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求如意郎君(八)
若是百合這一次當真能嫁掉,可真正是去了劉氏一樁心事了,她之前一直擔憂着若是百合嫁不出去,再過兩年更無人要,大的嫁不了,小的恐怕更難嫁。百合要是這一回真能嫁個秀才,好歹與讀書人沾上邊兒,也能清洗一下段家的名聲,說不定到時給小女兒嫁妝備得豐厚一些,段桂蘭也就好嫁了。
這樣一想,劉氏態度更是殷勤。她大方的任由這兩個女人選了些東西,兩個女人相互看了一眼,也確實是歡喜,二人分別挑了一條帕子,又選了一塊布,纔在劉氏期盼的眼神中,歡天喜地的走了。
當天晚上劉氏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誰料第二日那婦人果真又來了,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這事兒有門了。沈家雖然聽說過段家兩姐妹的事兒,可這女人收了劉氏好處,又確實對百合印象不錯,因此回頭便添油加醋在自己那堂嫂面前說了一通,說得沈家人都有些心動,答應尋個好日子過來看看。
得知這樣一個消息,劉氏又掏了三十文錢塞進這沈氏手裡,只說這婚事讓她多費心,往後好處還在後頭。
將這沈氏一送走,劉氏便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天保佑,我就說這姻緣一事兒可是天註定的,那老天爺要如何安排,月老那兒早就已經定好了。我就說那何家與你不成,指定是三生石上跟你沒緣的,若是當初硬扯着,哪怕走到一塊兒也是不美的,如今你瞧,更好的不就來了?”劉氏這一年來看到百合段桂蘭之間生疏的情景。她只得這樣一雙女兒,兩個本來都是從她肚皮裡爬出來的姐妹鬧成如今這個模樣劉氏本來也着急的,可是當初她沒有底氣。
劉氏雖心頭是寵段桂蘭的,但段桂蘭當時惹了禍是實實在在的事兒,她哪怕就是再想要讓百合大方一些,不要生段桂蘭的氣也實在張不了那個嘴,這一年多來百合無人問津。劉氏也覺得有些不敢看百合的眼睛。如今好運一來,她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往後你也少跟你妹妹生氣了,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的。你始終是個當姐姐的,心胸該寬大一些,不要學那小門小戶的,光長個兒。那心胸越發狹窄了。”她訓了兩句,又咧嘴笑:“你自個兒好好表現。到時若是那沈家人一來,你殷勤些,嘴甜一點兒,別像在我面前似的。還給倔嘴,人家的老孃可不像你親孃這樣,不會跟你生氣。回頭給你爹燒柱香。這樣的好事兒也該讓他知道知道,也好讓他保佑你。這樁親事能成。”
她雙手合十,一臉虔誠的模樣,百合看了劉氏一眼,想到原主對於這個母親複雜的感情,嘆了口氣:“娘,我心胸寬大一些倒是無妨,我並不在意桂蘭有沒有攪和了之前那何家的事兒,我一直在意的,是娘你始終寵桂蘭多過我。我比桂蘭大不了幾歲,我也是孃親生的,可從爹過世,我要幫着娘洗衣做飯操持家務,要聽孃的話,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幫娘打理布莊,桂蘭就因爲比我小三歲,什麼都不做。”這些話是原主藏在心頭多年,一直想說卻不敢說的話,若不是看劉氏確實真心誠意在爲了她的婚事着急,百合是壓根兒不會跟她這樣說的:
“何家的親事攪沒了,娘從來也沒哄過我,沒問過我心頭感受如何,只擔憂我怨了桂蘭,有時我都在猜我是不是孃親生的。”
百合一番話,說得劉氏都呆愣住了。她確實沒想過何家的婚事過後,百合心中是怎麼想的,她一直害怕女兒怪她,尤其是百合這幾年來跟她越來越生疏,雖然仍是溫順聽話,可平時與劉氏講話並不多,劉氏總覺得這個女兒越離越遠,不像小女兒,調皮是調皮了些,可至少讓她覺得段桂蘭是需要她的。
此時百合話音一落,劉氏眼圈通紅,淚水一下子就將眼眶迷了,她轉身拿帕子去擦:
“誰說不是親生的?若不是親生,我幹什麼爲了你的婚事一天到晚吃不下睡不着的?我只是……”
“姐姐是怪我了?”劉氏話還沒說完,段桂蘭已經氣沖沖的踏進屋裡,她不知道今日去哪兒瘋了,一張圓盤似的臉跑得紅撲撲的,膚色因爲常年在外跑着顯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身段並不纖細,反倒顯得極其壯實,但十五歲的少女身上自有一種活潑可愛的氣質在,因此哪怕汗溼了頭髮,可卻並不顯得惹人討厭,反倒充滿了生機活力的樣子。
“是怪我沒有在家裡洗衣做飯,沒有幫娘打理布莊,姐姐是覺得我佔了你便宜,吃了你的喝了你的是不是?”段桂蘭臉龐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何家的事你表面說不怪我了,可心裡還是怪的,不然一年多不跟我講話?我知道我錯了,娘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莫非姐姐覺得娘要一刀砍死了我,爲你報復你纔開心快樂是不是?”她咬着嘴脣,恨恨的伸腿踢了一下桌子,那腳趾撞在桌腿上,顯然是撞疼了,她吸了吸鼻子:“我都已經去請過罪了,人家不想娶你,關我什麼事?要不是我今天早些回來,恐怕聽不到這些好聽的了!”
