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有禮 285章 論道
對洪真的體內經絡粗略檢查一遍後，余文生就再也無法保持最初那淡定的心態了。
因爲他發現，洪真體內的經絡，完全是可與可無的存在——如果正常人從科學觀念上對人體經絡的認知，是無形卻實際存在，又有實用且具有規律性的話，那麼洪真身體內的經絡，就遠遠超出了常識，包括余文生這號經絡知識大拿的認知。
經絡消失不見，或者經絡佈局怪異，結構粗壯、柔弱等等，對於當代人來講都不算什麼。
可是，一個人體內有經絡，又有真元，還是儲存量龐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真元，但真元卻絲毫不受經絡的束縛管控，反而是自由在體內各處遊走，似乎沒有絲毫規律性，完全隨心所欲……
這就太詭異莫測了。
甚至可以說，有些嚇人。
在這樣的狀態下，洪真體內的經絡是否被打通，就沒有意義了，因爲他的真元循環並不需要經絡。
或者可以說，他的真元不需要循環。
余文生雙眉忍不住緊皺起來，他能感知到，那些儲量龐大到如大海汪洋般的真元，並非全然失控的存在，相反卻被洪真的意識極爲精妙的控制着，因此余文生的意念力和本元在洪真的體內，纔不會受到絲毫的排斥擠壓。
若非如此，余文生相信，即便是自己傾盡全力釋出所有本元，也會被洪真體內的真元輕易地碾壓成灰。
如果非得形象地比喻一下……
那就是一條小河中的水流量與大海之比。
怎麼可能？
余文生鬆開了扣住洪真手腕的手指，微皺眉思忖着，一邊很誠懇地問道：“洪前輩，您體內的真元，唔，就是您所說真氣，是什麼時候出現這種狀況的？”
“從悟的那一刻開始。”洪真很認真地回答道。
“成爲戰神的那一刻？”
“準確地說，是成爲戰神之前，先悟，再有這般狀態，纔會有了戰神的實力。”
余文生有些疑惑道：“您所謂的悟，是什麼？”
“突破戰鬥力段位的桎梏，了悟新的實力境界！”
“願聞其詳。”
洪真沒有給予回答，而是翻身坐起，認真地看着余文生。他心裡有些震驚，亦有些期望——事實上，洪真自己，以及其他戰神，沒有一個人能夠細緻且精準的對突破戰鬥力段位桎梏給予闡述和解釋。
總之，想要成爲戰神，任何人幫不上忙。
需要的，只是一個字——悟！
雖然洪真悟了，但無法闡述中何謂悟，每個人的心境不同，資質不同，其悟自有不同。而悟，亦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也沒辦法言傳，因爲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心境和瞬息間跨越的征途。
現在，洪真希望這種玄而又玄的“悟”，能夠被人所悟，也希望能親眼見證一個人悟。
這個人，就是余文生。
洪真覺得面前這小子有極大的希望迅速跨過那道天人永隔般的天塹之坎，所謂一步成龍，便在此處。
“悟，是一種對自身乃至大自然跨越性的釋然和理解。”
“悟，是剎那間的明悟。”
“那一剎那，大自然就是你，你就是大自然，人的生死，恰如大自然的滄海桑田，又似宇宙中的永恆。”
……
幾段簡短卻頗有哲理性，內涵豐富似乎很容易讓人尊嚴幾輩子的話語，從洪真口中緩緩道出，他表情認真，神色肅穆莊重，在講述完這些他自成爲戰神至今多年來總結出的經典話語後，淡淡地問道：“你，能明白幾分？”
余文生皺眉稍作思忖，終於眼神一亮，很認真地說道：“我懂了，您剛纔說的，都是廢話！”
“嗯？”洪真愕然，卻並沒有惱怒。
“確實是廢話。”余文生回想着之前在洪真體內檢測到的經絡狀態，以及洪真體內那儲量龐大猶若浩瀚大洋般的真元之氣，忽而腦海中一道亮光閃過，隨即明悟道：“洪前輩，您體內的經絡，毀掉過！”
