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修仙小記
那是她上輩子最後那段時光裡過得最平靜舒心的幾天。
那時,她知道自己這次多半是逃不掉了,也逃得累了,所以回到了落葉城,決定在那裡結束她一生的奔波。對她來說,其他附贈的姜氏子弟不過是個添頭,落葉城姜家纔是罪魁。
其實一開始,她沒想過趕盡殺絕。
姜雪喬是被氣死的,她的寶貝女兒葉雲晴受盡夫婿虐待而亡,千挑萬選給寶貝閨女挑的人,居然是個人面獸心的,也不知道她後不後悔?
她回落葉城,不過是想看看自己童年時的安生之所,落葉城姜家雖未被捨棄,卻也逐漸人才凋零,也沒多少年好日子可過了。
然而,就是那樣一個家族,也能逼得僅剩的宋氏子弟狼狽不堪。
宋氏祖宅被佔,她只得到大青山腳下去尋居住在那裡的宋氏族人。彼時,她的那些族人,等於是被姜家圈養的禽畜一般,宛如驚弓之鳥,不管看誰,眼裡都帶着一股子驚懼惶恐。
宋雪晴既怒其不爭,又恨姜氏做的太絕。宋家都這樣了,他們還不肯放過!
想想自己既然沒有逃出生天的可能,便最後爲宋家子弟做些事情好了。
而那慈眉善目的老者,是宋家唯一願意“收留”她暫住的人。表面有着很重的戒心,卻仍舊善良。他疼愛孫女,偏又年老力弱,也不知能護着女孩兒到幾時,叫人看着心酸。
宋雪晴不想給他們帶去麻煩,清理了落葉城姜家的殘兵蟹將之後。給祖孫兩人留下一些東西——不會讓人眼紅,又能讓他們過的好一些——之後,便獨自動身離開,往大青山深處去了。
她知道。姜賢愚肯定能查到她做過什麼,不過她心裡卻明白,他那個人,是不會對這對老幼出手的。這個人,做什麼都要講究個道理,講究個公平正義。不屑做那種遷怒的事情。
這個男子的人品,實在叫人無法質疑。
所以,他們之間有“深仇大恨”,她居然卻無法恨他一分,有的,僅僅是複雜。
但她並不知道,原來那個老者,居然猜到了她的身份,也正是他,爲她收斂屍身。不至於讓她做個孤魂野鬼,死了都沒有家可回。
畢竟,那時她已經死了,她最後的記憶,便只是姜賢愚那雙滿是複雜情緒的眸子。
宋雪晴吃驚過後,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所謂因果。有因,纔有果。不管如今這個宋忠是不是前世爲她料理身後事的那孩子,但今世是今世,前生如浮雲,不可一概而論。她不會因此便對他過多照拂,有老祖宗看顧,這孩子的機緣已經到了,她又何必胡亂攙和?
再者,她是長輩,也做到了長輩應盡的心意。而爲她收斂屍身。也是他這個宋家後人,原本就該做的事情,她並不曾欠他什麼。
再相逢,往事如煙般散去。雖是故人,卻又是新生。何必非要攙和別人的人生?
寶尊靜默了一會,說道:“你和上輩子還真是不一樣了,前世的你太重情義偏又瑕疵必報,有恩必償卻異常狠戾。”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宋雪晴調笑了一句。
她心底也有些傷感,其實一切並非她所願,不過是被殘酷的現實逼迫的精分了,她花了一生才明白這個道理,重來一世,又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若往事依舊如前,她大抵也不會變成那般模樣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血腥招數也只不過是暫時震懾一下對方,鈍刀子磨肉纔是真的痛,可再怎麼,也比不了相安無事來得愜意。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方該是君子所爲。
古人誠不欺我。
宋立祖並沒有將宋雪晴的話放在心上,當她是開玩笑,煉器是好玩兒的事情麼?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她有這個本事。因此,第二日,他就找了玄如河,一點兒都不曾隱瞞的將事情說了。
玄如河心道,宋立祖這樣的人品,大抵也是世間罕見了。換了旁人得了天火這樣的寶物,誰不是藏着掖着,偏他這般坦蕩。也就是他們蜀山劍派只重金靈根,天火對他們沒有大用,不會起什麼歹念,否則這人一片浩然之心,豈不是餵了狼心狗肺?
