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水靈兒似乎平靜下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她擡起尚帶淚痕的臉頰,低聲道:“雲師兄,夜色已深,早些歇息吧。”
話音一落,便起身離開。雲風望着水靈兒離去的身影,愣了愣神,隨即暗歎一聲,也進入帳篷準備休息。
雲風剛剛躺下,突然,一聲尖厲的狐叫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隨後刺耳的警戒聲響起,巡哨鏢師來報:“前方有大批野獸正在向此處聚攏,我們很可能是遭遇了野獸潮,需要立刻準備抵抗。”
野獸潮是指受到極端氣候或者其他異常因素影響,大量野獸聚集衝擊人類村莊或城鎮的情況。獸潮極少發生,但每次發生都會造成不小的傷亡,甚至發生過防禦力較差的村莊全村覆滅,無人生還的情況。
從巡哨彙報的情況來看這次算是小規模的獸潮,只有兩、三百隻上下。若是在城鎮中如此小規模的獸潮自然構不成威脅,依靠城牆、重弩等軍隊器械可輕鬆抵禦。但是在這毫無依靠的荒郊野嶺,僅有百來人的鏢局能否抵擋住這次獸潮還未可知。
南北鏢局不愧爲享譽南北的大鏢局,極爲訓練有素。不到盞茶的功夫,以曾萬七、曾萬九爲首的鏢局衆人已經集合完畢,嚴陣以待。衆人雖然神色嚴峻,卻不見絲毫的膽怯和慌亂,雲風內心暗自佩服。
七爺首先命令傳訊小隊向四處散去,在野獸包圍之前突圍到附近城鎮尋找支援,併發射求援信號,其他衆人以重甲鏢車爲中心圍成三道防禦圈。
第一層外圍防禦圈由弓箭手、擅長暗器和一些手拿標槍的壯漢組成,依託陷阱進行第一輪遠程防禦。待妖獸接近後,他們便撤退至第二層防禦圈內。
第二層防禦圈由盾兵和武藝高強的鏢師組成,是防禦的核心力量。由曾萬九負責帶領,依託尖刺柵欄等堅硬防禦設備與野獸進行近身搏殺。第三層防禦圈則由劍士和第一層防禦圈撤下來的弓箭手組成,他們適時的協助第二圈進行攻擊,隨時補充防禦缺口,並負責接應和替換負傷之人。
在第三層防禦圈裡面的是兩輛馬車,一輛普通鏢車作爲重傷之人的緊急避難和救治場所,一輛重甲鏢車則作爲關鍵時刻突圍之用。
曾萬七認爲雲風二人雖有些許功夫在身,但畢竟沒見過什麼血腥場面。恐在慌亂中被野獸所傷,便將二人安排在第三層防禦圈內部的重甲鏢車周圍,若是不敵,他二人則有最大機會逃生。
一切安排妥當後,七爺對着雲風二人歉意地笑道:“原是一時好心,沒想到卻連累了兩位,今晚的野獸衝擊潮不知能否躲過,曾某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二位周全,請放心。”
曾九爺也抱拳對他們道:“小娃娃不必擔心,有我九爺在,幾隻野獸算不了什麼。且看老子宰了他們,剝了皮毛給靈兒妹子做襖穿。”說着便哈哈大笑起來,衆人聞聽也紛紛大笑,一時間凝重的氣氛似乎也被沖淡了許多。
雲風知道普通的野獸對他完全構不成威脅,此刻暫且服從他們的安排。倘若衆人真的遇到生命危險,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盡力出手相救便是。
衆人擺好了防禦陣後,“嗖,嗖,嗖”聲音響起,三顆明亮的信號彈升上高空,組成了三把寶劍形狀,這在江湖上是最危急的求援信號,方圓百里內的俠義之士收到信號後均會第一時間趕來救援。
信號升空的同時,衆人便感覺大地開始震動,彷彿有無數的妖獸正朝他們奔襲而來。各種尖厲、恐怖的吼叫聲此起彼伏,在深夜裡顯得格外瘮人。
因曾萬七有前瞻性地將營地駐紮在水邊,防止了腹背受敵,這樣防禦力量只需在正前方和兩翼安排即可。如此可以最大限度節省人力,儘可能地保持最佳戰力,減少傷亡。
