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有些事,即使你盡力想要躲避,或是將它遺忘,它依然會找上你。
洛向依接到電話,通知她要演女一號美人魚的時候,她正在校園的林陰路上慢悠悠走着。
“週六傍晚,在劇社。知道嗎,沒有人比你好。哎,對了,我叫明顏,就是那天你見到的那個,喂,你很有天分,真的呢。”
洛向依還沒開口,那邊的女孩已經喋喋不休了一大堆,耳朵被喧鬧填得滿滿,直到臨掛上電話,她的大半思緒還沒有轉過來,然後未經大腦反應地問了句:“王子呢? ”
“我表哥呀!”又是一陣極盡喧鬧地誇讚,“再沒有人比他更合適這個角色了,你真的好幸運,太幸運了!”
“你表哥?”洛向依有些糊塗。
“哦,凌寒。”對面一通笑,洛向依能想像到那是怎樣燦爛, “怎麼樣,是不是很迷人?”她依然在笑,“很多人都喜歡錶哥的, 可我不怕,三歲那年,他就答應說娶我的。現在我又在他身邊,沒有人能越過我哦。”
洛向依微微一怔, 掛了電話向前走去。
嗚——
有車子從她身邊開過,風一樣,旋起地上的一片落葉,追着,向前,卻最終還是罷休地停下來。她的眼睛看過去,當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孩子從車裡下來時,心頓時沉向了谷底。
凌寒!這般的張揚與狂傲。
她想到了明顏的話,他會娶她嗎?成許會吧。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地笑。
“喂,過來!”
洛向依還在琢磨着,忽然那個霸氣的聲音叫起來。她有些愣,當發現這周圍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她才確定他是在叫自己。
“喂,聽不懂人說話嗎?過來,跟我去拿劇本,後天要開始練習對白。”他衝她叫。
憑什麼這樣對自己?就因爲自己現在要出演角色在他手下幹活麼?
洛向依越想越氣,不由得忿忿起來。這樣傲慢的傢伙,是不配演她劇本里那個善良而有些單純的王子的!而正是因爲王子善良,纔會在那個與美人魚一樣深愛着他的大臣之女爲救他而命懸一線時,選擇離開美人魚。凌寒這身質完全不符,與其糟蹋了劇本,不如撤回來,等將來再說……
“我……”洛向依剛要開口,那個可惡的傢伙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拉住她的手就走,“喂 ,幹什麼?”她急得小臉漲得如紅蘋果一樣。
在她的奮力掙扎下,他停住腳步,看着她。凜然的架勢,咫尺的距離。她可以無比真切地看着他的面孔,讓人羨慕的好看的小麥色皮膚,臉瘦削而棱角分明,眼睛不大卻明亮,透着冷然和俊美,直挺的鼻樑延伸下來,在薄的脣上,美得令人窒息。即使這張面孔生在女孩子臉上,也會讓無數男生髮狂的。
在那一瞬間,洛向依忘了最開始的反抗,反而在心底涌起無限遐想。
“喂,演出不需要花癡!”
他冷冷地低吼,將洛向依一下驚醒,愕然片刻,忽然覺得剛纔的表現好尷尬,自己可是從來沒這樣失態過,並且還是在這樣一個讓自己無比憎惡的超級惡男面前。懊惱地瞪了他一眼,猛地從他手裡抽回胳膊。
“我要演的話,就演樹怪的角色。”她盯視着他的眼睛,說。
“什麼?”凌寒有些愕然。從沒有跟他講條件的演員。
“要演的話,就演樹怪的角色,當時在報名表上填了的!
凌寒瞪視着她,良久。“這不是你決定的!
“可……”
“是演不好吧,知道自己沒那個能力,還來報名演,不要隨便浪費別人的時間”
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像刀一樣划着洛向依的心。她看了看他,縱然很生氣,但不會就這樣向他屈服。她得證明給他看,她不是不能演,而是不想演!於是轉身,離開。
“喂!”凌寒大叫。可惡的女生,難道自己看走眼招了個白癡來跟自己演對手戲?“ 不拿劇本怎麼練習?”
“不需要!”喊吧,我洛向依是不會回去的,想要命令我,沒門!她想着,快步小跑起來。
他有一刻怔住了。這是怎麼了,換作其她女生,早像蝴蝶一樣追在他身邊了,真是個特別的女孩子。她跑得很快,像是在逃,那頭短髮跳躍在陽光裡,藕荷色的連衣裙輕輕搖曳,在灑滿細碎陽光的樹陰下,搖出一片清脆丁冬。很快,她如小兔子一樣,跑得沒了影。凌寒看着,眼神有些恍惚,心裡有些東西,雲一樣慢慢浮起。
秋天快來了,等到楓葉紅的時候,正是《美人魚》公演的時候。不是說,等楓葉再紅的時候,美人魚會再來看王子和那個會成爲他妻子的朋友麼?那麼,就讓王子和美人魚最後分別的場景裡,灑下無數的紅色楓葉,悽美而雋久,像他們無法到達終點的愛情。
凌寒臉上躍出一絲的喜,再次向樹陰盡頭望了望,似乎還有洛向依跳躍的影子。他歪了下頭,眉毛挑了下,顯出平常時候少有的男孩子的活潑與頑皮,回身向劇社走去。
天很藍,仰望着,清澈得讓人有窒息的感覺。
有幾隻鳥歡快地跳躍着,在樹最高的枝頭,清脆響亮的鳴叫。
總有些時候,那些緊閉的心門會被打開。就像那深海之底的美人魚,幾百年的自封,卻抵不過王子對她莞爾的一笑,最終棄水上岸,希望與王子相攜到老。可結局,卻是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