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救人(下)

一句卓月無疑暴露了他和小醫仙的關係,無名不禁偷笑,這叫做不打自招。

老者也不肯佔人便宜,提出由胖子先出手,假如胖子能夠用別的方式救下女孩,他甘願認輸。一行人來到雪山之巔,妖族公主的所在,老者率先架起丹爐,神情凝重的說道:“影木的果實,還不曾完全成熟,所以無法稱作種子,但是爲了救人,老夫也只有盡力一試。”

“靠,別拿豆包不當乾糧,等影木的種子成熟,有本事你去頂天劫!”胖子暗暗在心裡罵了一句,對老者近乎變態的挑剔深惡痛絕,渾然不記得自己從前比老者還過分,他又何嘗在乎過求丹者的材料?

“那就有勞前輩多費心了。”萬妖王強打精神應酬着,稍後雖然是場比試,畢竟是在挽救女兒,感謝還是必要的。

“你抵抗天劫的時候也傷的不輕,回去調息吧,煉製神遺丹需要七天的時間,這顆歸元丹你拿去服用,對你的傷勢會有所幫助。”老者將煉製的歸元丹交給了萬妖王,自己則是全神貫注的盯住丹爐,不再說話。越是煉製高難度的丹,老者便越認真,他本來就不愛玩花樣,此刻就像個熬湯的廚子。

萬妖王接過歸元丹再次道謝,然後纔不舍的離去,臨走前叮囑無名爲兩人護法。因爲是比試,沒有人出聲,只有老者的爐火噼啪作響,這一次他選用紅色火焰,胖子不失時機的又教授了星語一番。

見胖子年紀輕輕的就收了徒弟,而且教訓起來老氣橫秋,有模有樣,老者不禁有些好笑,提醒道:“小子趕緊動手,三天的時間轉眼即到,小心到時候輸得難看。”其實他是好奇胖子會出什麼怪招。對輸贏看的並不重。

“前輩放心。我自然有救人的方法,時機未到而已。”胖子左轉轉,右看看,不一會又轉到女孩的身邊。

女孩仍然沉睡不醒,長長的睫毛上沾着幾片雪花,居然沒有溶化,不過卻被欺霜賽雪的肌膚奪去了顏色。

胖子將手指搭上女孩的額頭,識神隨之深入。奇妙的能量還在,而且即將掙脫寒徹丹的束縛。

驀然。胖子又感覺到上次的目光,就藏在黑暗處偷窺自己,連忙放出識神四處搜索,可是尋找了半天,仍舊是一無所獲,半晌。胖子才疑神疑鬼的撤出來。

“有什麼發現?”胖子兩次將識探入女孩身體,而且停留時間比上次長了許多,卓月不禁升起疑惑。

“基本上還是老樣子,他快要醒了。”王浩無精打采的收回印訣,向星語說道:“把槐樹精的內丹給我。”

星語不敢違抗,從手鐲裡取出內丹,惴惴不安的問道:“師傅要煉掉它嗎?槐樹精雖然是妖族,但是一生中從未作惡,煉掉它未免太殘忍了。”

煉丹師的徒弟居然袒護妖族。胖子不由氣結。“當然要煉掉它,不然拿什麼救人?槐樹精再生能力極強,而且脫胎自阿難木心,又有五千年的修爲,勉強可以代替影木種子。”

“能不能留下它的性命?”星語低聲求情。

“那你還想不想救人呢?”胖子惱火地反問。

老者雖然是在煉丹,耳朵卻是豎着的,聽見師徒兩人的談話。自然好奇胖子的方法,笑道:“女娃兒別丟你師傅的臉面,煉丹術可不是什麼仁心仁術,每顆丹都要付出生命作代價。小子,你異想天開用槐樹精的內丹代替影木種子,即使行得通,別的材料又該怎麼辦?一時三刻到哪裡去找?我這些年倒是積蓄了不少材料,如果有需要儘管說話。”

