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青蘋果的滋味

我是劉燁平, 目前在S大讀博士。朋友們都覺得我是個書呆子,都快奔三的人了,居然沒有爬出學校。是啦, 我是喜歡書, 但我並不是書呆子哦!我一直不出學校的原因除了我喜歡讀書外, 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

很驚訝吧?!書呆子除了書以外居然還有喜歡別的東西, 當然, 我可是個百分百的女人。除了書以外我還喜歡人,喜歡男人,我也跟所有女人一樣期待愛情, 可是我的愛情卻不如我的學習那般順暢。我一直鼓勵我的朋友,在愛情面前不要做一個懦弱者, 要做一個強者, 如果你愛他, 就一定要告訴他,一定要讓他知道。可是, 我鼓勵了全世界的人卻沒有鼓勵我自己,在愛情面前,我是一個十足的懦弱分子。

第一次見他,是在G大,那時, 我剛上大一, 他是我們的中文講師。當他深情款款, 淚眼婆娑地朗誦朱自清的背影那一刻, 我被徹底折服了。很少看到一個男人如此深情並茂地朗誦這篇散文, 可見他對父親的感情。我似乎看到了他那透過金絲邊眼睛遙望自己父親的感人場面。

他的帥氣與博學也贏得了班裡很多女生的喜歡。聽說他有一個交往了很多年的女友,馬上就要結婚了, 不少女生有些失望,但還是抑制不了對他的崇拜。所以,休息的時候他的辦公室裡總會很熱鬧,當然大部分都是他的女學生啦!也包括我。

我們會跟他探討古詩詞,探討現代文學,甚至談一些愛情之類的敏感話題。他一般都是知無不言,他是那麼得和藹可親,就像一個大哥哥,又像一個朋友。不知不覺我的心裡萌發了一種慾望,總想要天天看到他,跟他說說話,哪怕聽聽聲音也好。那時的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只是覺得他像是我頭頂上的一片天,如果看不到他,我的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大三那年,他傳出了婚訊。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令我眼前一暗。我第一次嚐到了心痛的滋味。但是我依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心痛,在這方面,我畢竟遲鈍得很。於是,我上網諮詢百度,翻閱很多心理方面的書,還問了幾個關係較好的朋友。他們告訴我,這是愛情的滋味。當你陷入愛情中的時候,你便會嚐到各種滋味,包括心痛。

愛情?!愛情?!我不斷地咀嚼着這個陌生的詞,似乎只在電視劇或是小說裡纔會看到它。現實生活中也有嗎?!就在我的身邊?!我這個只知道一心啃書的人身邊?!太不可思議了。

那一夜,我失眠了。半夜裡,眼前突然閃現了一張臉,架着一副金絲邊眼睛,無比深情的望着我,我對着他癡癡地笑。彷彿做了一個可怕地噩夢,我驀地從牀上坐了起來,一身的冷汗。曾經的無數個爲什麼似乎一下子有了答案,我知道爲什麼想天天看到他,想跟他說話,想聽他的聲音,聽到他要結婚後又心痛不已。原因很簡單,因爲我愛他。我愛上他了,從聽到他朗誦背影開始。

第二天一大早,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宿舍,敲開了他的門。他似乎剛起牀,睡眼惺忪,一臉迷糊地看着我。我只是嘿嘿地傻笑,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這麼大早跑來幹什麼?!是想要表白嗎?!說我愛他?!

這個時候,裡面出來一個人。穿着睡衣,和他一樣的睡眼惺忪,一臉迷糊,看到我後顯然很驚訝。他連忙向她解釋說,這是我的一個學生。她瞭然地點了點頭,但表情還是有些不高興。看着這樣的場景,我不禁愣在了原地。我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大傻瓜,大笨蛋。我究竟想要幹什麼?!他們都已經同居了,他們都快要結婚了?!難道這個時候我想第三者插足嗎?!還是我想做他的一個地下情人?!

於是,我胡亂編了個理由,說是因爲急着要寫論文,所以跟老師借本書。他從房裡取出了書,我拿過書後連再見都沒說一聲就逃也似的走了。淚也跟着傾瀉而出。

我可憐的初戀,連光都沒有見一下,就被殘忍地扼殺了。我用被子蒙着臉在牀上躺了一天,同學們都以爲我生病了。其實,我在跟我的初戀做告別儀式。只用了一天時間,我應該算是個灑脫的人吧!

