會讓星辰子師兄出事呢?”
法義和涵旭子都曾受過星辰子的恩惠和關照,自然不可能這麼想,急忙解釋起來。
而明陽這時候也開口了,他的表情充滿無奈:“想要延緩報到時間,道府方面還好說,實際上最大的問題是道府所屬的軍團。你們應當知道。每一屆徵兵都是由不同的宗門來主持,組建道軍。”
道府直屬於道君,是嫡系力量。而具體的征戰任務,其實還是由各個門派所組建的軍團來執行。不是什麼門派都可以。至少必須是玄真派這類由道君的親傳弟子所創立的門派纔有這種資格。
“上一屆還好說,徵兵事宜是玄真派在主持,我們親自登門,總能把事情辦下來。可這一屆的卻是歸玄天派所管,我們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選擇了……”
艱難的抉擇,擺在所有人的面前,這一次沒人再說話了。
玄天派和玄真派一樣,都掌握着道君親傳的三十條中道。和權柄僅次於大道,遠不是玄心宗這種只掌握小道的門派能夠招惹得起的。
若是玄天派毫不肯通融,非要按規矩辦事,他們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藍欣嘆息一聲,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這事不用再說了,我親自去見冷謙,你們誰也不許告訴星辰子,知道了麼!?”
“知道了……”
法義等人的回答聲中,帶着無盡的苦澀和不甘,這就是小門派的無奈。沒有實力就沒有話語權。
……
藍欣的悄然離開,沒有引起宗門內其他人的注意,而林一生此刻。也正忙於自己的修行,他還沒有意識到,大師姐藍欣爲他做出了怎樣的犧牲。
佈道的事情,極不順利,普通凡人,具備修行資質的人百中無一。而這裡頭,真正能夠完成築基的更是少得可憐,幾乎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
而依靠普通信徒來積累道行,對現階段的林一生而言。實在是隱患頗多,並不可取。因此讓他很是鬱悶:“不能積累道行的話,單純靠吐納靈氣修煉道法。根本不可能強化我的道基,就算修爲再高,別人或許一個念頭就能調集天地之力將我轟殺至渣,這有什麼意思?”
林一生爲自己的未來而苦惱的時候,一個眉清目秀的道童騎着仙鶴跑來求見,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是韓尚子新收的徒弟,名叫德岺。
德岺只有14歲不到,還是個粉嫩嫩的正太,見到陌生人會害羞。
他正吃力地抱着一柄法劍,站在一隻仙鶴旁邊,纔剛看見林一生,就連忙恭敬的上前行禮:“徳岺見過星辰子師叔,師尊讓我代他向您老人家問安。”
俏生生的笑臉憋得通紅,顯然是有些認生,目光不敢林一生對視,只是努力地將手裡的法劍雙手遞上:“這是師尊託我轉交給您的禮物。”
林一生有些無語的摸着自己的臉,哭笑不得:“老人家?800歲了,確實有些老了呢。”
當然這話沒有說出口,純粹只是自嘲。
接過法劍後,入手有些沉,讓林一生微微詫異,心道難怪剛纔看徳岺搬得模樣。要不是他小小年紀就修習了一些道法,換做普通人恐怕還真心搬不動。
噌!
利刃劃過劍鞘,發出鏗鏘的劍鳴,其聲冷冽,透着殺機,可見確實是一柄難得的神兵利器。仔細一看,只見見背刻着“驚雷”二字,鑲嵌着五顆寶玉,也都是隱隱泛有青紫色的雷芒。
“嗯!這驚雷法劍,至少是四階神兵級別的法器,韓尚子從哪裡得來的?”
由不得林一生不吃驚,關於這個修真世界裡的法劍品級劃分,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一般而言,法劍按照威力和屬性分爲名劍、利器和神兵三個層次,每個層次共分九階,至少據林一生所知是這樣。
而四階神兵已經不是什麼普通的法劍了,這樣的寶物在玄心宗內都找不出幾件來。
隨即就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目光凝視着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徳岺,問道:“嗯?這麼的重要的事情韓尚子怎麼不親自來,反而讓你來代行?”
這本來只是個普通的提問,可林一生畢竟曾是掌握一個世界的造王者級人物,神態舉止中不自覺的就流露出那種久居上位的懾人威勢,結果直接把徳岺嚇哭了。
無奈之下,林一生只好放棄了追問,只是以爲或許韓尚子正好有事情要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