“不需要。”王浩笑笑,奪過星語手中的內丹,墨色火焰頃刻衝破丹殼,一個蒼老的虛影浮現在衆人眼前,正是老槐樹的識神。

“只要能挽救公主的性命,老朽願意獻出識神!”槐樹精一出現就迫不及待的表明態度,言語見頗有捨身成仁的豪氣,所有的妖族都願意爲公主而獻身,何況老槐樹脫胎於阿難木心,深具善根。

黑色的火焰!混沌之火!老者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傳說中的火焰就在眼前,那是煉丹師心中的夢啊!有了這團黑色的火焰,世間就再沒有煉不出的丹。煉丹術對火焰要求很高,有了混沌之火可以讓煉丹的過程變得簡單,而且有些丹只有混沌之火才能煉製,對於一心挑戰極限的老者來說,這團火比任何寶物都來得珍貴。

“好,那我就成全你。”王浩面無表情地發力,淡綠的光芒逐漸瀰漫,置身其中說不出的安詳平和。綠芒中突然出現一顆金色光點,隨風飄舞,片刻後淡出衆人的視野。那是老槐樹的識神!閃爍金光說明老槐樹蒙受佛蔭,前程自是不必擔憂。不過,若非胖子手下留情,什麼佛緣也只能消失。

“小子你也瘋了嗎,放走他的識神,你拿什麼做丹引?”老者發現後情不自禁的大聲教訓,小丫頭不懂事,胡鬧也就算了,怎麼連胖子也和她一起瘋?

“師傅!”星語雖然有心爲老槐樹求情,此時也是不知所措,奪去了千年的修爲固然可惜,畢竟是放了老槐樹一條生路,問題是,師傅是爲了自己放走槐樹精嗎?

唯一瞭解胖子的人是卓月,她知道胖子不是發了善心,更不會因爲徒弟求情,就改變初衷。恰恰相反,爲了教育徒弟,他更會痛下殺手,放掉槐樹精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煉丹時不需要它的識神。假如不是必須就沒必要殺生,煉丹師畢竟不是屠夫。

王浩沒理會衆人的疑惑,猛然將綠色能量壓縮成鵝卵大小,凝聚於指尖,從額頭打入女孩身體。

“先生!”無名不由大驚失色,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胖子連丹都沒有煉成,也沒有事先通知,就突然出手,未免太出人意料了。驚慌失措的又何止是他。星語第一時間驚叫出聲。本來要詢問師傅的。卻被卓月制止了,這種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打擾胖子。

老者也是不解,他想不通將綠色能量打入少女體內有什麼作用,那本來應該是煉丹材料的一部分,作爲丹引恰好合適,卻被胖子放走識神,現在只能落爲下乘。不過,老者能看懂胖子的自信,所以也沒有出聲打攪。只是獨自猜測胖子的用意。

綠色能量進入少女體內後,仍然保持住氣化狀態,這意味着煉丹過程尚未結束,而僅僅是個開始。胖子利用御丹的手法,讓綠丹在女孩體內打轉。旋轉的同時,吸收女孩體內的不知名能量。

那些神奇的能量,比胖子見過的任何材料都要上乘,是女孩的一部分。所以胖子才肯放掉槐樹精的識神,轉而用女孩作爲丹引,加上老槐樹五千年的修爲,準備煉出一個丹來。說白了,就是要爲少女煉一個內丹,等於是幫助少女築基。就和他爲蘇老頭和星語做的一樣。

完成築基,少女就是修真者,擁有強悍的真元,足以維持生命了。槐樹精的能量屬於木系,擁有不可思議的再生能力,幫助少女重塑經絡綽綽有餘。生物的經絡何其龐大複雜,人爲的重建是自找麻煩。胖子做的僅僅是煉一顆丹,剩下的過程順其自然。

整個過程完全是自發的,水到渠成。真元本身就需要在體內運轉,木系本源會自動搭建好通道,至於搭建成什麼樣子,胖子並不擔心,只要循環是通的,生命就能得以延續。從前的經絡長時間閒置,自然會萎縮消失。

