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樣說成熟嗎?”裴啓辰只是平靜地反問。
程靈波面無表情,只是眼神眨了下。
裴啓辰又道:“我不是去玩!”
程靈波低下頭去,開始吃東西,她不說話,什麼都不說,只是低着頭,安靜的吃着飯,好似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
裴啓辰面容也沉寂了下去,視線裡有着深邃的光芒,只是看着程靈波,也不再說話。
程靈波依然無言,安靜的吃着東西,再然後,吃了一些,站起來,沉聲道:“謝謝你的晚餐和生日蛋糕,我從不過生日。但還是謝謝你!”
她突然這樣的禮貌,如此的梳理,讓裴啓辰整個人都有點意外,似乎怎麼也想不到她會這樣。
她去了畫室,走到門口,道:“我畫完這張畫,明天離開!”
“靈波!”裴啓辰心中很是難過,卻不知道怎麼讓她想通。
“裴啓辰,你去追逐你的夢想,我不阻攔。但,我也沒有義務等你不是?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你有你的人生計劃,我也有不是?做人不能太自私!我不想阻礙你,也請你不要拴住我!分開對於你和我來說是最明智的決定不是嗎?我不是賭氣,是深思熟慮過的決定,請你尊重!我不是你寂寞時候暖牀的工具,也不是你遠離時候擱在某一處的玩偶,我是個人,希望你能尊重這個人的意願。”
裴啓辰看她的樣子,良久,他道:“你再想想,明天早晨我們再說!”
程靈波握着門把手的手一僵,然後扯了扯脣,沒有再說什麼,去了畫室。
裴啓辰望着她的背影,視線裡閃過一絲的無奈。
他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至於電視裡演了什麼,他真的沒有看進去。
程靈波的電話響起來時,裴啓辰看到她手機就在門口的鞋櫃上放着,站起來拿了電話,一看號碼,上面的名字是歐陽希莫,就四個字歐陽希莫,她輸入的是歐陽希莫的名字。
他拿了電話,敲了下畫室的門,然後走進去。
程靈波在畫畫,看到他進來,她人站起來,走了過來,接電話。
裴啓辰想要看她在畫什麼,可是她擋住了,但他還是聞到了松油的味道,她在畫油畫,至於畫的什麼,他很想知道,但那丫頭似乎有意不讓他看!
他只是把電話給了程靈波,程靈波接了電話,眼神示意他出去。
裴啓辰沒動,就立在門口,斜倚在門框上,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看着她。
“歐陽叔叔!”靈波低聲叫道。
電話的聲音挺響得,裴啓辰甚至可以聽到電話那邊歐陽希莫的聲音,他說:“小丫頭,已經十八歲了,這個生日,還是不過嗎?”
程靈波愣了下,道:“過了!”
“是裴啓辰幫你過的?”
“嗯!”
“心情怎樣?”
“不怎樣!”程靈波如實說道。
“靈波,那晚的事,忘記吧!留在心裡,積鬱成疾,對身體不好!”
“其實我早已忘記!”程靈波淡淡說道:“我只是不想再過生日。歐陽叔叔,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
“小丫頭,怎麼能不擔心你呢?今晚還是不睡覺嗎?”
“不睡了!”
“靈波,你要的東西,叔叔準備好了!”
“好!我回頭去拿,先放在你那裡吧!”
“你記得答應過我的話!”
“我會的!”程靈波認真地說道。
電話很快掛斷,裴啓辰眼神複雜地看着程靈波,皺眉問道:“爲什麼不想過生日?今晚不睡覺?做什麼?”
程靈波擡眼看他,然後說道:“因爲十八年前出生的那天,我是被宣佈下病危通知的。十年前的今天,我跌入了結了一層薄冰的池塘裡,差點淹死!這一天對我來說是劫難日,我不過生日,忌諱!”
裴啓辰一下心裡疼了起來。“爲什麼冬天跌入池塘?”
程靈波不再言語,面容冷了下去。“出去吧,我要畫畫,請別吵我!”
裴啓辰又被拒絕了,似乎總是不能觸及她的內心深處,似乎總是有那麼一點的距離,那是他無法到達的。
面對她突然沉下去的臉,裴啓辰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關了門。
程靈波一夜沒有睡,同樣的,裴啓辰也沒有睡。
第二天一大早,程靈波找出自己的箱子,收拾了自己隨身帶來的衣物,裝入箱子,然後拉起箱子,就朝外走去。
“你真的要走?”裴啓辰皺眉問。
程靈波點點頭,輕聲道:“嗯!”