所有人正屏氣凝神地等待着野獸的到來。片刻間,森林裡已經佈滿了幽幽綠光,野獸已經將他們完全包圍。藉着火光,衆人發現這羣野獸主要由火狐和灰狼構成。且不知發生了什麼異變,體型竟比普通的火狐、灰狼大了一倍有餘。它們尖銳的牙齒夾雜着血腥味,眼中滿是殘忍狂暴之色。
在聽到一聲尖銳的狐嘯後,野獸們便如潮水般瘋狂地朝他們發起了攻擊,曾萬九立即發動了攻擊命令。最外圍的防禦圈藉着投出去的火把之光,立刻拉弓射箭,發動暗器,如雨一般的箭雨飛射而去,各種暗器齊發,手持標槍的鏢師狠狠地將重重的標槍投了出去。
衆人皆是武林好手,瞄準的都是野獸的要害。一陣陣哀嚎聲響起,有的野獸被弓箭射中了喉嚨,有的被暗器打中了眼睛。不過傷害力最大的卻是標槍,往往一個標槍可以穿透兩到三隻野獸。
眨眼間,便有上百野獸或死或傷,同伴的死亡令這羣野獸不懼反怒更加狂暴,眼裡透着嗜血的瘋狂毫無畏懼地向前猛衝。
幾波衝擊過後,獸羣已經衝到衆人身前五丈左右,進入了早已經設好的陷阱區。衝在前面的野獸成羣地掉入陷阱之中,被鋒利的竹子穿透刺死。後面的野獸因奔跑的慣性衝擊力而無法停止,也跟着一波波的跌入陷阱。
眨眼間,陷阱已經被野獸的屍體填滿,那些尚未死透的野獸也被人迅速補上一箭。又經過幾輪速射後,弓箭手的臂力已達極限。此時野獸死傷已經小半,剩下的野獸則越過陷阱,開始向衆人依靠的尖刺柵欄衝來。
第一層防禦圈的人迅速後撤至最裡層,更換裝備、恢復體力。第二圈防禦的盾兵舉起盾牌組成防禦之勢,盾牌後手持長劍、大刀、長槍的鏢師也做好了和野獸肉搏的準備。瘋狂的野獸眨眼間便衝到了衆人跟前,曾七爺緊鎖眉頭看着眼前嗜血的野獸,下達了進攻命令。
一時間血光四濺,哀嚎遍野,獸潮的攻擊一波接着一波。好在南北鏢局的人訓練有素,彪悍異常,一時間場面僵持不下。最裡層防禦圈的人見哪處力量不足便立刻支援,把傷者替換下包紮治療,水靈兒和雲風也在一旁幫忙照看傷者。
眼見傷員逐漸增多,雲風於心不忍,傳音道:靈兒師妹,這些豪爽的江湖俠客待我們如親人一般,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們被野獸咬死、分食。若到了生死關頭,我拼着暴露身份、任務失敗的風險也要幫助他們解圍。”
此刻的水靈兒已不復湖邊的哀傷柔弱,恢復了往日驕縱任性的神情,迴應道:“生死有命,但這些江湖漢子均是俠義之輩,我也自然不會眼看他們死去不管,不過……”
說到此處,水靈兒突然出手,將一張符紙貼在了雲風的胸前。雲風只覺得呼吸一滯,身體的靈力突然不受控制地停止了運行。
幾息之後,竟連一絲靈力都無法調動。雲風驚恐的問道:“靈兒師妹這是何意?”
水靈兒沒有看他,而是望着幻劍宗的方向,堅定地道:“師兄莫要怪我,此地並不是幻劍宗轄地,在到達火狐鎮之前,幻劍宗的道修身份一旦暴露,勢必引起其他四大宗門的注意。到時棲鳳國五大宗門齊聚,稍有不慎便會給宗門惹來極大麻煩。何況如今傳言有異寶現世,以我們低微的修爲再想完成任務幾乎不可能,請雲師兄以宗門爲重。”
說完這些,水靈兒眼神一暗,又在心裡默唸:我不想你因一時善念犯下大錯,受到宗門嚴懲,我知道你會恨我,可是爲了你心中的尋仙之路,我不得不這麼做。
此時的雲風極爲惱怒,他渾身靈力被封印,已然和普通人無二。好在自己還有師兄冷雨改良過的神行百變和暗殺體術可用,這兩種體術結合在一起就算不借助靈力也不會比一般的江湖高手差上多少。
水靈兒一邊幫着在馬車旁包紮和照顧傷員,一邊限制着雲風不要輕舉妄動。此時距離戰鬥開始已有半個時辰,野獸的屍體已經堆積如山。
後續進攻的野獸卻彷彿不知疲憊一般,依舊在衝擊撕咬着衆人組成的防禦圈,甚至比初始時更加兇狠殘暴,衆人的壓力越來越大。
防禦圈被壓縮的越來越小,第三層的後備人手已經全部頂上,而防禦圈撤下之人的傷勢也越來越重。夜更深,風更疾。情況越來越糟糕,按此趨勢發展,再過一刻鐘,恐怕就連傷員也要重新上場支援才能穩住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