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進入玄天宗內門時,長卿已經築基期大圓滿了。
那時她也就一百多歲,小二百歲不滿一些,算起來,已經算是年輕有爲了。
難免就有些驕傲了。
可是纔到師尊門下,就吃了一頓拳頭。
正是拜元寶師兄所賜。
那時,他已經是金丹修士了。
“也就是築基罷了,有什麼值得你得瑟的?”他將她踩在腳底下,高高在上的說。
他那樣盛氣凌人,那樣不屑一顧。
當時她想,我天資不如你,資源不如你,一切都是靠自己,走到這個地步,連師尊都少不得要誇我幾句!你憑什麼這樣輕賤於我?
她咬着牙瞪他。
“你這麼瞪我,是不服氣?”他笑眯眯的樣子很欠揍。“我等着你,等你有一天強過我,我還你這一頓拳頭!”
後來,師尊果然說她浮躁。
她就收了心。
因爲散修出身,她常常被排擠。被世家,也被散修。世家還好理解,爲什麼散修也這樣?
因爲他們嫉妒!
唯獨一開始打了她一頓的元寶師兄,一直都在幫她。
她漸漸放下了戒備,放下了忌憚,信任他,敬重他,拿他當成自己的親兄長一樣。
可她也記住了這頓打。
後來,她窮途末路,他卻放過了她。她聽見他嘆息,看見他眼中的失望和痛惜。
她難過的不得了。
沒機會正大光明的找他報仇了吖!
“你偷襲,不算!”此時的元寶,聽不懂她口中所謂的討債,但他也沒有覺得不應該,好像冥冥之中覺得自己真的欠了她似的。
他也好強,也好鬥。
長卿那一拳頭,他捱得太冤枉了,必須得找回來!
“那就不算,咱們重新來過!”長卿連聲應諾,戰意高昂!
兩個孩子,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毆起來,沒有動用靈氣和法術,純粹的肉搏!
看的一直跟在後頭的玄如冥眼皮子直抽抽。
這是怎麼了啊!
幾天前趕路的時候,這兩個還一口一個師兄,一口一個師妹,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但他也看的興致盎然,到了激動處,還不時發出高亢的加油歡呼聲!
……這貨真的不時玄如墨嗎?
身後的蜀山劍修們面面相覷,一致決定,他們什麼都沒看見!
兩個孩子互揍了有整一刻鐘,打得外頭塵土飛揚,鼻血橫飛,漸漸兩人都添了些火氣,打紅了眼,都快沒力氣了,還要軟趴趴的給上一拳。
玄天宗聞訊而來的修士看的快哭了。
這要給青熾師叔知道了,哪裡有他們的好果子吃?連個孩子都看不牢!
玄如冥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攔的意思。
他看的真切,他們雖然急紅了眼,卻都沒有用上靈氣。
那拳頭,紮紮實實的落在實處,那疼,也是真真切切的疼再肉上。
他也看出來了,長卿是在宣泄,到底是想宣泄什麼,他也不清楚。而那黃元寶,也絲毫不懂憐香惜玉,下手沒有輕重,長卿的兩隻眼眶都淤青了,鮮血從額角淌下來,睜也睜不開。
玄如冥不攔,就沒人敢攔了。
“你輸了。”最終,是長卿將元寶壓在了身下——說是壓,不如說是她趴在了他的身上,把自己當成了鎮壓孫猴子的五指山,靠體重讓他起不了身!
元寶也是累慘了,身上哪一處都痛,鼻血流出來,糊了一臉,看起來格外悽慘。
“你先……偷……偷襲了!”元寶氣喘吁吁,語不成句。
“輸了,就是,輸了,別,死不認賬!”長卿也沒好到哪裡去,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說話都費勁——剛纔元寶一拳捶在了她的胸口,現在一張嘴就隱隱作痛!
該死的!好歹她也是個女孩子,就算沒發育,也是襲胸!
“你……你下來!”元寶憋紅了臉,想要推她,手上卻一點勁都沒有:“我喘不過氣了!”
讓他認輸?
這輩子都別想!
長卿忽然大笑了起來。
清澈的笑聲,帶着胸腔共鳴而起的疼痛,笑的眼淚都流了下來。
笑聲嘎然而止。
玄如冥一隻手拎着她的後領,將她從元寶身上提了起來,笑眼看她:“鬧夠了?”
長卿就有些心虛氣短,衣裳的領子勒得她生疼。
“女孩子家家,真的破相就不好看了。”玄如冥有些憐惜的望着這孩子,個子小小的,看起來很脆弱。現在變成了烏眼雞一般,鼻尖還蹭破了一大塊皮。
本來她額頭那個巨大的疤痕,用劉海遮着也看不見,可這鼻尖上掉了一塊皮,那可就真的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
那小子也真是……打人不打臉嘛!
全然忘了長卿對着人家的鼻子招呼了不下數十計拳腳,不然那鼻血怎麼流出來的?