用女孩作爲丹引,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王浩卻認爲理所當然。首先,女孩的身份是妖族,具備不知名的神奇能量,本來就是作爲丹引的上品。其次,女孩或許是一名病人,但是胖子卻並非醫生,而是煉丹師,煉丹師只會用丹解決問題,或者是用煉丹的過程解決問題。

由於不敢在少女體內御火,凝丹的過程異常緩慢,依照胖子的估計,丹成以前,女孩子的經絡至少能塑造起三成。

第五天,萬妖王等不及徹底吸收歸元丹,匆匆來到山頂。老者的煉丹仍然在繼續,爐火將丹爐底部燒成紅色,爐頂上逸出淡淡的草木香氣,不經意的吸入一口,也能叫人精神爲之一振,透明的能量圍繞丹爐遊弋,看起來就像三條小龍。

萬妖王大喜過望,對神遺丹的功效滿是期待,再看看胖子,無精打采的坐在女兒旁邊,手指做出神秘的印訣,輕觸在媚兒的額頭上,好像很無聊的樣子。

五天來,胖子始終用御丹訣操控木系本源,幫助少女在體內煉丹,同時也在重塑經絡。儘管對木系本源的再生能力早有認識,女孩的恢復速度還是叫胖子大感意外,經過細心的觀察,他發現女孩能夠快速形成經脈,那些不知名的能量功不可沒,而且那些能量不受外力控制,要不是胖子受到老者的啓發,操控綠丹快速旋轉,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還真沒有辦法讓它們匯聚到一起。

萬妖王同樣不理解胖子的手段,卻能看出女兒氣色好了許多,還有,那些飄落在媚兒身上的雪花,一沾身就立即溶化,這說明女兒有了溫度,說明生命開始運轉了。當下面露喜色,也不敢去打擾,悄悄守在兩人的後面,只要有他在,誰也別想騷擾王浩的治療。

第六天的傍晚,媚兒的睫毛突然動了動,手指也隨之抽動了兩下,這一切意味着他即將甦醒,美麗的公主就要睜開眼睛。

王浩雖然沒有特意爲她解開寒徹丹的,不過丹效即將耗盡,煉丹的過程又加速了冰封的瓦解,此刻醒來應當不算意外。

終於看見了!那雙眼睛果然是驚心動魄的美麗。比世上最美麗的寶石還要璀璨,而且釋放出勾魂奪魄的媚態,很難想象,那是一雙十三歲女孩的眼睛。對視她的目光,胖子差一點就心神失守,不過還是勉強頂住了。這應該歸功於胖子從小煉丹,對妖族的概念根深蒂固,要不然非要當場出醜不可,冷冷的和女孩對視片刻,胖子冷哼一聲移開目光。不過手指仍然停留在她的額頭,煉丹還沒有結束。

三百年不見,女兒一點都沒有改變,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清澈的眼睛就像會說話。萬妖王再也壓抑不住澎湃的情感,衝上去將女兒緊緊摟在懷裡。

“媚兒!你終於醒了!身體還疼不疼?有沒有想爸爸?爸爸每天都想你,盼着你早點醒來,然後我們一起去打獵。爸爸什麼也不幹,每天都陪着媚兒玩。”

因爲過度的激動。萬妖王有點語無倫次了,胖子的手仍然停在女孩額頭,夾在這對父女的中間,看起來分外的彆扭,胖子更加受不了萬妖王的肉麻,冰冷的說道:“她吃了寒徹丹就和死人一樣。什麼都想不了,什麼也做不了,走開!”

醫生永遠值得尊重的,何況胖子剛救醒了女兒,萬妖王不敢造次,依依不捨的放開女孩,痛苦的神情就像是面臨生離死別,胖子就是導致人家骨肉分離的罪魁禍首。

所有人都在笑,爲小公主的甦醒高興。也在笑胖子不解風情,畢竟人家是骨肉重逢,何況還相距了數百年,有點失態也是情有可原。

突然,老者的方向傳來一陣龍吟,華光衝向天際,一閃而逝。一切恢復到平常後,盤繞在丹爐外的能量不見了,渺渺的輕煙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丹爐,孤零零地停在烤焦的土壤上。不知何時,老者收去了煉丹的火焰,丹滅,再多的嘗試也無力迴天。並非煉丹的材料有問題,而是老者的心亂了,心亂則丹滅。王浩的成功衝擊着他的信念,煉丹時是不能分心的,何況是信念的動搖。神遺丹眼看就要大成,卻因爲老者一時的分神,功虧一簣,這一次的失利或許會讓他抱憾終生。

