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波依然笑,視線卻是盯着最後一幅畫的。
楊曉水看向肖恪,很是無語,卻解釋了一句:“曼珠沙華代表着無盡的愛情,死亡的前兆,地獄的召喚。曼陀羅華代表着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天堂的來信。在愛與不愛中掙扎,那樣的日子,你,不是也經歷過嗎?”
肖恪一剎驚愕,沉默。
曉水又道:“白色曼陀羅,又名曼陀羅華,被人稱爲情花。”
靈波卻不言語,沒有解釋,也沒有介紹。只是淡淡地走向最後一幅畫。
楊曉水在旁邊嘆息了一聲。“可惜裴啓辰沒有看到,真是太可惜了!裴哥終究是不夠懂靈波,世間,配得上靈波的人,只怕沒有!”
說完,曉水也把視線轉向了最後一幅。
“這綠色的曼陀羅,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曉水很平靜地說道。
不想再解釋,最後一幅的背景,是用了綠色的曼陀羅和蒲公英兩種花來作爲背景的。
碧草如茵,綠色曼陀羅一側有大片的蒲公英,有的還開着黃色的花朵,有的花已調零,結成白色的冠毛絨球,畫的傳神而寫實,給人一種錯覺,似乎口風一吹,那蒲公英便四散飄飛,在空中搖曳。
而最上方的一處岩石上,在縫隙裡,開出無數的蒲公英花。
粉紅衣服的女孩站在岩石上,擡眼望天,天空灰濛濛的,如籠了一層灰色的迷霧,看不真切。她的手是張開的,一朵華傘一樣的蒲公英在她的掌心裡,那樣的美麗。
“可以走了嗎?”靈波望了一眼那最後一幅畫,問她們。
曉水點頭。“可以了!”
“綠色的代表什麼意思?蒲公英代表什麼意思?”肖恪還是不解,但看得格外認真。
楊曉水拉了他走,卻沒有告訴他:綠色的曼陀羅代表着生生不息的希望,而蒲公英的花語代表着停不了的愛。
可惜,裴啓辰,不曾看完。
幽暗的房間,無聲無息。
陰暗的角落裡,一個男人,蜷縮在角落裡,身子半靠在牆邊,兩條腿微微曲起,臉埋在在雙腿上面的手上,一動不動。
這世上總有一些東西,處在模模糊糊分瓣不清的狀態,讓人去極力想看透,卻怎麼也看不透,分不清。
肖恪打開門時,亮了燈,看到裡面蹲在地上的人,立刻咒罵:“靠!你在啊,老子還以爲公寓沒人呢?害老子差點回去了,你怎麼回事?在這裡裝死人?”
頭依然沒有擡起,裴啓辰就把頭埋在手中,手擱在腿上。
“出去!”悶悶的聲音從指縫裡傳來。
肖恪一愣,卻沒有走:“你當我願意管你的屁事啊,今個兒要不是他媽有點見鬼了,我他媽躲公寓裡跟曉水練習一下成人頻道里學來的知識也不找你!哥們爲你,都虧待了自己家二弟,你他媽還給老子裝死!趕緊的振作起來,別一副天塌了的屎樣!”
“出去!”還是那句話,頭都沒有擡起來。
“我這就走!”肖恪走過去,拿腳踢了踢裴啓辰的腳,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這慫樣,“你不會是哭了吧?躲起來哭了?”
“出去!”依然是那句話,語氣已經冷的如寒冰一般,毫無溫度。
“今天林箏去買了那幅畫,還跟靈波說她愛你!”肖恪瞥他一眼,又道:“我真是不想管閒事,但是看你這屎樣又不忍心,我覺得我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容易心軟的男人了,好男人一個啊!我從心底這樣認爲。你以後跟我學着點吧,人品有問題,你!”
話出口,他明顯感受到裴啓辰的僵硬,卻依然沒有擡頭。
“喂!擡起頭來,你這樣子很沒禮貌的,知道不知道?”肖恪又踢了他一下,裴啓辰依然一動不動,卻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說,裴啓辰,裴家大少爺,你不會是真哭了吧?老子可從沒見你哭過,你這次不會是真的哭了吧?有林箏那麼美的女人愛上你,又會那麼多種語言,劍橋高材生,你該高興啊!哭個屁啊?敢哭不敢給老子看啊?擡起你的豬臉來,我看看你的眼淚!”
裴啓辰突然擡起頭來,他沒有哭,只是眼底一片赤紅,如破了流血一般的赤紅,微微的眯起眸子,語氣裡疲憊不堪:“靈波真的把畫賣給她了?”
“你猜!”肖恪笑。
“”裴啓辰自嘲的扯扯脣角:“她該是恨死我了!”
肖恪淡淡一笑,在他旁邊的地上坐下來:“好久沒蹲過牆角了,真是懷念啊!再感受一次,回頭好好珍惜新生活!苦日子熬到頭的滋味真是爽啊!”
“她到底賣沒賣畫?”裴啓辰聲音低了下去。
“賣了!”肖恪隨意道:“爲什麼不賣?靈波說了,沒有非賣品!”
