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裴錦程,她叫顧言汐,他們相遇的那年,他九歲,她五歲。
她是村裡最野最皮最兇殘的小女孩。
他是因爲暑假期間家裡沒人照顧,被送到外婆家。
他走進她生命中的那一天,是個風和日麗、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七月,正是桃子成熟時。
言汐和小夥們正在摘桃子,因爲桃樹太高,她夠不着,就讓一個小夥伴蹲在底下,她踩着小男孩的肩膀爬上去。
正爬到一半的時候,一輛小轎車出現在村子裡。
那時候的村子不如現在的繁華,挨家挨戶都有車。那時就是有一輛摩托車都很了不得,所以當錦程坐的車子停在村子裡時,立即吸引了村裡人的目光,除了大人們在旁邊看熱鬧,一羣小孩子圍着車子跑,歡樂極了。
而正在摘桃的言汐和架着她的那個小男孩也被吸引了目光,紛紛看向那輛車子。
言汐一轉頭就看到一個很帥很帥的男孩子從車上下來,他穿的很整潔,衣服大小剛剛好,襯得他身形格外的完美。
只是他看着好高冷,像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似的。
架着言汐的那個小男孩似乎嫌距離太遠看不清,推開肩上的雙腳跑走了,言汐一下子從桃樹上摔了下來,慘叫一聲。
她因爲沒有爸爸媽媽,經常被村裡的小夥伴嘲笑,別人一笑她,她就要跟人打架,就算打不過,也拼了命的打,所以她在村子裡,幾乎沒有朋友。
當她從樹上摔下來,外婆不在,她疼的坐在地上哭都沒有人理。
錦程見她哭得傷心,走到她面前,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遞給她。
但言汐並不領情,她認爲是他的出現才害得她摔下來的。如果他不來,她就不會從樹上摔下來。
她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糖,爬起來往家裡跑。
錦程轉身看着她小小的背影,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外婆走過來牽起他的手,笑着說:“別管她,那孩子沒教養慣了,以後別理她就是。”
錦程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大人們圍着看了一會兒就紛紛散去了,小孩子們像是看稀奇的寶貝一樣,盯着錦程和車子看。
裴震元拿了玩具和糖果分給小孩子們,說一些錦程要在這裡住一陣子,大家要好好照顧錦程之類的話。
小孩子就是好哄,有了玩具和糖果高興的不得了,都圍着錦程和他說話。
偏偏錦程是個不喜歡說話的孩子,只覺得他們好吵。
想要避開她們離開的時候,卻瞥見言汐站在屋檐下,目光一刻不離的盯着他們。
當他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言汐斷然轉身,回了屋子裡。
錦程在城市裡住慣了,突然來了鄉下很不習慣,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好。
早上很早就起來了,沒什麼事就坐到院壩外面的石頭上,吹吹晨風。
言汐外婆家和錦程外婆家是鄰居,錦程坐在院壩裡,言汐一出門他就看見了她,她正抱着一個水桶。
想來她是想提着走,奈何她小小的身子根本提不起來,不得不抱着走,但她的雙臂環過去都不能完全抱住水桶,走的很艱難。
錦程就坐在院壩裡看着她,她卻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眼波都沒轉一下,自顧自的做着事情。
院壩前面是一條很爛的馬路,不算寬廣,但也不狹窄,三個人並排走剛剛好。但路面凹凸不平,言汐抱着水桶根本看不到路面,一不小心踩到小石頭滑了一下,摔在地上,水桶裡的水也全部灑了。
她卻像沒事一樣,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抱着水桶跑進屋裡,隔了一會兒又抱着一桶水出來。
錦程看着有些不忍,就過去幫她,誰知她高冷的很,根本不讓他碰,倔強的將水桶抱到了馬路邊上的田裡,給一些小菜苗澆水。
澆完水後,言汐將水桶拿回屋裡,出門的時候揹着一個小揹簍,手裡拿着鐮刀,小小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錦程的視線裡。
錦程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回到屋裡拿了課本,坐在院壩裡一邊看書,一邊等她回來。
不知道是時間過得太慢,還是真的等了很久,錦程都吃完早飯了,言汐還沒有回來。
吃過早飯後,他繼續坐在院壩裡等。這時候其他家的小孩子也紛紛起牀了,有個叫柳千千的女孩見他在看書,就過去和他坐在一起。
“我奶奶說,你是從大城市來的,你們那裡好玩嗎?”
“不知道。”錦程從小就不怎麼喜歡和女孩子一起說話玩耍,或許是性格和環境造成的,也或許是還沒有遇到那個讓他有興趣的女孩。
“不知道?你住的地方好不好玩你都不知道嗎?那你什麼時候回大城市?你帶我去玩好不好?”柳千千成真的望着他,小孩子,總是對美好的事情充滿了幻想。
“哦。”錦程只是低低應了一聲。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我叫千千,我八歲了,比他們都要大一些,你幾歲了呀?”
“九歲。”
“你比我大耶,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錦程轉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柳千千見他不說話,挽起了他的手臂:“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你不喜歡我嗎?”
“我不喜歡說話。”
“那你還有沒有好看的書,可以給我看看嗎?”
“在我書包裡,你自己去拿吧!”
“謝謝哥哥。”柳千千高興的站起身,跑到屋子裡去拿書。
在書包裡翻了一陣子,找到一本好看的漫畫,坐到錦程身邊的時候,恰好見言汐就揹着一揹簍青草回來。
她輕笑一聲,對着錦程道:“我奶奶說她是個放牛娃,還兇得很,經常打我們。”
錦程也沒有理她,只是靜靜的看着言汐。
等她走到院壩的時候,柳千千從地上撿起一個小石頭仍向她,嘲笑道:“放牛娃,今天割了多少草啊?夠不夠你家的豬吃啊!”
