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候加到這裡，怎麼也不至於再鬧得天翻地覆了吧？
文素如此想着，想要開口勸解對面三人去說服孫崇把鎖妖大陣解開，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好好商量着解決呢？
可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了，她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明明整個局勢都緩和了不少，可是曲清悠是什麼人？她可是原女主啊~只寥寥幾句話，分分鐘就把文素和曲清染花了這麼多口舌給扭轉的形式再一次給摧毀的一乾二淨！
在場衆人只聽得曲清悠狀似極其失望得長嘆一口氣，無奈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字字句句，如同泣血般婉轉悲慼。
“因爲有苦衷，所以做過的錯事都可以一筆勾銷了是麼？因爲陰差陽錯，所以造成的傷害就可以完全抹去了是麼？染兒，就算一切真的如你所言，一切都是萬蛇窟蛇妖的陰謀，在種種陰差陽錯之下，導致了這場環環相扣的悲劇。你說的是不錯，也許那些死去的無辜百姓中也有許多無惡不作之人，可他們該死該殺，也自有世人之法懲處，無論有什麼藉口，妖類殺人就該當誅！而且你莫要忘了，那些戰死的玄門弟子就算有一半與她無干，可還有一半人的性命是實實在在隕落在她的手裡的！白晶晶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比起她，難道這些殞命的弟子就和該去死了？他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還有最無辜的燕兒，你是否還記得是誰害的燕兒如今妖毒迸發，命在旦夕的？不是別人，正是你現在一心護着的白晶晶！”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哭着怒喝出聲，搭配着曲清悠淚眼朦朧外加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局勢直接來了個驚天大逆轉。
原本還在猶豫的卿子燁和柏未央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點頭表示贊同曲清悠的觀點，尤其方纔還有一絲羞愧的孫崇和董燕兒更是因爲曲清悠提起的那些殞命的玄門弟子和妖毒問題徹底消散了那點點原本就可以忽略不計的悔意，甚至可能又給白晶晶加了一道不共戴天之仇的罪名。
若不是和曲清悠從根本上來說根本不是一路人，文素幾乎都想給她這一波反擊拍手叫好了。
雙方爭執最常用的套路就是轉移重心帶節奏，她和曲清染一通長篇大論下來，爲的就是強調白晶晶也是被利用的受害人之一，既然都是受害方，爲什麼不能冷靜下來好好談論一個解決方案？
然而曲清悠的這番話，抓住的正好就是她們最薄弱的環節，也是最站不住腳的弱點。
人有良莠不齊，妖也是，可顯然白晶晶並不是那種純白無垢，沒有半點前科的好妖，她也傷害過人的性命，哪怕那些人也都並不是什麼好貨色。尤其死在她手裡的玄門弟子和董燕兒的妖毒之傷，這都是實打實的傷害和過錯，就如同她之前就想到的那樣，這已經不是一句“不知者不罪”就能輕輕巧巧揭過去的問題了。
眼見曲清染沉默的低着頭一聲不吭的樣子，文素就知道她如今的內心鐵定也是萬分複雜的。曲清悠說的話的確句句在理，辯駁不得，可是白晶晶與她一見如故，情誼無價。
人的心都是長偏了的，好友遇上這種問題，她也不可避免的把感情的天平朝白晶晶傾斜了，哪怕不可能一筆勾銷，曲清染都希望可以對白晶晶從輕處理。
文素看了看對面倔強着怒瞪曲清染的曲清悠，她那痛心疾首的神色十分讓人有共鳴感，彷彿曲清染真的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一般。
可是文素卻是看得分明，曲清悠不僅在卿子燁的問題上一定會犯蠢，尤其是每每一到這種姐妹互懟的時刻，她就能跟開了掛似的，不但頭腦清晰，就連口才都會比以往上升好幾個檔次。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曲清悠在某些方面的確是個真人不露相的天才，明明在一路上，她和曲清染之間的姐妹互動並不是很多，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還沒有幾個大男人之間來的頻繁。可是每次一到類似的這種訓妹場合，只要她大義凜然一點，義正言辭一點，所有人都會跟洗腦了似的，覺得曲清悠對自己的妹妹真的是用心良苦云云，只要曲清染稍有不滿，馬上就給人以一種不聽話甚至是不識好歹的感覺。
