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

升龍城。

乃是雲天帝國第六代皇帝,也就是太祖皇帝從南遷北,立下的京城。升龍城歷經四代兩百餘年,自當今聖上登基以來,更是大興土木,翻新革造,貿易流通,已漸漸取代了原來的南方傲龍城,成爲了的雲天帝國最富饒的城市。

威遠王王府在升龍城東南,位於東青龍大街與南朱雀大街交匯處,這裡是升龍城的富人區,依升龍城靈山而建,兩側有舍水環繞,王爺府邸更顯大氣樸實。

進了王爺府,凌飛還是有些昏沉,七彎八繞的來到了小王爺的別院,楚末等人才告退,去向王爺稟報今日的異常了。

別院依山而建,伴水而依,再加上花圃緊簇,香氣四溢。這裡雖不大,但花草、園池、景山等一應俱全,佈置全毫無華麗之氣,卻顯素淡相宜、幽雅得體。

這裡的一切,那麼陌生,凌飛疲憊之極,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味,蔓延身心。

凌飛,楚浩,老子究竟是誰?!

推開房間門,凌飛沒有立刻躺在牀上,而是盯着屋裡桌上的鏡子打量了許久,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大罵:

“我英俊陽剛風靡萬千美少女的邪魅臉龐,怎麼變成這種奶油小生了!”

凌飛憤怒無比,方知他從前最討厭的就是這類小白臉,但這世子楚浩,竟天生就長得這麼惹人厭!

心頭一直壓抑着情緒,好像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徹底釋放出來!

凌飛什麼都不管,先是將鏡子扔在地上砸碎,然後又撿起房間裡凡是可以丟的東西,瘋狂發泄起來。

這一發泄,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氣喘吁吁的坐在牀邊,扯着牀邊長櫺,青筋鼓滿,臉上溢滿了不知是歡還是悲的淚水……

老子沒死,老子沒死……

看着房間裡狼藉的一切,凌飛很想大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想大聲哭,但喉頭卻無比嘶啞……他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很多事,兩種記憶,彷彿在這一刻開始慢慢交匯……

“小王爺,發生什麼事了?”

門外的僕人早就被凌飛瘋狂的舉動驚動了,只是站在門外誰也不敢進來。

“滾!統統都給我滾!”楚浩帶着哭腔嘶吼,門外的僕人頓時嚇得一鬨而散。終於,凌飛的神經再也受不了這樣的負荷,一偏頭,便是倒在牀上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昏天暗地,朦朧之中,出現了無數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支離破碎,可凌飛卻叫不出一個名字來……

前世的他,本是一個孤兒,生活在華夏某個小縣鎮裡,幸得九歲那年被鑄器門掌門雲遊發覺,收爲了關門弟子,帶回了孔玉山上。

從小凌飛便十分的叛逆,生活的顛簸磨難讓他擁有一顆既孱弱又堅定的心。在孔玉山上的十幾年,是他人生最開心的日子。可是,身爲修真者,他卻沒有一丁點靈根,如果不是鑄器和控火天賦罕見,他早就被修真大潮淹沒得無影無蹤。

於是,修真之後,他變得放.蕩不羈,變得憤世嫉俗。而二十三歲那年,他的鑄器天賦終於在修真界嶄露頭角,鍛造出了大師級別的八品寶器!

從此,凌飛這個名字傳遍了整個修真界,成爲了年輕一輩無數人崇拜了對象。但,上天是公平的,他擁有了別人一輩子都不能得到的榮譽名聲後,他的修真等階也暴露在了外人的眼前。沒有靈根的廢物!

多麼諷刺刺耳的稱呼!

縱使,修真界中請他鑄器的人潮絡繹不絕,但背後的議論,卻從來沒有斷過!

於是,他開始不務正業,恃才花叢,無所羈絆,每日逍遙……直到,柳媚兒的那一劍,將他徹底驚醒……

這一切……都是他在隱藏那顆孱弱的內心……憑什麼,別人就能有靈根,而我,只能做個煉器的廢物……

他想要的,並不是煉器師,而是人前風光的修真新秀!

楚浩在臨死的那一刻,才豁然驚醒,一直以來,都是那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

當凌飛從牀上醒來的時候,殘陽夕照,把屋裡的景色映得有些昏黃。

眼前的一切無論屋樑,牀櫺,還是其他物什,均是透着古色古香,這裡一塵不染,沒有半點出塵的氣息,也自然沒有半點仙氣縈繞。

原來,都是真的。

就在他睡覺的時候,腦海中的兩股記憶已是相續交匯,現在的他,已是掌握了這個世子楚浩的所有信息,包括楚浩第一次調戲良家少女,第一次偷看丫鬟洗澡,甚至連第一次拿小鳥射牆壁等等,全無一漏。

凌飛從牀上爬了起來,揉了揉頭,他本不是什麼恪守道理的人,既已成定局,那就安然接受!至於其他的,都見鬼去吧!

從現在開始,老子就叫楚浩了!

紈絝的小王爺,可以光明正大的魚肉鄉里,在陽光明媚的天氣裡端着鳥籠調戲美女!

我喜歡!