言汐從小就是個有仇必報的傢伙,柳千千拿小石頭扔她,她撿起那個小石頭朝她扔了回去,然後往家裡跑。
柳千千哼了一聲,恨恨道:“哥哥你看看她,可兇了,你以後千萬不要和她一起玩,她會欺負你。”
錦程並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想理她,還是不想抵制言汐。
錦程的外婆見兩個孩子在院壩裡玩,就用碗裝了一碗花生給他們吃。
言汐忙完家裡後,拿着掃帚去掃院壩。院壩沒有用水泥鋪過,很難掃,但她還是認真的掃着。
柳千千正吃着花生,見她在掃地,故意將花生殼仍在她掃過的院壩裡。
言汐站直了身體,瞪了她一眼沒有理她,將她扔下來的花生殼掃乾淨。
柳千千見她不生氣,繼續扔着花生殼,好不得意。
言汐氣急了,朝她吼道:“別扔我這裡。”
“我偏要扔,偏要扔。”柳千千朝她吐着舌頭,不止扔花生殼,直接將花生也扔了過去,“想吃嗎?給你吃。”
言汐用力咬了咬脣,沒有再理她。
雖然她喜歡打他們是事實,但總是被他們這樣欺負她也習以爲常,沒到忍無可忍的時候,她不會動手。
但真的把她惹火了,就不是隨便動動手那麼簡單了。
而柳千千今日像是跟她槓上了似的,一直將花生殼往她掃乾淨的院壩裡面扔,她掃乾淨了她又扔,她再掃乾淨她繼續扔。
忍無可忍的言汐,操起手中的掃帚朝她走過去,用力的打在她身上,像是發了瘋一樣,停都停不下來。
柳千千被打的嗷嗷直叫,扯着嗓子喊奶奶。她奶奶聽到哭聲立即跑過來看,見到孫女被打,趕緊跑過去,一把推開了言汐。
言汐身子不穩,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柳千千的奶奶抱起她,對着言汐罵道:“你怎麼打人啊?你外婆沒有告訴你打人不對嗎?真是個有媽生沒媽教野種。”
言汐翻滾着從地上爬起來,揪住她的衣服又拉又扯:“你還欺負小孩子呢,你纔是沒有教養的野種。”
“你還這麼兇,你爸爸媽媽都不要你了,你兇什麼兇?你知道你媽爲什麼不要你嗎?你媽是個雞,不知道懷了誰的野種,沒人要,只能生下來丟在這裡。”
“你纔是個雞,你全家都是雞。”言汐一把抓住她的手,張口就咬在了她手上。
柳奶奶疼的哎喲一聲,用力推開她,揚起手一巴掌揮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錦程手疾眼快,一伸手就將言汐抱了起來,避開了那一巴掌。
聲音很清冷:“不可以隨隨便便打小孩。”
柳千千臉上還掛着眼淚,委屈極了:“哥哥,是她先打我的。”
“是你不對在先。”
“你爲什麼要幫她?她是個野種。”
“你不許說她!”錦程清冷的語氣,帶着毋庸置疑的呵訴。
他從小就長得很高,儘管只有九歲,但已經快要一米六的個頭,和劉奶奶差不多一般高。
因爲帶着男兒氣概,那一聲呵訴把柳奶奶嚇到了,見懷裡的孫女一直在哭,趕緊抱着她離開了。
言汐還被錦程抱在懷裡,她眨着眼睛看着這個霸氣的大哥哥,他長得很好看,就像外婆講的童話故事裡的小王子一樣,帥帥的。
他幫了她,可她並不喜歡他,因爲他昨天一出現就害她從樹上摔了下來,因爲他和村裡的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因爲他和總是欺負她的柳千千坐一起。
她推了推他:“你放我下來。”
錦程彎下腰,輕輕將她放下來,她推了他一下,轉身跑進了屋裡。
錦程茫然的站在原地,最後悻悻地回了屋裡。
接下去的一整天,他都沒有再見到言汐。
他沒有看見她出門,不知道她在家裡幹嘛,想去她家看看,又有些膽怯。
直到傍晚時分,他在後院洗澡,聽到言汐嬉笑的聲音。
農村的房子,後院基本都是相通的。有些介意的人家,中間就用竹子隔起來。但隔起來只不過是爲了防止小孩子亂跑,兩邊的情況,還是一目瞭然。
言汐坐在洗衣池裡面洗澡,一個人玩着水,好不歡樂。
錦程站在後院裡,將言汐小小的身子看的光光,不知是她的笑聲動聽,還是她白嫩的身子好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盯着。
言汐洗着澡,擡眸時發現對面的男孩看着自己,哼了一聲轉過身,再洗了幾下就跳下洗衣池鑽進了屋裡。
錦程抿了抿脣,直到外公喊他吃晚飯,他才匆匆洗完澡離開。
經過了一天的習慣,錦程這一夜睡得還算可以,他早上醒來,走到院壩裡的時候,見言汐揹着揹簍出去。
他心裡好奇她出去做什麼,就偷偷跟在她後面。
言汐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哼着歌,心情好似很不錯,穿越過一片竹林,走到一塊田裡,放下揹簍在那裡割草。
她小小的身子蹲在草地裡,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爲是個野兔什麼的。
雖然錦程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割草,但還是走了過去,走到她身邊。
言汐擡頭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割草。
錦程蹲身在她旁邊,伸手問她要鐮刀:“我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