“她,賣了那幅畫?”錯愕着,裴啓辰身軀一震。
“當然,一千萬歐元。還有問林箏一個問題,靈波問她是不是愛你,林箏回答說愛!然後靈波還祝福她了,就這樣!”肖恪雙手一攤:“靈波真是有風度,越來越覺得你配不上她了,不如你跟林箏湊一對得了!”
“滾!”
肖恪勾了一邊脣角,邪肆的眸子卻無半點笑意,只含着幾分嘲諷,他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後,忽然問道:“你,究竟喜歡誰啊?”
這個問題問得這樣直白,提醒着裴啓辰那幅畫,那個解釋不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真的背叛還是象徵背叛的眼神,再一次浮現在腦海裡,而肖恪的話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人肝腸欲斷。
“我他媽喜歡的至始至終都是靈波!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程靈波!”
“真是難得,這個時候你還能這麼回答!”肖恪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要將她看穿般的犀利。“這話你該跟靈波去說啊,你給我吼管個屁用啊,我又不是靈波!”
裴啓辰扯了扯脣角,自嘲的笑了笑,那笑,真是比哭還難看,頓了頓,才幽幽開口:“我配不上靈波了,你說對了!我他媽配不上靈波了!”
他,真的配不上靈波了!
當那個眼神再現在他的眼前時,他知道自己,再也配不上靈波了。
“喲呵!你很有自知之明啊?怎麼的,你想幹嘛?”肖恪很認真地瞪着他:“你玩深沉啊?”
“出去!讓我自己待會兒!”
“你自己隨便呆着吧,後面的畫,你沒有細看,真是可惜了,後面的那些畫,第四季,《怒放》,似乎很有寓意!”
“什麼?”
“想知道,自己去看!”肖恪站了起來。“隨便你吧!我不管你了,你愛怎麼怎麼吧?”
裴啓辰深邃的瞳眸之中閃過一抹痛色,他倏地一躍而起,一把抓了肖恪的肩,邪肆如魔的眸子突然燃起怒焰。他濃眉緊皺,狠狠盯住他,沉聲道:“你他媽少幸災樂禍,你看到了,老子就是丟人丟大發了!老子他媽回英國去,老子一輩子當和尚。”
說完,他就衝進了臥室,拿了包,轉身就走。
肖恪皺着眉:“靠,你神經病啊?對我發脾氣?你當和尚就當唄,這麼大聲的告訴我,你不會是讓我給你再送個尼姑吧?”
沒有再說什麼,裴啓辰已經大步離去。
肖恪在後面追上去:“你真的走啊?”
回答他的,只是裴啓辰孤寂遠去的背影。
第二天中午。
肖恪打了倫敦的電話,確定裴啓辰的確回到了倫敦。
“該死的,真的走了,自己的事自己不操心,別人操心什麼,真是見鬼了!去他媽的吧!”肖恪咒罵了一句。
曉水嘆了口氣。“的確是見鬼了!”
“靈波呢?”
“不知道!”曉水無奈的搖頭。
“昨晚她沒告訴你她去哪裡?”
“沒有,問了也沒有說,她現在行蹤不定的!”
“今天會來嗎?”
“有人買畫就會來!”曉水道。
下午兩點。
程靈波接到電話,來了一趟,常羲說有人來買畫,點名要最後一幅,綠色曼陀羅和蒲公英背景的畫,那幅畫的題目叫《無題》。
她並沒有給那幅畫取名字。
來買畫的人是位東方男子,中國人。
見到靈波的時候,男子自我介紹道:“程小姐,你好,我是喬偉齊,想要您這副《無題》!”
靈波看了眼男子,三十歲左右,長相一般,很是沉穩。
靈波點點頭。“謝謝,不知道喬先生看上那幅畫什麼了?”
“很是喜歡!”喬偉齊道。
“只是喜歡,我不一定賣!”靈波笑了笑。
“我知道程小姐並不缺錢,也不着急賣畫,只是真的喜歡這幅畫。坦言說,這畫很震撼人心,頗有收藏價值,我想要這幅畫!”
“是嗎?”靈波倒也平靜。
“程小姐要是肯賣這幅畫給在下的話,我想給畫換個名字。”
“哦?”靈波倒是有點訝然:“換什麼名字?”
“不是等待,也不是希望,是重生!”喬偉齊沉聲道:“名爲《重生》。”
靈波笑了笑:“爲何是重生?!”
“程小姐,坦言說這一季的作品,我都想要,只是沒有那麼多錢,花語很迷人,畫語很糾結,等待未必就會有希望,唯有重生,蛻變後的重生,才能讓人真的看到等待的希望!”
靈波聽他說完,微微點頭。“好吧,畫,賣給你!”
“謝程小姐!”喬偉齊點頭道謝。
靈波站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喬偉齊,轉向常羲。“其他的你處理吧!”
“好!”常羲平靜地點頭。
“靈波,真的要賣了這畫嗎?”曉水有點着急。
肖恪也是很急:“靈波,這纔剛展覽了2天,你就賣了這畫?”
“畫,本來就是給欣賞者畫的,爲什麼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