洪真大驚，道：“是的，你怎麼知道？”
“經絡本就是實存卻無實物的存在，而您現在體內的經絡，也不過是一種痕跡的存在罷了。”余文生一邊思忖分析着，一邊慢慢說道：“我不知道您是怎麼悟的，但我能想象到當初您所承受到常人無法體會到的痛苦，經脈寸寸斷裂，渾身癱瘓不可動彈，便是五感都大受影響……”
越往下說，余文生內心中越是震撼，他甚至感覺自己腦海中清晰出現了那樣一個猶若死人般躺在病牀上的人。
甚至，他能夠感同身受到那個人所承受的苦痛折磨。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經歷。
看不見，聽不清，渾身劇痛不可動彈，始終處在黑暗中，孤獨，絕望，期望……種種複雜的情緒糾結着，而且即便是你無法承受了想要自盡解脫，你都無法做到，因爲你身體上的每一寸，每一個細胞，絲毫都不屬於你自己了，不受控制。
余文生講述的心驚膽戰，洪真在一旁聽得更是瞠目結舌。
知曉他當年這番苦痛經歷的人，屈指可數，而這個余文生，顯然不可能知道的。但他卻猶若親身經歷般，如此逼真又極富有感情色彩地講述出來，讓洪真這一刻有種終於找到了知己的感覺。
“哦，不好意思，剛纔我失態了。”余文生終於回過神兒來，尷尬道。
“沒什麼。”洪真面色嚴肅地搖搖頭，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推斷。”
“怎麼推斷？”
余文生想了想，道：“我的本元和意念力，可以清晰瞭解到你身體內部經絡的細節問題，而這個世界上，相信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人體經絡的知識。”
“但這不是悟。”
“請前輩指教。”
“我能說的，還是那幾句你所認爲的廢話……”
余文生低頭沉默半晌，點點頭道：“我懂了，這種事兒確實沒辦法複製，畢竟沒人敢於去經歷您曾經經歷過的苦痛折磨，您有幸經歷了，並且很幸運地活了下來，而能夠活下來的根本原因是，在經歷痛苦折磨的某一刻，您恰好悟了。”
洪真沉思一會兒，點頭道：“是的。”
“其實就是一個勇氣加運氣的過程，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
“嗯，聽起來很簡單，人人都明白，但破了基本立不起來，只有死。能夠立起來的……都是奇葩。”余文生很欽佩很羨慕地看着洪真。
洪真震驚地看着余文生。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對“悟”的解釋可以如此粗俗直接簡單，像是廢話但聽起來確實是那麼回事兒。
余文生又道：“能不能告訴我，您當年爲什麼會踏入那條近乎等同於死路的經歷中？”
“那一年……”洪真輕輕地嘆了口氣，微微仰頭，回憶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慘痛經歷——這也就是余文生剛纔那番話着實讓洪真有了忘年知己的感覺，而余文生的見解獨到精闢，更是讓洪真心生欽佩。若非如此，堂堂戰神又豈會和余文生這等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扯淡嘮嗑憶苦思甜？
閒話少敘。
話說當年的少年洪真天才絕豔的洪真，弱冠年紀便已經鋒芒畢露，那時候戰事還頗多，洪真入伍從軍，從此便在連番大戰中嶄露頭角，並在戰鬥中一鼓作氣突破再突破，年紀二十三歲成爲了戰鬥力九段上層段位中赫赫有名的頂尖強者。然而，當年京都基地市北方的鳳凰山一戰中，洪真在與數十隻追風豹激戰正酣時，戰鬥力已經提升至極限，體內真氣卻在瞬間失控崩破了經絡，透體而出，瞬間擊殺十幾只追風豹，隨後洪真皮膚寸寸綻裂，昏死在戰場上。
