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歌的聲音帶上了些興奮,“龍後孃娘,這子虛之氣多久會爆發一次?”
“沒有什麼規律可循,有時候一天便會爆發上幾次,有時能安寧個幾千百年。出現的時間多數是像這樣只有一會兒功夫,不過也偶有長達半月數十天的時候。”
“蓬萊仙島的人不知此處嗎?”
龍後聞言笑道:“此處爲四海中心,蓬萊人怎知此處。就是如小玄祖孫這般因爲與水族有着特殊淵源的蓬萊人,也只在島嶼附近的海域有所踏足。從未有誰到過此處。”
聞言,蘇錦歌更加確定心中的猜測。
蓬萊仙島之上所謂的通往各界的通道,實際上是一種傳送陣。而她所到過的界域都有一種共性,那就是每個界域都有着一兩處與其他界域直接相連的地方。只是都被絕靈域、虛無之氣亦或是結界分隔開了。
再細想她初到蓬萊時的情形。蘇錦歌可以幾乎可以斷定,此界與中元大陸的直接相通之處就在這所謂的歸墟之上。那虛無之氣的另一邊,便是中元大陸的極北之地——東瑤扶光。
蘇錦歌的眼眸中迸發出奪目的光彩來,“龍後孃娘,待龍王壽宴之後,可否允許我在此停留一段時間?”
龍後點點頭,“自無不可。——只是,能否告知緣由?”
“子虛氣的另一邊,十有八九就是我的家鄉。”
“啊!”龍後忍不住輕呼出聲,以手掩脣道:“子虛生自歸墟,萬物終歸之地絕非世上生靈可以踏足。”
蘇錦歌指着那奇石的消逝之地道:“我第一次來到此界,便是從方纔出現的那巖洞中出來的。而我家鄉的最北邊,便佈滿這種子虛氣。我們那裡稱它爲虛無之氣。虛無之氣中萬物不生,萬靈不存。我猜此處是與我的家鄉相連的,故而那裡纔會出現虛無之氣。每回子虛氣爆發之時,便是那條相連的道路出現之時。”
龍後搖頭道:“歸墟的秘密無人知曉。但既然是萬物終歸之地,說不定是與每個界域都有相連。你又如何能確定,你從那裡就可以回到家鄉?況且,穿行其中也是太過危險。”
蘇錦歌笑道:“若真是那樣,不過就會到另外一個界域。能夠遊歷一番,也是我的福運了。”
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在穿行過程喪命於子虛氣中。龍後蹙了蹙眉待要再勸,但看到蘇錦歌面上的笑容,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這裡再好,終歸不是她的家鄉。既然回不到家鄉之中,那流落何處於她來說並無區別。她的家鄉亦有子虛氣,那她便是知曉其中危險的。明知危險還要去做,可見她是有非回不可的理由。如此,怎麼勸都是沒有用的。
龍後輕嘆一聲,頗有些惆悵,“難得你我這般投緣。待你走了,我又要無聊了。——子虛氣並無規律,你在這裡守着也不知何時可以守到。不如這樣,我要蝦兵輪番在蓬萊島下候着,一旦島上那通往你家鄉的通道開啓,你便還是回去走那通道。”
蘇錦歌聽了,向龍後深深一拜,“龍後孃娘高情厚意。”
龍後將尾巴一甩,轉回海中,“矯情!——龍王不日將歸,速速同我去佈置好地方纔是正經。”
蘇錦歌莞爾,口中稱“是”也轉身回到海中。
回到海底,蘇錦歌先是找了一株較爲粗壯的海石樹。這種樹唯有東海纔有,葉片及其細小,枝樹卻生的格外放肆。蘇錦歌選了一根樹枝在上面割了一道小口,將特製的瓶子湊了上去,然後封緊瓶口。如此,樹中那清甜的石髓露便會一滴滴的慢慢落入瓶中。
待幾日後,蘇錦歌與龍後佈置好一切之時,那瓶子也有了九成滿。
取好了石髓露,蘇錦歌先回了蓬萊仙島。
將所居的小院清掃乾淨,一併物品則全部放進了碩大的挎包之中。再看了一眼這小院,蘇錦歌退了出去輕輕的掩上了木門。到隔壁將石髓露交予玉璇璣,順便提前辭別。
不想隔壁空無一人。總歸還是能在龍王壽宴見到的,蘇錦歌便轉身去了鈴星島去尋嶽小康。
鈴星島白茅草原,有着不同其他島嶼的風光。各色的作物一壟壟的生長着,充滿生機和......俗世的農場氣息。
嶽小康正翹着腿坐在一張搖椅之上,哼着小曲不時的啃一口瓜。有風吹過,四周的農田翻涌出陣陣植物香氣。小青在遠處的麥田中,愜意的踱着步。時不時的低下頭啃幾口麥苗。
“稀客,坐啊,吃瓜。”
三個詞語從嶽小康滿是瓜肉的口中吐出,有些含糊不清。
蘇錦歌坐到他身邊,取過一塊瓜來,看着四周的景色,羨慕道:“你這裡可真是愜意。”
“怎麼?你想賴在我這兒了?”嶽小康的神情有些緊張。這貨會把他吃窮的啊。
嶽小康的緊張蘇錦歌看懂了,故意說道:“要是我走不了,我就回來賴在你這裡。有吃有喝風光悠閒愜意,也不錯。”
“你要走去哪兒?”嶽小康坐直身體,放下了手中的瓜。
“回家。”
吐出這兩個字時,蘇錦歌的面上帶着前所未有的溫情。她從鼓鼓囊囊的挎包中取出了許多東西,桌上擺不下索性放在了地上。“這島上個個餐風飲露,飄逸超脫。這些俗物也就你能用到了。”
嶽小康沒有如往常一樣露出興奮神色,他的臉上有茫然,喃喃道:“這就要走了?”