凌飛摸了摸下巴,看着屋子裡紊亂的一切,便是推開門,讓僕人進來收拾了。

伸了一個懶腰,凌飛瞧着院子裡的花圃,黃昏之下的奼紫嫣紅更顯豔麗。此刻僕人打掃好之後,已有丫鬟陸續端着晚膳到了院子裡。

他開始適應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搜索楚浩的記憶——在十五歲之前,楚浩乃是當之無愧的絕世天才,就是雲天帝國旁邊的國家,也是傳出了楚浩的大名!

可是,怎麼現在就變了呢?

走火入魔?一個人的體質,單單就是走火入魔能改變的?

還有今天的出遊,是怎麼回事?

在楚浩的記憶裡,凌飛知道,這個世界是強者至上的世界,和前世的修真界一樣,這裡的修爲等階,也被分爲了幾個層次,甚至連叫法都是一模一樣的!

——比如武道中的後天境界,便被成爲了三個等階,煉體、煉骨、煉皮;

這和前世是一樣的,學武之人,只有先練好良好的體魄,補充自己的丹田,才能瓦固自己筋骨,將肉身變得強大!而煉皮這一境界,則並非是單單是指“皮”,還有五臟六腑,都要壯大,只有這樣,才能洗滌污穢,貫通腦後天門,通向先天之境!

而先天,則便是練氣之境,——在練氣期之前,武者所運用的都是後天之氣,但這股氣流並不純正,參雜了太多自然中的污穢!而只有將後天之氣盡數轉變爲先天之氣,才能達洗滌真氣中的污穢,吸收天地靈氣,達到練氣的效果。

這一境界,纔算是修煉中的登堂入室!

所以,練氣期的武者,也被成爲練氣士,所謂練氣士,就是窺視了修煉的門道,可以脫胎換骨,肉身放在了其次,只需練氣補充自己!

在楚浩世子的記憶中,這個世界裡的先天境界的武者,就算是個一代的高手了,封爵封將都有可能!

再之上,便是先天之氣轉爲的靈氣,也就是他前世依靠意念的真元力境界,——築基以及金丹之境!

而築基之後,每個階段則有五級!

比如一級築基,二級築基……五級金丹!

再之後,纔是元嬰,陰陽、出竅。

這個大陸上,貌似一級金丹境界便是已知的最高等階,至於更高的,在世子的記憶裡,任何典籍上都沒有記載!

這讓凌飛產生了一陣疑惑,畢竟,在他原來的那個世界裡,可是有着元嬰甚至陰陽期的老怪物,像自己煉器門外門的太上長老,便是其一。

而這個世界,似乎也太落後了吧?

凌飛心中有些不相信金丹一級便是修行的最終終點,在他想來,這先天后天之氣就和內力差不多,當練氣九級巔峰,再進階的時候,就會將內力進化成真元力,從而達到練氣士夢寐以求的境界,也就是修真界中的築基境界!

這個世界有真元力存在,也有先天之上的高手存在,凌飛就自然相信也會有更爲上乘的等階存在,就像自己之前的那個世界一樣!

只不過,這個世界和以前那個修道門派佔據着主導的世界不同,這裡的修道一途上,好像還很衰敗,竟還讓皇權橫架在修道者之上。

凌飛這樣一邊思索着,一邊吃過了晚餐。此刻天色已暮,凌飛正打算回到房間裡檢查這個身體的時候,門外卻是走來一個精神矍鑠的灰衣老者,朝着凌飛恭恭敬敬地道:“小王爺,王爺在書房召見。”

此人是王府的管事,柳老。凌飛從楚浩的記憶裡得知,柳老從小是看着楚浩長大的,爲人和藹可親,和楚浩亦長亦僕。

凌飛心跳有些劇烈,應了一聲,便是跟着柳老走出了別院,朝着書房而去。

王府極大,這一路走了近七八分鐘,纔來到了書房門口。此刻天色黑沉,書房的窗紙上透着昏明閃爍的燭光,一個偉岸的人影,剪紙出現在眼簾。

柳老在門外站定,下垂着頭,不發一言。而凌飛鼻頭一酸,卻是推開了書房,走了進去。

書房裝飾得極其雅緻,堂間寬敞明亮、清淨整潔,擺放的物件極其簡單隨意,四處可見翻閱過的錦卷書帛,堂內飄出檀香陣陣,混合着一縷淡淡茶香,令人感到心清氣定。

整個書房裡,僅只一個書桌,一個茶几,兩張椅子而已。椅子邊擺小爐旺火煮茶,上置方盤圓子的弈臺,桌旁的銅鶴爐嘴薰出陣陣檀香,如蘭似菊,沁人心脾。

書房正中央,負手而立一個黃金長袍的中年男子。中年人長得極具皇家氣質,眉濃額寬,仰月骨至髮際,兩鬢夾雜着白絲的頭髮束垂至兩肩,一舉一動充滿雍容華貴。

此刻中年人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貴氣和霸氣,反而充滿了倦容和疲累,看着凌飛的目光中,充滿了慈愛和複雜。

凌飛愣愣看着中年人,良久。他沒有叫父王,而是下意識的叫了一聲:“爹……”

這一聲爹,叫得他心酸不已,不知是想起楚雲飛這一中年喪子喪妻的跌宕一生,還是想起了自己那連面也沒有見過的親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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