萬幸當時他最後如同自爆般釋放出的恐怖力量，震懾住了其它追風豹，沒有在第一時間繼續圍攻他，緊接着趕來的戰友們救下了洪真。
再後來，就是長達半年多慘痛絕倫的人生經歷。
當洪真終於勇決地從地獄般的黑暗世界中硬生生闖出來那一刻，一位新的戰神，就此誕生。
那一年，洪真年僅二十七歲！
……
聽完洪真的講述，余文生心頭不禁驚豔嫉妒，道：“洪前輩，您當年，是什麼異能？”
“哦，極速、肌體機械化、御火三項異能覺醒。”洪真淡淡地說道。
“靠……”余文生張大了嘴巴，真是他孃的人比人氣死人，相比之下，貧道這點兒本事又算得了什麼呢？而且洪真這傢伙當年可是二十七歲就成爲了戰神，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人物。
羨慕，嫉妒，恨！
余文生很想目光不善地盯着洪真，但他沒那麼做，很淡然地看着對方。
“事實上踏破那層境界後，也就沒有什麼所謂異能的概念了。”洪真神色平淡地說道：“絕對的實力，就是最強的異能。”
“那您當年在最痛苦，也就是頓悟的那一刻，想的是什麼？”
“我還活着！我能活着，能活下去……”
“很簡單？”
“是的。”
余文生撇撇嘴，道：“起碼應該說得深奧些，複雜些，神秘些……”
“哦。”洪真點點頭，道：“悟，是一種對自身乃至大自然跨越性的釋然和理解；悟，是剎那間的明悟；那一剎那，大自然就是你，你就是大自然，人的生死，恰如大自然的滄海桑田，又似宇宙中的永恆……”
“您剛纔已經說過一遍了。”
“是你讓我說的。”
……
經過一番談話後，余文生並沒有因爲洪真的平易近人和坦率性格而感動，他心裡倒是尋思着戰神也不過如此嘛，沒給人帶來什麼壓力。不過他心頭對於戰神的實力成就，有了新的認知。
從王錚和丁樹軍兩人的體內經絡的構造及狀態上可以看出來，經絡是存在的，而且當今人體在個人戰鬥力提升到一定高度之後，自然就會生成真氣的存在。真氣會自動進入經絡中進行循環，不同的是，當今人類身體的真氣並不完全藉助於經絡在體內運行並促進人體力量的爆發，而是可以通過血脈進行些許運轉，亦或是，在每一處被阻斷單獨存在的經絡中，固定支配供應那段身體的力量爆發。
不要小看這種單獨的供應，積少成多，自然就會形成強大的力量。
而一位戰神有多麼強大？
拿現在的洪真做例子，他體內事實上根本沒有了經絡的存在。如果說一個戰鬥力達到九段上巔峰的近戰神強者，體內每一段經絡中已然充斥着駭人的真氣力量，甚至已經因爲真氣的磅礴生生破開了經絡堵塞處，也可能與血脈、肌體完全相通的話，其所蘊含的真氣量，也不過是在被擴充了經絡中，連所謂的丹田都沒有，只是人體進化後獨特的經絡結構，導致的每一節經絡都有着丹田的作用；而洪真，他沒有經絡，他整個人就如同一個盛放滿了真氣的丹田，一個皮囊，如他所說那般，大自然是他，他就是大自然，滄海桑田永恆流轉都在其體內自成的天地中。
有了這種悟，纔會有這般容量；
又了這等容量，纔會有這等神妙的悟；
便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先有了悟，還是先有了量……更詭奇神秘的是，其他戰神的悟，和洪真又有不同，因此傳說中卻又真真實實存在的“悟”，只可意會卻可不言傳，說不清道不明。
“真氣的存在，您是什麼時候感應到的？”余文生問道。
“戰鬥力在九段中期的時候吧。”洪真思量着，一邊說道：“其實我算是感知到比較早的，絕大多數依靠異能踏入九段強者段位的人，都是在九段上很久之後才感知並認識到真氣的重要性，纔開始試着並熟練適用真氣。”
“那有關經絡的存在呢？”余文生又道，“我是說，您認識到真氣是需要在經絡中運行時……”