“嗯。”蘇錦歌拍了拍憋憋的挎包,又說道:“要是我走不了,這些你還得還給我啊。”
“噗!”嶽小康迅速吐出一顆瓜子,動作麻利的將那些物品收攏到一邊,“好走不送,一帆風順,千萬別回頭。”
看這副樣子,蘇錦歌嘖聲道:“好歹等我走了你再露出這副財迷樣也不晚。”
“老熟人兒,誰不知道誰。”嶽小康毫不在意的將身體癱回到搖椅中,繼續啃起瓜來。
此時小青已經走向了這邊,未等它扯開嗓門說什麼,便聽蘇錦歌說道:“小青就拜託你幫照顧了。”
“哈?”
“啥?!”
一人一驢的聲音同時響起。
蘇錦歌面上有些惆悵,起身順了順了小青那油亮的皮毛,動作前所未有的輕柔。“此去危險至極,我帶不了你。你看你跟着小嶽不是過得更好?只是我現在用不了靈力,無法解除契約。”
平白多一頭驢子,嶽小康是高興的。連聲道:“放心,我一定把小青照顧的皮光肉肥。”
“俺不留下。”
小青執拗的退後了兩步,看着蘇錦歌。跟在嶽小康身邊,它所得的好處不是蘇錦歌可以給的。可它卻不願離開。
蘇錦歌嘆氣,“你會游水嗎?”
小青不明白她爲什麼會提到這個。但是說到了它的短處,它就不由的羞惱起來,聲音也高了幾個調門,“你見過誰家驢會游水?!”
“且不說一路的危險,我要走的是水路。”
小青滯了滯,“俺可以待在靈獸袋裡。”
蘇錦歌不語。小青亦是想起此刻的蘇錦歌已用不了靈獸袋。
於是小青將目光轉向了嶽小康。
嶽小康被它那滿懷期待的驢眼一看,立時訕笑,“我這不是還沒引氣入體......。”
蘇錦歌拍拍小青,轉對嶽小康道:“我一時半刻也走不了。不如這樣,我將靈獸袋一併給你。什麼時候你能用靈獸袋了,就幫我把小青挪進去。再將靈獸袋交予璇璣姑娘。她自會轉到我手中。”
她說的是“一併給你”,而不是“給你”。嶽小康立即察覺到了。這姑娘根本就沒有帶走小青的意思。再看一眼一臉放心的小青,嶽小康有點被這氛圍影響了。莫名生出一點傷感。
他極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接過靈獸袋來道:“明白了。你走時我就不送了。”
蘇錦歌點點頭,轉身便離開了。一如往常來此的模樣。可嶽小康知道,此一別不會再見了。這種悵然的情緒真是讓人不舒服。
下一刻,他的惆悵如願的飛走了。然而飛走的原因卻讓他更加的不舒服,——誰樂意讓一頭驢子逼着修煉啊。他嶽小康的夢想是成爲一枚好吃懶做的奸商的啊。
勤苦修煉什麼的那不是他的風格。
“蘇大姐你回來,我後悔了行嗎?”
嶽小康的聲音被風揉的細碎,傳到已經走遠的蘇錦歌耳中已然聽不清楚。她站在虹橋之上,靜靜的看着一人一驢在田中追逐的身影。
其實就算是能夠把小青裝在靈獸袋中,她也不會帶上它的。此去九死一生,她怎麼能帶上小青呢。
烏娘和丹陽仙尊身處自成一方世界須彌芥子中,若有萬一至少可保性命無虞。靈獸袋怎麼能與須彌芥子比?
若不是荒淵之中的那場幻境,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選擇從那樣的險地回返的。
究竟能不能回去?憑她,回去又對大局有什麼用?
這樣的問題蘇錦歌不是沒有想過。只是瀕死的魚猶會掙扎幾下,況且人呢。
躲在這裡等着那些發生,她如何能做到?!
其實小青跟着嶽小康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這頭驢子素日精明,不知今日怎麼反而蠢了起來。瞧,無論是師父還是她,都沒有讓它再近仙途一步。可嶽小康卻做到了。
“保重。”
蘇錦歌轉過身向着主島行去。虹橋之上的清風揚起她的衣袍和髮絲。遙看去彷彿馬上便會踏風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