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我依然正常上下課,只是他的課我一直低着頭,像是在很認真地做筆記,其實,我在畫畫。畫我心裡的他,我傻傻地以爲只要我把整本筆記都畫滿了,心裡的那個他就可以消失了。

可惜,上帝沒有給我這麼多的時間。不久後,他便調離了G大,有人說因爲他妻子在S市,他不想兩地分居,所以也跟着去了。也有人說,他家裡出了事,所以回S市處理。或許,我應該感到慶幸,因爲他走了,離開了我的世界,也許過不了多久便會走出我的心裡。

我開始試着接受男同學的邀請,嘗試着跟其中比較喜歡的人約會。可當他想要抱我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一陣噁心,很用力地推開他。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彷彿一切都不在大腦掌控中。於是,學校裡開始傳我是個怪物,異類,甚至有人說我是同性戀。

我不管不顧,只是埋頭啃書。還好我有兩個最好的姐妹,馬璐和項靜,我雖然沒有跟她們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她們的鼓勵和關心幫助我度過了那段黑暗時期。後來,我考上研究生,我去了S市。

我承認自己傻了,瘋了。以我的成績完全可以上一所一等一的學校,即使還是呆在G大,也比S大這所三流大學好啊!就當我腦袋秀逗了吧,我就是要去S大,去S市,去有他的地方,去看他看過的天空,去呼吸他曾呼吸過空氣。這就是我,一個只知道付出,不求回報,也不懂得放手的傻子。

S大很普通,沒有G大那樣宏偉的建築,沒有寬大的操場,但它有幽靜的小道,有清澈的水池。我依然覺得身心愉悅,彷彿只要能呆在S大便就可以得到幸福。的確如此,因爲我又再次看到了他,在一次古詩詞講座上。

快三年了,歲月並沒有再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他依然英俊帥氣,依然風流倜儻。我如同一個無知少女一樣癡癡地看着他,緊緊地跟着他,他轉身我也轉身,他出門我也出門,他下樓我也下樓。他像是覺察到了什麼,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我嚇了一跳,想躲,可是這裡只有樓梯,無處可躲。

“你是?”他看着我眉頭緊鎖,像是在翻閱記憶冊。

記得我吧?!你應該記得我啊,以前經常拉着你討論古詩詞的劉燁平啊?!我在心裡不斷地吶喊。心臟砰砰砰地狂跳着。那一刻,我真的好怕他會想不起來,連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對了!”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腦門,“你是G大的劉燁平,那個特別喜歡古詩詞的劉燁平,對不對?”他笑着望着我。我也對着他笑了,還好,你還記得我。讓我不至於那麼悲慘。

“你怎麼會在S大呢?”他問。

“我考到了這兒的研究生。”我回答。

“哦,那還真是巧啊!我們以後又可以在一起探討古詩詞了哈?!”他開心地笑着。

這一次,老天似乎待我不薄。我還正在想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去接近他的時候,他居然先提出來了。研究古詩詞?!很好,就研究古詩詞吧!跟以前一樣。

自那以後,我經常去找他,有時候去他的辦公室,有時候一起約好了去圖書館,偶爾也會去去茶室,但我從來都不去他的寓所。因爲,我心虛,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的妻子,也許還有孩子。三年前那個早上,他妻子的表情,我至今記憶如新。

他似乎把我當成了朋友,除了談論詩詞歌賦外,他還跟我講了很多生活上的事情。包括他的妻子。那天,他約我在一家飯館吃飯。因爲臨時有點事,我去遲了,到那兒的時候,他已經喝高了,桌上放了很多空瓶子。我簡直被嚇傻了,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他,領帶扔在了一旁,襯衫解開了好幾顆口子,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被他扯得像個雞窩,還有那副代表博學的金絲邊眼鏡,早就不知道飛哪了。

“老師,你沒事吧?”我緊張地抓着他的手。

他微笑着示意我坐,眼神有些渙散,顯然神智已不太清楚。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呢?”我話裡透着埋怨。我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不是學生,而是女人。

“嘿嘿!”他乾笑了幾聲,“心情不好就喝酒嘍!”

“到底怎麼了?!是家裡出什麼事情了嗎?!”我有些擔心。一個博學多才的大學教授喝酒喝成這樣,一定心裡憋了很多事。

“家?!哈哈哈!”他突然狂笑了起來。笑了很久後自嘲地說:“一個人還算是家嗎?!”

“一個人?”我納悶極了。我一直覺得他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有妻子或許還有孩子,怎麼會是一個人?!

“師母呢?!”我問。

“走了,早走了!”他不清不楚地回答,“爲了她的學業,爲了將來有個好的成就,她……她把我拋棄了……呵呵……爲了她的追求……把我這個老公……給拋棄了……”

“你說她是不是很自私,她是個自私的女人,是不是?!”他將頭轉向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剛想張口,他已經趴倒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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