還有一點,就是破厄丹了。這東西是好物,卻太難得,也不好煉。煉製破厄丹,是不能外傳的。宋立祖才得了天火,就敢拿到明面上來,一是他人品正,二者,就是相信他們蜀山劍派歷來的聲望,能保住這個東西。
因此,玄如河雖然讚歎欣慰,卻沒有擔憂,更不會覺得有絲毫爲難。
他在瀏陽宗宗主面前還是說得上話的,近年來蜀山劍派有人煉丹之事,也傳播甚廣,兼之時常購買丹爐,也不是頭一回同瀏陽宗打交道了,求個上品丹爐倒也不難。
當然,天火難得,一般的上品丹爐,也未必就合適,還得想個法子,找點材料,專門讓他們打造一個纔好,一時半會的也不能得。
於是,玄如河便同宋立祖商議起來。本來以他的身份,直接吩咐一聲便是,但他如今真是欣賞極了此人,卻是將他放在了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上看待。
倒叫宋立祖好生受寵若驚,自他離開那個雖然不是被滅門,卻一樣沒了痕跡,消散在這世間的宗門之後,便是以散修自居。何曾想過有一天,還能跟蜀山劍派的掌門這樣平等的對話過?
雖是對方有求於自己,卻也叫他心中偎貼。
丹爐一時半會是肯定沒有的,玄如河思來想去,換了弟子從庫房裡找出一截子千年金烏木來,給宋立祖繼續養着這天火,免得等得時間太久,若是消散了就未免太可惜了。
這種可以養異火的寶物,包括頂級的材料,靈植之類的,他們蜀山劍派還是有一些的,否則,他也不會興起想要煉製破厄丹的衝動。隱形的第一宗門,也不是白白得來的名聲,從祖師那時開始積攢下的好東西也着實不少,只是平日裡鮮少拿出來示人罷了。
這一切,宋雪晴已經下山歸家去了,因此並不知曉。當然,她就是知道了,也不會覺得驚訝。若不是知道肯定有別的解決之法,她又怎麼會用玩笑的口吻與老祖宗那般說話?
她可不會以爲,這世上只有自己才能做出好東西來。
其實她不管是煉丹還是煉器,都是託了乾坤鼎的福,才能勉強說上一句尚可。若說天分,就算有一些,也不會太多,與專職煉器的瀏陽宗修士當然是沒法比的。
丹宗、器宗能異軍突起,牢牢的坐穩六大門派的位置,本身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回了家,才見到爹孃,未及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就聽說元寶師兄居然在宋家。
“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不知道?”宋雪晴吃了一驚,心裡又有幾分歡喜,到底多年未見,心裡偶爾總是會惦念着,尤其這幾年小火又日日在跟前撒歡,更是常常想起他來:“他人呢?”
“跟你前後腳來的,你纔回山上交代復……告假,他就來了,知道你今兒會回來,就留了下來。”宋玉成差點說溜嘴,把真話給吐出來了,還好及時想到妻子就在身旁,忙改了口。
“爹、娘,我去見見元寶師兄。”宋雪晴不知道想什麼呢,就要去找他。
宋玉成連忙拉了她一把,暗道女大不中留,雪晴這孩子從小除了他們夫妻對人都是冷心冷肺的,偏生黃家那後生不知怎麼地就是入了她的眼。
這些年因着兩個孩子的關係,他這邊與黃家的關係日漸親厚。女兒外出遊歷那幾年,黃元寶那孩子更是親自來過他們這邊,年年都要過問一兩次。就算本尊不來,也會差人送個信傳個消息什麼的。
一開始,他們也沒多想,兩個孩子都是頂頂出色的,又是青梅竹馬的交情,關係好一些也很正常。只是後來隨着兩家交往的越發頻繁,他們方纔感覺出來些許深意。
宋玉成雖然有些擔心齊大非偶,但冷眼瞧着,自家女兒總是不開竅,慢慢的也有些着急起來。見她唯獨對黃家的孩子格外親近些,心下微動,越發覺得二人其實挺般配的。
那姜賢愚李鍾錫家世再好,再是天才後進,可也抵不過女兒的喜歡。
宋雪晴哪知道自家父親因着她對元寶師兄特殊的態度而誤會了她屬意對方,見他拉着自己,冷不丁的愣了愣,疑惑的問道:“怎麼了,爹?”
“你這孩子急什麼,已經差人去請了。”宋玉成漫上一絲笑意,嗔怪的瞧了女兒一眼:“應該快來了,你在這裡等着就是。”女孩子家,哪能眼巴巴的往上湊?矜持一些纔好。
宋雪晴不疑有他,想想也有道理,便安生在屋裡等着。
果然沒一會,便有人領了黃元寶過來。
青年生得俊朗,一襲青衫綴着玄色的腰帶,身上沒有什麼配飾,只頭上插了一根木釵固住髮髻,左手的尾指上帶了細細一圈的白玉儲物戒指,瞧着很是質樸素淨,又沒什麼架子。
看到宋雪晴,他沉靜的眼睛立時便亮了亮,忍不住衝她抿嘴含笑,倒是讓他慣常的冷臉添了幾分柔情似的。
“元寶見過世伯,伯母。”黃元寶雖是金丹修爲,但因着宋玉成夫妻是宋雪晴的爹孃,這稱呼便添了幾分恭敬親切,認真施了一禮,纔看向一旁的嬌美女子:“雪晴妹妹,真是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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