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許久。沈慕川沉默，何田卻一直凝望他。
許久後，何田拍了怕他的肩膀，“別灰心，我相信你可以找回最初的你。”頓了頓，何田嘴角帶着些許笑意，“雖然我這個人沒有多少成就，但是我看人的本事可是一流的，這些年來，我至今沒有看走眼過。”
就像是當初，他看出來沈慕川對陶藝有天賦一樣。
這些年過去了，陶藝也有了長足的發展。但是僅僅憑藉當初的工藝，沈慕川依舊可以做出來精緻美麗的陶藝，這是出自天賦，並不是任何技巧可以相比的。
“謝謝老師。”沈慕川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不遠處，孩子們玩的歡喜，根本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江蘺看着他們，就像是看着曾經的自己，如今，自己的童年已經不在，他只盼着孩子們能夠擁有自己的童年。什麼家族企業，什麼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一切，還是要看天意。
倘若孩子們喜歡，他自然不會組織。假如孩子麼不喜歡，他絕對不會強求。
夜色迷離，清風拂面。
春末的季節，夜晚走在路上，總是給人一種十分放鬆的感覺。沈慕川一隻手牽着一個孩子，帶着他們走出了陶藝館。這個時候，他不禁幻想，江蘺和倪曉此時此刻在做什麼？
“爸爸，今天何田老師說……”文熙偷偷捂着嘴巴，猶豫再三，“老師說您曾經是個逃兵……”
“對呀！”文傾也附和着，“爸爸以前爲什麼就不繼續學習了呢？聽何老師的意思，如果當年爸爸堅持下去的話，現在說不定是一個世界上頂級的陶藝大師了。”
“爸爸，您快說嘛！”文熙催促着。
“快說快說……”
聽這兩個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沈慕川竟然覺得無地自容。作爲一個爸爸，他應該給孩子做一個好榜樣，可現在，他怎麼解釋好呢？腦子飛速旋轉，停頓了大致一分鐘後，沈慕川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的說：“對，爸爸當年就是一個逃兵，雖然這不是我自願的，但是也怪我沒有堅持。所以，爸爸現在就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而你們，是不是不應該放棄？”
文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對！”文傾很響亮的回答。
“那……我們做一個約定好不好？”沈慕川蹲下來，看看女兒，再看看兒子，小聲說：“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選擇你們喜歡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可以，但是前提有一條，如果遇到你們十分喜歡的，不願意放棄的，不管是誰反對，都不要放棄，行麼？”
“這個……”文熙挑了挑眉頭，側臉瞄了一眼文傾，好像下了很大決心才點頭，“爸爸，我可以答應你。不過，如果是我不喜歡的，我不會繼續。”
沈慕川點了點頭。
可就在這時候，文熙又說：“今天何田老師說了，人一輩子並不長，我們應該將自己的精力放在有限的事情上。如果每一件事都想做好，說不定最後什麼事情都做不好。”
文傾認同的點頭，“是的，就比如我很喜歡小汽車，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成功的設計汽車。雖然我也喜歡陶藝，但是不是一種喜歡……”說到這裡，文傾停了下來，恍然大悟一般，一下子抓住了文熙的手，“姐姐，我想好了，我不去比賽了，等明年的比賽你去參加吧！”
“真的？”文熙的眼睛裡無不透出她的欣喜和意外。
“我說話當然是真的。”文傾拍着自己的胸脯，“首先，男生應該讓着女生，雖然你比我大，可你還是女生。其次，我知道姐姐是真的喜歡陶藝，我只不過是想學着玩玩。”
沈慕川聽聞，鬆了一口氣。
有這樣兩個孩子，他還需要擔心什麼呢？他能預料到，即便將來孩子長大了，他們不在了，兩個孩子也是相親相愛的。陡然間，心底裡滿滿的幸福感涌出來，他的眼眸中也多了一許柔和。
——
此時此刻，江蘺和倪曉在夜色中散步。
也許是想起大學的時光，倪曉回憶道：“小蘺，其實如果當年你不退學，你應該會有更大的成就。”
“可人生沒有如果啊！”江蘺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就算是有如果，能夠回到從前，我也還會做出相同的決定。當年我退學不是因爲某個人，而是因爲媽媽。我不希望媽媽太過辛苦了。一個人的學習，可以隨時隨地，但是盡孝卻不能等。都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我可不想等到我長大了的時候，想要盡孝卻沒有機會了。”
“也是。”
倪曉深吸一口氣，眼睛裡多了一抹淚水，“小蘺，我如果能夠早點明白這個道理，也許我就不會留下遺憾了。那段時間，我回家，每天照顧父親，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我卻無能無力。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樣，心酸想哭，可是面對父親我還是不敢哭。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我纔敢偷偷抹淚。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早一點回家，早一點陪在父親身邊，那該多好！”
說到最後，倪曉的聲音哽咽了。
江蘺趕緊給了她一個熊抱，安慰道：“曉曉，不要難過了，我想叔叔如果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難過。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意外和偶然，誰也不能夠預測自己的生命。而活着的人，最應該做的就是首先要好好活着，過去的事情不能夠更改，我們如果是想讓不在的人放心，那就應該活出兩個人的精彩，不是麼？”
道理，倪曉怎麼會不懂？
可是，淚水，卻如同泉眼一樣汩汩涌出，止也止不住。
“曉曉，如果你真的想哭，就好好哭一場吧！往後，你要常常微笑，知道麼？”江蘺輕拍着倪曉的後背，心裡也開始酸楚起來。
她想起了姐姐，想起了那個原本世界上的另一個她。
姐姐如果還在，那該多好！可這世上哪裡有如果？她既然活着，就該活出屬於她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