洪真微笑道：“其實我以前感應到這種氣的存在和重要性時，並不知道這就是真氣，也不知道在經絡中的運行概念等等。說起來當年我也是有幸和一位戰神請教的時候，才得知了經絡很真氣，以及其中部分修行的門道，若非是當年那位戰神的教導，我想，我也沒有後來的破而後立！”
“哪位戰神？”
“霸王拳黃庭！”
“哦……”余文生點了點頭，他當然聽說過這位戰神。據說黃庭根本沒有異能覺醒，全靠一身習武天賦，以及堅忍不拔的意志傳承了古武學，然後在無數次殘酷實戰中的感悟、突破，纔將自身打造成了恐怖的怪胎——戰神！
這其實並不奇怪，全球僅有的數百位戰神中，超過一半的戰神，都是沒有異能基因覺醒，有悖於科學常理的怪物般存在。
不過這些都是老傢伙。
後起之秀中成爲戰神的，如洪真此人，都是擁有超強的異能覺醒天賦，並具有習武天賦，驚採絕豔。
對於這些幾乎等於事實的傳言，余文生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洪真，希望從他這裡得到更確切的證實。
“是的。”洪真點點頭，道：“不僅如此，你更難以想象，其實人類世界中最早出現的戰神，都是沒有異能覺醒的人……而直到現在，戰神中最強大的存在，也都是那些人，他們幾乎不可超越。”
“有多強？比如和你幹一架的話……”余文生問道。
洪真想了想，道：“也許三個我，可以勉強和霸王拳黃庭老先生打個平手吧。”
“不是吧？”余文生大吃一驚，隨即把自己對於個人戰鬥力強大與否，和自身體內存儲真氣量的大小有絕對關係的理論，簡單講述給了洪真，然後說道：“所以黃庭的強大，是不科學的！他難道比您這塊頭，還要大三倍？”
洪真聽得哭笑不得。
哪有人會如此來形容比喻戰神的？
“黃庭老先生體內經絡還在，也有傳說中丹田的存在，而且，他體內存儲的真氣量，並不比我多，甚至不及我的十分之一。”洪真淡淡地說道。
“那爲什麼他比你厲害？霸王拳很刁？”
“因爲，他不需要存儲真氣，他在戰鬥中，一方天地的力量都會爲他所用……”
“我-操……”余文生大吃一驚，道：“那老頭兒會道術？”
“嗯？道術？”洪真愣了愣，隨即莞爾笑着擺擺手說道：“道術是虛無的神話傳說，而古武學之中所蘊含的武學至理，卻是深奧不可測，又真實存在的。”
余文生試探着問道：“他會仙術嗎？”
洪真心下不禁感慨，余文生畢竟還是年輕啊，隨即微笑道：“當今世代，異能千萬種，哪一項又不能比仙術？剛纔我已經說過了，絕對的實力，可以輕鬆壓制任何異能！那是一種境界！”
余文生哭的心都有了，真要是這樣，那貧道的道術優勢，豈不是徹底沒了？
“你在想什麼？”
“怎樣戰勝霸王拳黃庭……”
“孺子可教，後生可畏！”洪真點點頭，起身道：“今天能認識你，我很高興，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閒談。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余文生回過神兒來，急忙起身相送，全然沒有意識到，先前自己裝出一副老成穩重不卑不亢的模樣，此時早已經在洪真的坦率及平易近人的交談中褪色，成爲了一個實實在在年僅十九歲還不夠成熟穩重的小夥子。
送至到門口時，洪真忽然問道：“余文生，你的戰鬥力多少？”
“嗯？”余文生想了想，道：“大概，九段初？”
“什麼異能？”
“瞬移、肌體機械化……可能還有別的。”
“哦。”洪真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有異能，那也就意味着，幾乎不可能超越黃庭那類人了，因爲異能既是先天優勢，又是後天的桎梏。不過這種話洪真自然不會說，他拍了拍余文生的肩膀，道：“我看好你。”
“謝謝。”
……
……