長卿被提到和玄如冥同一高度,和他大眼瞪小眼,如果還有力氣說話,她一定要指控玄如冥謀殺!人可不是貓貓狗狗之類的軟脊椎動物,這麼拎着會窒息的!
“笨丫頭。”見她不說話,玄如冥空着的手就彈了一下她還算完好的額頭,這鼻青臉腫的樣子,真心不好看。
都說不了話了,也不知道自救一下,每天的講課是白去的,龜息術是白學的?
長卿這麼一折騰,把他心裡先前那點子激動全給磨沒了。
現在的她,彷彿才顯出一點兒孩子的純真來。
別看之前,她有時也裝的挺像,吐吐舌頭,做做鬼臉,扮扮無辜,沉穩中透着點孩子氣的幼稚,可那都是裝的。真正的人精,一眼就能看破了。可那又咋樣?沒人會去管,有的人指望着她爭氣,有的人等着看笑話,她那樣的心性,遲早有一天非得把自己給折騰殘了不可。
可她從劍繭裡出來之後,好像就變了很多。
明明應該是很累的,可還是一路飛奔,對着玄天宗的金丹修士,也是一樣的裝瘋賣傻——傻子都看的出來她是真的不怕他們,不是仗着有玄如冥殿後,也不是強撐的野蠻,而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那樣強大的自信。
就算我現在不如你們,將來我也一定會勝過你們!
這樣纔像話嘛!
玄如冥拎着長卿,心滿意足的走了。
玄天宗修士連忙將倒在地上起不了身的元寶給扶了起來,送回屋子裡。
元寶咧着嘴叫痛。
“連個小姑娘都打不過,你丟人不?”姜賢愚笑着看他,眼底沒有嘲弄。
“不啊,晴兒心裡舒坦了就好了。”
“你欠了她什麼?”
元寶一愣,歪着頭想想,半晌亮了眼睛:“我欠她一條命!”
姜賢愚就點點頭,把想看熱鬧的煉氣弟子趕走了,然後他也走了。
元寶獨自歪在牀上,揉揉肚子。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麼,看着慘,其實一點根本都沒傷到,拿藥酒揉開了,第二天基本就能只剩下幾道淤青。只是累壞了,睡一覺就好了。
他一邊給自己擦藥酒,一邊想着心事,漸漸就有些困了。
迷迷瞪瞪快要睡着的時候,腦海中忽然掠過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快地向着自己撲過來。
……
第二天,是仙府第三次開啓的日子。
九華宗的修士已經研究出了仙府開啓的規律,這一天是他們算好了的,等到正午日頭最熱烈的時候,就能進去了。
而且,就算是大陰天,一絲陽光也見不到,也一樣能進去。
關鍵不在於光線,而是時間。
留下這個仙府的人,明顯是故意的。所以這個仙府之中最令人垂涎的,應該不是頂級法寶,而是傳承。
所以才必須得是煉氣弟子啊!
煉氣弟子,就算修煉的是不同種的功法,但本質上卻是一樣的!
煉氣修士能夠學習的心法,本來就是共通的!所以煉氣級的心法,品級也不會太高!
比如長卿,她學了家傳的《烈炎決》,並一直同修《玄心決》,後來還學了《正陽心經》!
但她築基以後,就不能再學《玄天訣》,除非她想改投玄天宗!
說起來,其實是有點可惜的。
《九天玄訣》,這樣一部難得的功法,如今可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呢!
但她有一個優點,就是不貪心。
她知道,一個人不可能佔盡世上所有的好處,她進了蜀山劍派,必然就需要捨棄一些東西!
好在,《玄心決》配合任何築基後的功法,都是有輔助效果的,雖然不像《九天玄訣》那麼顯著,但天長日久,日積月累之下,也不會太差。
能增加一點點實力都是好的。
她也不是多麼高尚的人,《玄心決》落在她手裡,就等於明珠蒙塵,這輩子就別想再出世了。
玄天宗如今又不是待她極好的師門。
當然,如果有一天元寶師兄當上了玄天宗掌門,那就另當別論了。
長卿笑的十分甜美。
元寶卻猛然打了個噴嚏,狐疑四下裡探頭探腦。
誰在咒他?
蜀山劍派隊伍最前面的玄如冥繃着張臉,明顯不太高興。
昨晚他勸了半天,都沒能讓長卿那丫頭打消了主意。
裡面很危險,他不希望她去冒險。
可她卻說:“師叔,我想去,我有必須要進去的理由。”
問她什麼理由,她卻彷彿失聰一般,愣是不張嘴。
玄如冥氣的半死。
想想,她如今這樣,也算是福緣深厚到了極點了吧?連開山祖師的仙路她都能複製!
恐怕她想出事,也不容易。
才勉強鬆了口。
又想叮囑其餘弟子好好保護她,被長林給攔住了。
可不是誰都跟玄如冥似的,將宗門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尤其是這些,本來就因爲他們的忽視,產生了不滿的煉氣弟子!
閉上嘴纔是最正確的選擇!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