“爲什麼你要這麼倔?”
程靈波無言,開門就走。
裴啓辰在後面低喊:“好!你出去!分開吧!”
程靈波沒有做任何的停留,而裴啓辰也沒有做任何的挽留,就這樣任憑程靈波一個人拉着箱子離開了!他沒有去送她,只是看着她這樣離開!
門合上的一剎,他下意識地抽出煙,顫抖了手,點燃。
一支菸抽完,他穩了穩神,走進了畫室,畫室裡飄蕩着淡淡的松油味,一張2開的油畫布,就立在畫架上,顏料收拾的整整齊齊,調色板上繽紛的色彩一如生活的酸甜苦辣,混合在了一起。
那幅畫,她昨晚畫的。那是她不讓他看的。
裴啓辰走了過去,當他視線觸及到畫面時,整個人瞬間驚愕。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眼睛怔住,有好幾秒都沒有反應過來。
只見畫面上,呈現的是桐城機場的畫面,而畫面的主角是一張略帶失望的臉,回頭尋找人的神情,栩栩如生,讓人震驚的是,那張臉,分明就是他自己。
而背景是熙熙攘攘的人羣,那麼多的人,是簡易的幾筆,勾勒出人的動態,全部是簡易的描繪技法,而中間那個他,是刻畫的如此的細膩!五官像是比着照片畫的一般,寫實,生動,傳神!而衣服,那不是他退役離開桐城的那天穿的衣服嗎?
裴啓辰閉上眼,突然就想起離開桐城時的場景。
那天,程靈波沒有說送他,他磨了她好久,她也沒有去。
他在機場四下張望了很久,不時得回頭,也沒有發現程靈波的身影,他記得當時他很失望的離開,覺得那丫頭真是白眼狼,兩年的相處,她居然連送都沒有送他。當時他心底很氣的,多少有點惱意的。
可是今天看到這幅畫,他不得不懷疑,那天她一定在機場的,她躲在了角落裡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四下張望,卻不肯現身。
他又看着這幅畫,如果不是把畫面的主角擱在了心上,她怎麼會畫得出如此傳神的畫作來呢?
這個丫頭啊!
裴啓辰的心猛地揪得很疼很疼,那個丫頭明明就是心裡裝着他,可她還是說離開,說分手,可是話又說回來,他不也是說要離開嗎?他說了離開,又怎麼能期許她一直在原地等待?他爲這個倔強而固執的丫頭感到心痛。
那心痛如此強烈,席捲他每一寸感官。
裴啓辰剋制的閉上眼。
這樣錐心刺骨的痛啊……
程靈波提着箱子沒有回宿舍,而是打車去了位於學校附近的另外一個小區,車子在單元樓停下,程靈波下車,提着箱子上樓的時候,卻恰好,遇到了剛從樓道里出來穆威淮。
穆威淮看到程靈波皺了下眉。“程同學?”
程靈波也擡起頭來,看到是穆威淮,同樣皺了皺眉。
“穆老師!”
“你來這裡做什麼?”穆威淮看了看她手裡的箱子,很是費解。
程靈波也不說話,忽然就想到了什麼,難道穆威淮就住這裡嗎?
“你住這裡?”穆威淮先問出腦子裡的疑問。
程靈波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幾樓?”
沒有理會他,程靈波提着箱子上樓。她在這裡買了個房子,就是想自己安靜會兒的,可是沒想到的是,居然跟穆威淮成了鄰居。說真的,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住這裡,尤其是裴啓辰。
穆威淮看她一個姑娘提着費力,人又走回來,走到她身邊,提着她的箱子。“我幫你搬上去!放心,即使你跟我住一個樓棟,我也會爲你保密的!”
程靈波回頭,有點疑惑,他怎麼知道她心裡想什麼?
穆威淮笑了笑:“程靈波,你相信緣分這種東西嗎?”
程靈波聳聳肩,冷漠的兩個字:“不信!”
“上天讓我們幾次相遇,這難道不是緣分嗎?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咱們今生不只是擦肩,還交談,你是我學生,你說前世咱們得回眸多少次?”
“你把頭回掉了跟我也沒有關係!”
程靈波冷漠地說出一句話,把穆威淮噎得差點打嗝。好在她瞭解這丫頭的性格,知道她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提到三樓,程靈波拿鑰匙開門,穆威淮又是驚愕。“程靈波,原來你居然住在我的對門!我還說對門是什麼人呢,沒想到是你,怪不得整日不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