“桂蘭!”劉氏聽到這話,有些手足無措的看了小女兒一眼,招呼了她一聲,可劉氏不說話還好,一說段桂蘭那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叫我幹什麼?反正我在這個家裡就是沒人疼的!你長得好看,人家都誇你知書達禮,我樣樣做不好,你就看我不順眼了是吧?你現在怪我,你怎麼不想想幾年前你害我的事?我的腳都被你害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你的腳怎麼叫我害成這個樣子?當初裹腳時,可不是我給你裹的,是娘覺得裹了腳女孩兒家才能討夫君喜歡,才找了人來裹腳,我當時要幫着娘做事兒,裹了腳怎麼做?我當時說不裹,若是要裹便給你裹,如果你要是不想裹,你也可以跟娘說不裹的,更何況如果裹了腳之後你不要四處亂跑,那腳也不見得會壞,又怎麼能怪得了我?”百合冷笑了兩聲,段桂蘭當日裹了腳還不安份,沒幾天下地又跑又跳的,腳後來發了炎腫了變形,可跟她半點兒關係都沒有。
雖說自己提過建議,但劉氏聽不聽她卻半點兒做不得主,若不是當初劉氏捨不得那請吳婆子裹腳的幾十文錢,也不見得就非要給她纏了,要是段桂蘭後來自己安份一些,不要總想要往外跑,好好養着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後面她倒是怪上自己了。
聽到百合反駁,段桂蘭眼眶都瞪大了,氣得渾身哆嗦,指着百合就尖叫:“你再說一回!”她從小喜歡舞刀弄劍的,學那男孩兒作派,性格刁蠻也就劉氏吃她這一套,若論口舌她不見得是百合的對手,此時被百合說得張不了嘴,又氣又急之下拳頭都握起來了。
劉氏見這兩姐妹平日見了面不說話也就罷了,現在一見面說了話就開始吵,她心中既心疼段桂蘭腳上留下的痕跡,又看平日一向兇悍潑辣的小女兒哭成這個花貓似的模樣,連忙便看了百合一眼:
“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百合,你是做姐姐的,便少說幾句,讓讓你妹妹,你妹妹年紀小,從小又沒了爹,怪可憐的。”
又來了!段百合也是年紀小沒了爹,怎麼劉氏就不說自己可憐了?從來都是說段桂蘭年紀小、又可憐,讓原主讓着她,剛剛本來看劉氏確實蒼老了放多,所以跟她說的那幾句,全當是白費了功夫,講了半天,劉氏估計是根本沒有聽進去的,百合此時也懶得再跟劉氏多說,起身便走,劉氏有些尷尬的看她離開,後頭段桂蘭還在又吵又哭,她還在哄着。
時間一晃便到了當初那沈氏跟劉氏約好的與沈騰文的母親見面的時間,上回何家的太太過來相看百合時因爲段桂蘭鬧了事兒,最後使得婚事不了了之了,這一回劉氏吃了虧,也學乖了些。她縱然心疼小女兒,可也真害怕這一回小女兒再鬧將起來把百合的婚事給攪黃了,因此提前一天便請了人回來以教段桂蘭規矩的名義,將她鎖在了後院中,又想到段桂蘭那野小子一般的性格,早晨趁着百合做飯的功夫,殷切的叮囑段桂蘭:
“這回可不興再胡鬧了,這沈家無論是名聲地位,可都是你姐姐的良配,若是再攪沒了,你姐姐如今都已經十七,往後名聲壞了,可再難嫁得出去了,娘平日偏心你,你姐姐心頭也是知道的,你看娘何時對你差了?你這丫頭這回乖一些,回頭要什麼,娘都好好補償你,成不?”
段桂蘭聽到劉氏這話,心中也不舒服:“說什麼不怪我了,不還是防着我的?娘口口聲聲說寵我,到頭來還是喜歡姐姐的,我都十五了,娘一天到晚只擔憂姐姐婚事,也沒想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