反觀王浩,依舊是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沒有察覺到老者的失利。全神貫注,這是身爲煉丹師最起碼的素質,即使天塌下來也不會眨眼睛。胖子做到了,因爲丹王對他獨特的教育方式,從失敗中獲得的教訓才能刻骨銘心,胖子永生永世也不會忘記。

“我輸了。”老者發出一聲嘆息,彷彿突然間蒼老了許多,飛昇在即,誰知道那不知名的領域是什麼?在哪裡?老者是丹癡,所有心思都放在煉丹上,一生都在挑戰自我,同時也在尋找同行,不是爲了炫耀,而是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丹術到了什麼地步,想要印證自己的信念,假如世間只有一名煉丹師,即使登的再高又有何用?他能去超越誰?

工夫不負有心人,老者終於遇見了王浩,一個不起眼的胖子,不僅讓他輸得心服口服,而且完全顛覆了他的理念,對於老者來說那比死亡還要可怕。

“女孩交給你了。”老者頭也不回的離去,望着他蒼老的背影消失,沒有人去阻止他,阻止也沒有用處,他上次離去的時候也是如此。

胖子依舊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在那顆丹煉成以前,他不會受任何事打擾。時間過去了半個月,王浩終於拿掉了手上的印訣,經絡的塑造徹底完成,女孩已經恢復了健康,應該說比別人更加健康,她現在相當於築基期的修真者,而在過去,她由於身體緣故無法修煉。

遺憾的是,衆人沒有看見傳說中聰明活潑的公主,醒來後的公主表情木訥,眼神裡空洞洞的,也不知道和人說話。好像完全沒有思想,那副神情倒是夠誘人的。

經過小醫仙的再三診斷,仍然找不出病因,看來萬妖王又有得忙了,想和女兒一起玩,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不過,胖子總是覺得女孩的眼神裡還藏着什麼,儘管說不出來,但是和剛甦醒的時候截然不同。

那不是胖子關心的事了,結束了比試,他早就無心繼續逗留,帶上徒弟和卓月悄悄離開了妖域。

星語仍舊穿着紅衣,站在飛劍上卻是格外動人,和卓月在一起,當真就是兩位臨世的仙子。丹王一脈有了這樣的傳人,還怕不能發揚光大?自己也算是居功至偉,胖子站在飛劍上臭屁的想到。不過教授徒弟的事情馬虎不得,還要抓點緊才行,等星語學會了煉丹,自己也來個有求必應,先叫她煉十年丹再說,重振師門的名聲。

星語也在偷偷的窺視胖子,發現他不懷好意的目光,隨即問道:“師傅,我們幹嗎要偷偷開溜,爲什麼不治好女孩的病?”因爲媚兒沒有恢復神智,星語始終覺得有些遺憾。

王浩冷笑一聲,專業的解釋道:“首先我不是醫生,沒義務爲人看病,而且,我沒本事治好她,也許人和妖相戀有違天道,老天故意讓他們後代存在缺陷,這個叫報應。”

“不肯幫忙也不用損人家吧?”星語小聲嘟噥,然後又問道:“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

“小爺想先找個地方把你寄存起來,然後再和卓月去共渡二人世界。”王浩在心裡壞笑,這話可不敢說出來,一本正經的教訓道:“在妖族的時間裡,你基本上沒有修煉,這怎麼行?如果你再敢偷懶,我就把你送去南海派,讓雲逸仙子來管教你。”

“哦,你和雲逸好像很熟的樣子,連徒弟都敢交給她管教。”卓月好像是漫不經心的詢問,卻將胖子噎的夠嗆。卓月是知道他們關係的,這個時候說出來,分明就是在調侃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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