也難怪曲清染的逆襲之路走得萬分艱難，遇上曲清悠這種平時不顯露，一到關鍵時刻就拉後腿，添堵技能MAX的原女主，的確是不容易反敗爲勝的。
山澗裡的風依舊嗚嗚咽咽的吹着，夕陽漸落，天空卻還是一碧如洗。自打曲清悠一番悲慼失望的陳詞後，整個山澗都安靜了下來，彷彿剛剛那一場針鋒相對都是一場幻覺。
荀翊不知何時繞過大陣走到了文素的身邊，羽袖下的手輕輕勾住了文素置於身側的小指，一股淡淡的靈氣攜着他如玉的嗓音直接傳達到了文素的腦海深處。
荀翊：還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素：……當然可以，雖然，你現在知道這些前因後果也沒什麼用就是了。
下一秒，文素立刻通過靈力傳達了一道靈識給荀翊，她們二人和白晶晶的相識相知，還有她們的所見所聞，全都通過這股靈識傳送給荀翊得知，沒有的絲毫隱瞞。
信任他是一回事，哪怕不爲別的，就衝着荀翊在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依然選擇和她們站在同一立場這個份上，文素都覺得有必要讓他清楚整個事件的過程到底是怎麼樣的。否則就以曲清悠的那種感染力，她怎麼也得防着對方把這難得的隊友也給策反了。
接收靈識也只是瞬息之間的事，荀翊只是閉了閉眼，當他再睜開眼後，就已經完全搞清楚了事情的整個前因後果，略略一思索，他立刻就皺起了清秀的墨眉。
正如文素所言的那般，白晶晶的確稱得上受害人之一，可是她的罪孽同樣深重。若不是他們一行人分別與玄門諸君以及白晶晶互有牽扯，哪怕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白晶晶最好的下場也無非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餘光瞄了一眼輕皺眉頭的荀翊，在對上他投來同樣無解的目光後，文素只是坦然的聳了聳肩。這的確是個死局，除非曲清染現在就和女主翻臉，甚至不惜違反崑崙八派的規定，否則想要把白晶晶全須全尾的帶走根本就是枉然。
不經意間瞅了瞅站在不遠處的寂殊寒和許青讓，兩個人的神色異常的凝重，雖然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可是光看站位就知道他們的立場。
如果說以白晶晶所在的鎖妖陣爲分界線的話，寂殊寒和許青讓就是站在曲清染身後的另外兩個同陣營隊友。
對於這兩個人，文素倒是格外的放心，一個是曲清染現在的對象，一個是她以後有可能上位的對象，曲清悠的女主光環對這兩人是絕對不起任何作用的，甚至哪怕曲清染根本就是錯的，也唯獨這兩人是絕無可能背叛於她。
畫面安靜了良久，曲清悠見曲清染低下頭半晌不說話，還以爲她終於認識到錯誤，如釋重負般的鬆了一口氣，展露笑顏的勸慰道：“染兒，不要再被這個妖女欺騙了，趕緊過來。”
話落，曲清悠還露出了什麼期盼的眼神，這讓文素差點沒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所以曲清染是做了什麼人神共憤、天理難容的事情了？值得她用這麼一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表情看人麼？換個不明真相的吃瓜羣衆分分鐘被她這個表情帶偏路子了。
而曲清染呢？
文素把目光落回了她的身上，她的表情非常的平靜，以她對她的瞭解，想必曲清染在心裡也是早有定論了，只是，到底還是意難平吧？
沉默了許久的曲清染終於擡起頭來，她閉目仰面朝天，長長的突出了一口濁氣來，像是在做深呼吸。
文素瞭解她這個動作，這代表她已經下定決心了。
果不其然，曲清染轉過身來，深深地看了一眼陣心中的白晶晶，千言萬語，全都在那個眼神之中了。
白晶晶艱難地撐起身子，對上曲清染的目光後，她似有所感的點了點頭，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以口型對着她說了六個字：“別擔心，我不怕。”
文素忽然收緊了自己的手，在這一刻，她完全忘記了荀翊的手指還攥着她，以至於她這般用力的一握，也將他的手給緊緊的包裹住了。
荀翊望了望袖子下面越收越緊的雙手，像是在迴應着她一般，也緊緊回握住了她，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局面，怕是要一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